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無助地被一群人圍著,還有下人和賓客指責(zé)著她,她焦急地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可這人群讓她無處可逃。
一個人跑了過來,是秦十里,他把她擁進懷里,讓她不用去面對這些。
“這是怎么回事?”曾國公在世子曾安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那孫少爺一聽見爺爺?shù)穆曇?,便停止了哭泣?p> 很快有下人給曾國公說明了情況。
“很抱歉,是我們魯莽了,不小心撞到了孫少爺。”秦十里扶起翠袖,翠袖依舊把頭埋在他懷里。
寧耿楓氣得咬牙切齒,秦十里不僅無情地掙脫她的手,還跑過去護著別的女人。她再看向?qū)γ娴男珠L,他一臉淡然,全然不把這當(dāng)一回事,更氣了。
“荒唐!”曾國公大吼一聲,“老夫教書育人這么多年,從未見過像兩位這樣不知廉恥的,大庭廣眾之下居然摟摟抱抱,這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嗎!”
這一吼,嚇得周圍的人一顫,老太爺發(fā)怒的時候,沒有人不怕的。翠袖嚇得松開了手,秦十里察覺她身影晃動,應(yīng)該是腿軟了,便趕緊扶住了她。
這一扶,手搭上了翠袖的背,更是氣得曾國公胡子一抖。世子曾安平趕緊給旁邊的下人使眼色。下人立馬上前抓住二人,把他們分開。
秦十里反抗,下人們的力便用得大了些,一下把翠袖拉倒在地,這下直直面對著曾國公,跪坐在了曾國公面前。
“翠袖!”秦十里大喊,可他被下人按住,不能上前。
“抬起頭來。”曾國公在翠袖摔倒的那一刻,憤怒的眼神中多了一些震驚,他對翠袖說到。
翠袖低著頭,腿有些發(fā)抖,不知為何,她竟怕著曾國公。她的手緊緊攥住裙邊,盯住地板,不肯抬頭。
下人見翠袖不聽話,便使勁抬起了她的下巴,正對著曾國公。
曾國公看到翠袖的臉,往后退了一步,還好曾少爺扶住了他,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完了。翠袖心想。這下被認(rèn)出來,估計就命喪于西鏡國。當(dāng)年西鏡國派來殺手一直追殺她跟爹爹,一定是嫌她玷污了皇室血脈。她不該這樣隨便亂來的,連累秦十里了。她答應(yīng)過九卿要照顧好他的孩子的,現(xiàn)在卻連累了他……
“莧,莧瑢……”曾國公難以置信地說出這個名字。
西鏡國的人都知道,明恒公主寧莧瑢。
那年她和親大漠狼族,換來了狼族二十年不入侵西鏡國。同樣是生活在大漠之中,西鏡國占據(jù)了少有的綠洲,卻一直被狼族壓迫著,在西鏡國將要戰(zhàn)敗的時候,是西鏡國最尊貴的明恒公主寧莧瑢扭轉(zhuǎn)了局面。
世人皆知明恒公主憑借聰明才智讓狼族退了兵,亦知道寧莧瑢慘死于大漠之中,尸骨無歸,葬身于大漠之中。正是因為寧莧瑢舍身救國,才被其兄長追封為明恒公主。
而現(xiàn)在曾國公卻對那個侍女叫出了明恒公主的名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國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滿懷戒備的翠袖擁進自己的懷里,他抱得緊緊地,老淚縱橫,一遍又一遍叫著莧瑢……
周圍的人,雖然不知為何,卻紛紛抹淚。翠袖被曾國公的情緒感染,想起了她那個只存在于阿爹話語里的阿娘,濕了眼眶。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阿娘的家鄉(xiāng),碰到認(rèn)識阿娘的人。
“你是不是莧瑢?”曾國公松開翠袖,哀求般看著她。
不知為何,此刻翠袖不想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讓她害怕的老太爺是自己可以依靠相信的人。
“我叫梁蝶,我阿爹叫梁珂?!彼c曾國公對視,一滴淚滑下。
曾國公再一次緊緊抱住她:“你是莧瑢的孩子,你是莧瑢的孩子!我可憐的莧瑢,我可憐的孩子……這么多年,你在外流浪,苦了你了!”
“快,快去稟告王上,找到了莧瑢的孩子!”曾國公對身后的兒子說道,待吩咐好后,看到翠袖眼里有抗拒的神色,他微微顫抖的手摸摸翠袖的頭,“孩子,別怕,以后有我在,有你舅舅在,沒有人會讓你受委屈了……這些年,委屈你了。”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侍女,是明恒公主的女兒。
秦十里困惑:“翠袖,你不是說,你被西鏡國人追殺嗎?這是怎么回事?”若是這里對翠袖有危險,那么他拼了這條命,也要讓翠袖安全離開,他已經(jīng)做好了放棄自己,放棄秦家產(chǎn)業(yè)的準(zhǔn)備,可是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
“什么!追殺?”曾國公問到,“怎么會被人追殺呢?自從王上知道莧瑢在外還有個孩子,就一直派人尋找,怎么可能是追殺呢?”
翠袖退了一步,與曾國公拉開距離:“當(dāng)年我跟阿爹出了明月宮,確實是一路被人追殺,害得我們不得不藏身于明月宮不得出來。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就是穿著你們西鏡國的服飾。”
“不,不會,王上不會這樣做!孩子,你要相信,王上是不會這樣做的。為今之計,只能與王上對峙?!?p> 西鏡王正批閱奏折,與朝廷官員外御書房商談大事,曾安平卻未經(jīng)通傳闖了進來,西鏡王說過談?wù)撜聲r任何人不得打擾,他這是沒辦法了。
“愛卿何事如此慌張,居然忘了本王的規(guī)矩!”西鏡王突然被打斷,很是不快。
曾安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啟稟王上,明恒公主,”他喘了一口氣,西鏡王突然聽到“明恒公主”四個字,立馬站了起來,“明恒公主的孩子找到了!”
西鏡王迅速走到曾安平的前面,抓住他的雙臂:“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曾國公府。
下人還來不及通傳,西鏡王一下馬車便跑了進廳堂,全然沒有了帝王的威嚴(yán)。
一進屋,他便看到了翠袖。
“莧瑢……”淚突然濕潤了眼眶,西鏡王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還說什么,他放慢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翠袖。
眼前的這個孩子,與莧瑢有五六分相似,但看著她的眼睛,仿佛莧瑢活了過來一樣。
是莧瑢的孩子沒錯。
翠袖終于見到了自己的親人,可是現(xiàn)在,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就是因為這親人,她從小便與阿娘分離,跟阿爹或者暗無天日的生活,以至于后來被迫寄生青樓,淪為風(fēng)塵女子。
西鏡王抬起忍不住顫抖的手,他無法掩蓋自己的激動,這是莧瑢的孩子,他很害怕,怕她會責(zé)怪自己讓她在外流浪那么多年,怕她不原諒不接受自己。
他對不起莧瑢,也對不起眼前的這個孩子。
面對西鏡王抬起的手,翠袖往后縮了一下,躲在秦十里的背后。
西鏡王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有些尷尬,更多的是心被刺痛,自責(zé)。
西鏡王還沒來的時候,曾國公便遣散了賓客,這種家事,外人不方便在場。
“你,叫梁蝶?”西鏡王放下因長期處理政事皺起的眉頭,溫和地對翠袖說,滿是慈祥。
看西鏡王沒有敵意,翠袖才稍稍放松:“嗯?!?p> 得到了翠袖的回復(fù),西鏡王十分高興,笑了出來:“你和你母親很像?!?p> “我知道,阿爹說過?!?p> “你阿爹,他還好嗎?”
“他在明月宮很好,不需要你擔(dān)心?!?p> 問到梁珂,翠袖的態(tài)度突然變得有些不好,西鏡王小心翼翼:“我是你舅舅?!?p> “我知道。”
“唉,”西鏡王嘆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只想得到這個孩子的原諒,“當(dāng)年是我不好,沒有阻止莧瑢去和親,才會導(dǎo)致現(xiàn)在的境地。我一直在后悔,如果當(dāng)時我聽父王的話把莧瑢帶回家,那她應(yīng)該會生活得很幸福。至少……不會……客死他鄉(xiāng)……”
說到悲傷之處,西鏡王擦掉了剛剛從眼角流出的淚。
翠袖沒有說話,她所知道的,不過是自己和阿爹那幾年一直被人追殺。阿爹不說阿娘的故事,只說她是西鏡國公主。她在宋國,也很難打聽到阿娘的事,也找人問過,可只知道阿娘已經(jīng)不在人世。
曾國公見狀,趕緊上前說道:“王上,我方才聽這孩子說,自己在宋國被西鏡國的人追殺,這到底是怎樣回事?”
“什么!”西鏡王很是詫異。
翠袖見西鏡王的反應(yīng),開始懷疑,莫不是自己誤會了什么?
西鏡王思慮片刻,沉重地說到:“本王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應(yīng)該是狼族的人。當(dāng)年的事,也是我們王室的秘密。莧瑢去狼族和親,成親當(dāng)晚并未跟狼王有過肌膚之親,莧瑢聰慧,一去大漠便給狼族解決了很多問題,這也收到了狼族人的崇拜??衫峭跞⒘饲{瑢,怎么會與她相敬如賓呢?莧瑢并非處子之身,還生過孩子的事最后還是被狼王知道了。本王猜測,他喜歡莧瑢,不能忍受莧瑢和梁珂的感情,于是派殺手趕盡殺絕。也是從那時開始,他開始虐待莧瑢,不肯放過莧瑢……”西鏡王哽咽著,“直至莧瑢病死床榻……而那時我們?nèi)跣?,沒有能力讓莧瑢回家……”
西鏡王對翠袖行了一個大禮,曾國公以及寧耿云等人驚詫:“孩子,我對不起你和莧瑢,若不是我過于猶豫,錯過了救莧瑢的最佳時間,她也不至于去狼族和親……”
“王上!”曾國公跪下給西鏡王磕了一個頭,“當(dāng)年的事王上也是迫不得已啊,這不是王上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