走了一段路,二人都沒有說話,裴夫人一直跟在魚夕后面,不緊不慢,只有兩步的距離。
“魚姑娘?!?p> 魚夕突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沈語已經(jīng)走到了分叉路口,接下來,往南是魚夕的房間,而裴夫人的,是往北,正好相反。
“不好意思,語娘,我想事情入神了?!濒~夕轉身,抱歉地看著沈語。
此刻的沈語,內(nèi)心被深深觸動,她雖然自稱語娘,但是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叫自己了。自從嫁到裴府,好像所有的人都忘記了她姓什么。裴準以前叫她小語,現(xiàn)在更多的時候會省去對她的稱呼,因為娶了她,他并不開心吧。裴羨也叫她小語,因為小時候大家都這么叫她。語娘這個稱呼,是她豆蔻年華之后的稱呼,從那時起她不再是小孩子,不應該再叫小語了。她自懂事以來,便很少出閨門了,再加上那時多戰(zhàn),所以就很少去裴府玩,裴羨他們,也沒有機會改口叫她語娘。
她自稱語娘,不過是存有私心,想要拉進跟魚夕的距離,希望她能幫自己??婶~夕能這樣稱呼她,她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語娘,你這是怎么了嗎?”看到沈語的眼眶微微濕潤,魚夕問到。
沈語拿起手帕輕輕擦了擦眼睛,微笑著說到:“沒事,風沙有些瞇了眼?!?p> 沈語說裴準在成親之前就有了喜歡的人,裴準在第一次見到她是又表現(xiàn)得跟積極,這些事慢慢聯(lián)想,她終于想起了以前在一個客棧救人的事,那個人還送了一根紅頭繩以報答恩情,她當時覺著不錯,就把紅頭繩掛在刀柄上?,F(xiàn)在想來,那人應該就是裴準把吧。
難怪宋欽書會在她成親之日給她送來一根紅頭繩。
“語娘,其實我想裴準喜歡我也沒有那么深,與其說他喜歡我,不如說他喜歡的是我們這種江湖人的自由不羈,他從小便被裴老將軍管教著,自然很容易對外面的這些有眷戀。但現(xiàn)在裴準他不再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了,他現(xiàn)在裴家的一家之主,是宋國的宮廷大將軍,肩上擔負著裴家和宋國的安危。以前的那些眷戀,總有要舍棄的時候,我跟他,應該說江湖跟他,注定是無緣的。所以以后,他會珍惜身邊人的?!?p> 魚夕笑了笑:“但是現(xiàn)在這樣想也是沒有盼頭的。語娘你既然想要為了裴準改變,那不如嘗試著主動一點,裴準他這人啊,是個要強的人,不會輕易拉下臉面的。但你是他娘子,若是你主動些,也無大礙。他不愿意去改善你們的關系,那你就親自動手。溫婉的女子多的是,但你要做就一定要成為那個最特別的女子。你嘗試著,把裴準當成自己的朋友,不需要顧及太多。以朋友交心,應該可以很巧妙地避開一些尷尬的話題?!?p> “可是,哪有女子跟男子以好友相稱的呀?這種事情,除了出現(xiàn)在魚姑娘你們這樣不拘小節(jié)的江湖人身上,也只有話本里有了。”
“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你獨特呀……”
魚夕和沈語聊了好一會兒,二人才分開走各自的路。
夜晚,裴準派來送來消息,說他今日要值夜班,就不回府了。
魚夕以為,她去找過宋欽書后他會讓裴準恢復正常的值班,但是想來宋欽書受的傷很重,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吩咐下去吧。
不知道他現(xiàn)在,傷有沒有好一些?
這兩日玫園那邊知道魚夕不方便出門走動,都會找人傳遞消息,而這兩日,也沒有什么進展。
魚夕在屋里無聊,剛想飛上屋頂坐一會兒,又想到了裴羨之前說的話。
算了吧,還是在底下走走。
可她今晚不知怎的,心煩意亂,內(nèi)心躁動,只想喝酒解愁。忍到深夜,魚夕睡不著,現(xiàn)在下人們也歇息了,她干脆運行輕功,去玫園喝上點酒。
玫園此刻十分安靜,大家都歇下了。沒有人守夜,因為玫園不是自己人,都不能輕易進來。魚夕直奔酒窖,提出來兩大罐酒,聞著味道甘甜,滿意地喝起酒來,一罐又一罐,喝得她忘記了束縛,忘記了仇恨,只覺腦袋昏沉。
天微微亮,魚夕頭痛欲裂,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她掙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所處之地不是玫園,也不是裴府,而是西華宮!
更讓她震驚的是,她躺在宋欽書的床上,宋欽書就在她旁邊,現(xiàn)在他看樣子是昏迷不醒。
魚夕努力回想著,只能勉強想出一些零碎的回憶。昨晚她喝了酒后,特別想找到宋欽書,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西華宮,盯著宋欽書看了好一了會兒,才慢慢躺在他身邊睡下。
還好宋欽書現(xiàn)在沒有醒,魚夕趕緊起身,觀察周圍沒有人,她正想離開,門外突然來了人,她只好找一個地方先躲著。
“你先去把藥煎了,然后再去孟山先生那里拿藥,跟孟山先生說一下爺現(xiàn)在還沒醒,需不需要換種藥。”肖千給下人吩咐,然后端水進來給宋欽書擦身體。他把盆放下,開了兩扇窗:“爺,這兩天天氣有些熱了,再不去看桃花,花就要謝完了,之前您一直忙,說好這兩天去看的,小千兒可是一直等著您一起去看呢?還有魚……”肖千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口說到:“清湖的魚這兩天也開始打撈了,您喜歡吃,我就讓人去買了一些,您要是再不起來,魚可就不新鮮了……”肖千依舊是這樣嘮叨,自己跟宋欽書說著話,雖然他昏迷著,但她孟山先生說他能感知外界的。所以他要跟爺說話,不然爺一個人躺著多孤單。
看桃花,肖千剛剛提到的事,勾起了魚夕的回憶。
她還在重陽王府的時候,她說她喜歡剛開出來的花,特別是春天的桃花,以前她家門口有一棵桃樹,她看到別的小孩子吃零嘴而自己沒有時,就會摘兩片桃花在嘴里嚼著,雖然味道不是很好,但也可以解饞。
宋欽書就說,要是她喜歡桃花的話,那來年春天就陪她去看桃花。
外面有小廝找肖千,魚夕從回憶回到現(xiàn)實,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悄悄離去。
交代完事情,肖千進屋給宋欽書擦身體,剛靠近他,他就聞到了一股酒味兒,這味道,是洛酒!
宋欽書一直讓人關注著魚夕的動態(tài),自然知道,魚夕喜歡上了喝酒,最常喝得就是洛酒。
肖千激動起身,在屋里四處尋找著魚夕的身影,可找遍了整個屋子,都看不見她的身影。
“爺,她來過了,魚夕來看你了!”肖千回到宋欽書身邊,湊到他耳朵旁說到。
宋欽書或許是聽到了這句話,眼皮微動。
看到宋欽書有反應,肖千又繼續(xù)說到:“小千兒剛剛看過了,整個西華宮只有您這兒有洛酒的味道,一定是魚夕在您這里停留了很久,或許她昨晚,陪了您一個晚上!”
宋欽書反應更大,他努力讓自己醒來,費了好大勁,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猛然起身,卻扯裂傷口,痛地差點坐不穩(wěn),肖千趕緊扶住他。
“爺,你終于醒了!”
宋欽書喘了幾口氣:“我好像做了一個夢?!?p>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魚夕穿著那天的一身紅衣,比以往更加妖艷魅人,她緩緩向他走去,對他笑得燦爛。
他從床上起身,等著她走過來。她走得很慢,可是每走一步,他的心都會跳得更加厲害。
他想叫出她的名字,可是卻說不出話,他有些焦急,她走過來像以前一樣摸著他的頭,低下身給他額頭一吻,好像是在安慰他,讓他不要驚慌。
然后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手緩慢向下,撫摸他的臉,帶著一些眷戀。她噙住他的唇,然后在他鼻頭落下一吻,又回到他的唇……
春意綿綿,執(zhí)心愛之人的手,以心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