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漸漸扭曲,眾賓客的驚呼聲離鐘埃的耳邊越來越遠。當(dāng)她最后一秒閉上眼睛時,恍惚中好似看到了柏憧的身影,好像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鐘埃,你醒醒!”柏憧拼命地搖晃著鐘埃的肩,不住地搖著頭,“鐘埃,鐘埃?!睕]有用,他怎么也叫不醒她了。
溫鍾騰的一下從座位上蹦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手中的酒杯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毒的劍明明是鐘埃那把,倒下的應(yīng)該是天門護法才對,一切都亂了。溫鍾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指著臺上已經(jīng)怔住的人,大喊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原本,天門護法只是奉溫鍾長老的命令,上臺與鐘埃比武,然后假裝被鐘埃擊中。鐘埃的劍上早就涂上了清苦散,只要被劍劃過,非死即傷。不過,他已經(jīng)提前喝下了解藥,性命修為都無大礙,只是肉體所受的煎熬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溫鍾長老答應(yīng)他,事成之后,加官進爵。
以往壽宴上,比武助興原本在壽宴上是常見之事,此次恰逢鐘埃舞劍獻藝,溫鍾才想要接著這個機會,嫁禍誣陷鐘埃,然后逼迫柏憧給她定罪,接著再遠離軍營??墒?,誰把毒給換了?
此刻,鐘埃已經(jīng)意識模糊,昏厥過去。柏憧一把把她抱起,“叫醫(yī)仙到青鸞殿去!”柏憧心中已是亂的如麻,他怕鐘埃醒不過來了,他緊緊地抱著鐘埃。原本看起來健碩颯爽的鐘埃,此刻在柏憧懷中卻是輕飄飄的,如枯葉一般,一捏仿佛就要碎了。
“陛下,此乃清苦散,想要解此毒怕是……”醫(yī)仙一時無言。
“怕是什么!”柏憧的眼眶此刻已經(jīng)紅得駭人,怒目一睜,嚇得醫(yī)仙不覺一顫。
“怕是用時長,見效短啊。一著不慎,怕是萬劫不復(fù)??!”
阿碧和百靈匆匆忙忙趕來。她沒有去參加壽宴,鐘埃怕百靈一個人孤單,特地讓阿碧去陪陪她?!扮姲=憬??!卑凫`看到床上躺著的鐘埃,眼淚立馬就涌了出來,她伏在床邊,哭起來便收不住了。
柏憧此刻早已是心煩意亂,聽到這哭聲更是煩躁不已。他一把抓住醫(yī)仙的衣領(lǐng),用一種幾乎冰冷的聲音說道:“治不好天后,你提頭來見?!崩浜鬼樦t(yī)仙的后背流下,“是、是、是?!?p> 殿外,神武將軍還在等著消息。柏憧鎮(zhèn)定下來之后,讓人將神武將軍請進來。
“岳丈,是本座的疏忽。岳父一定要相信本座,鐘埃一定會沒事的?!?p> 神武將軍深深作揖,開口時的聲音早已沙啞不已:“謝陛下,小女就托付給陛下了?!碑吘故亲约旱呐畠?,即使情淺意薄,也是有所牽掛。
醫(yī)仙已經(jīng)給鐘埃用了藥,暫時能控制住毒素的蔓延。待到幾日之后,若是情況有所好轉(zhuǎn),再繼續(xù)治療。等他出了青鸞殿,神武將軍正在不遠處等他。醫(yī)仙快步走到神武將軍的身邊,“將軍,您放心吧!”
“小女還指望著醫(yī)仙您呢?”神武將軍握住醫(yī)仙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在他耳畔說道:“謝禮,我已經(jīng)差人送到府上,區(qū)區(qū)敬意,不足掛齒。”
醫(yī)仙臉上忍不住浮現(xiàn)出竊喜的神色,忙說:“將軍客氣了,這都是應(yīng)該的?!?p> 早在鐘埃去見神武之時,兩人就已經(jīng)做好了完全的準(zhǔn)備。若是果真有什么三長兩短,鐘埃就統(tǒng)統(tǒng)扛下來,無論是受傷還是中毒,神武將軍手中有一顆金丹可保全鐘埃的性命于修為,受的大都是皮肉之苦而已。神武將軍就通了醫(yī)仙,將這顆金丹交由他,待到他給鐘埃療傷時,將金丹給她服下。
給鐘埃擦洗一番后,阿碧給她蓋上被子。柏憧走進來,在鐘埃床邊坐下,握起她無力地雙手,就一直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
“陛下還是回去休息吧,要是再把自己的身子熬壞了,這天宮可真就亂了?!卑⒈涕_口道,眼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想抬手拍拍柏憧的肩,可是于情于理,她都沒有資格。
想起還有事情要處理,柏憧起身,對著阿碧說道:“這幾日你就照顧好她,辛苦你了?!?p> “是?!?p> 這還是阿碧第一次從柏憧口中聽到算是能稱得上關(guān)心的話語,因為鐘埃。
議事殿中,遠鵬跟一眾長老早已在此等候。
“天后可還好?”遠鵬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么擔(dān)憂。
“無妨。”柏憧仿佛是胸有成竹般說道,“他招了嗎?”
“這人嘴硬的很,怎么也不把溫鍾供出來!”底下一位仙君忿忿道。
柏憧不屑地笑了一聲,抬起眼來看著那位仙君?!八胁徽惺撬氖拢瑒e人怎么說是別人的事。這個道理還要我來教你嗎?仙君?!焙畾馑查g席卷了整個議事廳,柏憧眼角的紅暈還未完全消散,此刻的他,不像天帝,像魔軍。
手指來回摩挲著,柏憧看著桌上的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那人要是一直硬扛著,就隨便找個由頭殺了吧。反正溫鍾那個老狐貍是絕對不可能出手相救了。把消息都散出去,就說護法是溫鍾長老一脈的人,此次的事情,背后定少不了溫鍾的推波助瀾,務(wù)必傳到南海仙君的耳朵里?!?p> “是?!?p> 一時間,天宮中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前來赴宴的各路仙君都有所耳聞。雖說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證明此事就是溫鍾所為,可是自古以來就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一旦流言散播開來,縱使你自證了清白,人們還是選擇自己愿意相信的。
比起不知何人誣陷溫鍾,還是溫鍾為了天帝之位對天后痛下殺手比較得人心意啊。偏偏溫鍾還沒法為自己辯解,要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自己照樣會成為眾矢之的。
“啪!”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個被溫鍾摔碎的茶杯了。他端坐在桌旁,桌案上已經(jīng)被他抓出一條條抓痕。他閉著眼睛,不停地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捋出個頭緒來,到底是誰走漏了風(fēng)聲,又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毒交換?
家中的婢女仆人都不會知曉此事,知曉此事的只有平日中與他商議事務(wù)的幾個人而已。南山、天門護法,還有風(fēng)塔仙君。這三個人是溫鍾最為信任的人,南山雖說是將軍,但實際上軍權(quán)把持在溫鍾手中。天門護法更不用說,若不是深得溫鍾信任,溫鍾又怎會讓他去與鐘埃比武。只剩下風(fēng)塔了……可這天宮之中,能接近天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難道是柏憧?!
修養(yǎng)了幾日,鐘埃已經(jīng)醒了。全身酸軟,每動一下都像是有人拿著刀一刀接一刀地割開你的皮肉。鐘埃咬緊牙關(guān),忍著鉆心的疼痛從床上坐起來,她想開口喊阿碧,可是起身就用了她全身的力氣,“阿碧”兩個字怎么也喊不出來。
此時,青鸞殿中空無一人。鐘埃的淚水滴落在被上,原來,人可以這么無助,這么無用。
阿碧她們正好在準(zhǔn)備午膳,想著鐘埃若是醒了還是得補補身子,便在廚房中忙了起來。
這幾日事情太多太雜,柏憧也無心早朝,草草結(jié)束后便趕往青鸞殿。
“鐘埃,你醒了!”欣喜,激動,慶幸!萬千情意都無法說出口來,看著鐘埃,柏憧的眼眶不覺又紅了。他幾步?jīng)_上前去,一把將鐘埃攬入懷中。
“嘶~”一個擁抱帶來的疼痛是此時的鐘埃難以忍受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柏憧連忙松開手來,半蹲在床邊,用手擦去鐘埃臉上的淚痕,“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鐘埃聽了,輕輕地搖了搖頭,忍著疼痛,伸手去觸摸柏憧的手。
“我沒事了?!?p> 很輕很微弱。
于之玏
風(fēng)塔:這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