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什么時候喝完的,許文東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只記得熄燈后于晗拿了兩個手電筒出來,照亮了繼續(xù)喝。
幾個月來養(yǎng)成的生物鐘讓徐文東在第二天七點鐘準時醒來,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剛睜開眼,就看到尹明在悄悄地收拾屋子。
“小明?!痹S文東輕聲叫道。
尹明被嚇了一跳,手一松,空酒瓶掉進啤酒箱里,發(fā)出當?shù)囊宦暋?p> 尹明生怕吵醒別人,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于晗在床上翻了個身,吧唧吧唧嘴繼續(xù)打起了呼嚕,其他幾人也仍在酣睡。
尹明這才緩緩轉過身,小聲道:“東哥,吵醒你了?”
許文東搖了搖頭,說道:“到點就醒,睡不著了。你還好吧,昨晚風風火火地跑出去,也不怕感冒?!?p> 尹明嘿嘿一笑,手下動作不停,說道:“嗯…沒事兒,第一次看見雪太興奮了?!?p> 許文東輕手輕腳地起身,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雪還沒有停。
九二年的東北,冬天是真的冷。
記憶中到了二十一世紀后,東北的冬天就一年暖過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溫室效應的原因。
和尹明一起收拾好屋子,往樓下搬垃圾的時候,正碰到傳達室大爺往樓上走。
“202許文東吧?正要喊你,有你電話!”
許文東眼睛一亮,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只有孫來軍,連家里都不知道。
他此時打電話過來,難道是鋼材的生意有眉目了?
許文東把手里的兩箱空酒瓶放到地上,對尹明說道:“我先接個電話,箱子放這你不用管,一會兒我再搬?!?p> 尹明點了點頭。
許文東走進傳達室后,尹明默默地把手里的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轉身回來又默默地抱起兩箱空酒瓶,略有些步履艱難地朝校外的倉買走去。
空酒瓶都是有押金的,尹明可記著呢!
傳達室里的電話被一個特質木盒鎖住了按鍵,只能接不能打,鑰匙據(jù)說掌握在電信科科長的手里。
“東子,鋼材的事情有眉目了。”
“太棒了!我就知道軍哥打電話來,肯定是這事!”許文東興奮地在空中一揮手。
電話那頭的孫來軍卻潑冷水道:“你先別太激動,這次的事有風險,你想好了再說?!?p> 在孫來軍的娓娓道來下,許文東的眉頭微微皺起,神色也愈發(fā)嚴肅。
末了,許文東說道:“不管怎么樣,機會難得,我不想就這么放棄?!?p> 孫來軍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你這兩天抽空來一趟綏分河吧,我把錢進來介紹給你認識,后面的事你們直接談吧?!?p> 許文東從孫來軍的話里聽出些其他的意思,問道:“軍哥你?”
“嗯,我找蛇頭搞了一張俄羅斯的邀請函,準備去俄羅斯境內(nèi)碰碰運氣?!?p> “以后可能就不再回綏分河了?!?p> “燕京到莫斯科的K3?我聽說那趟車可不太平!”許文東說道。
“嗨,老哥我沒你的運氣,后發(fā)先至,賣巧克力比老哥我賺的都多!”
“從你十月初第一次來綏分河,這才一個多月吧?就已經(jīng)算是做成規(guī)模了?!?p> “照這個架勢下去,到年底賺個幾十萬不成問題。”
“我就不行了。正所謂樹挪死,人挪活,我這就準備挪一挪?!?p> “潘叔那里的院子你放心用,人情世故的不用我教你,你都懂,后面你們爺倆自己處吧?!?p> 許文東見孫來軍去意已決,也就不再勸說,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前,孫來軍還叮囑許文東,生意做不成沒關系,一定別壞了規(guī)矩。
規(guī)矩!
又是規(guī)矩!
這時候的許文東還不知道,壞了規(guī)矩的后果是什么。
他只是單純而又迫切地希望做成這筆生意!
許文東走出傳達室后,發(fā)現(xiàn)兩個空酒箱和尹明都不見了,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尹明的感官改善了不少。
看來自己之前是老眼光看人,尹明身上還是有他的閃光點的。
洗漱,晨跑,領晨跑卡,吃早飯。
上午第一節(jié)沒課,許文東在寢室稍作休息后,來到了11號樓的電信科。
這里有十幾臺電話,可以打國內(nèi)長途。
許文東來得早,所以不用排隊,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后,許文東從懷里拿出一個紙條,撥通了那個他在離家前特意找東媽要來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你好,這里是通鋼集團?!彪娫捘穷^是個嗓門響亮的女人。
“你好,我想找劉曉薇。”許文東說道。
“好,你稍等一會兒?!?p>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一道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劉曉薇科長,有人找!
一分四十二秒之后,一個女人接起了電話。
“你好,我是劉曉薇?!?p> “老姑姥,是我,許文東?!?p> “東子啊,艾瑪,你不是去松江讀大學了?怎么突然想起我?在學校還好嗎?吃的都習慣么?別心疼錢,多吃肉!”
許文東心里暖暖的。
姥爺劉曉剛一共兄弟姐妹五個,老姑姥最小,只比東媽大兩歲。
因為生活條件優(yōu)越,看著比東媽要年輕許多,現(xiàn)在是通鋼的一名科長。
許文東說道:“沒事,老姑姥,我在學校都挺好的?!?p> “您呢?在那邊都挺好的?太姥沒了之后您就沒回過安城,我還怪想您的。”
劉曉薇爽朗地笑道:“我都好,你要是想我了,就坐火車來看我,火車票老姑姥給你報銷!”
“說吧,這么貴的電話費,你小子打電話來不能只是因為想我吧?”
許文東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您那邊說話方便嗎?”
電話那頭的劉曉薇一愣,看向旁邊的女人說道:“房姐,我這咽炎又犯了,早上來得急沒吃藥,您能幫我拿一下嗎?”
“就在我桌子上?!?p> 劉曉薇大小是個領導,房姐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行,你等著,我這就去?!?p> “好了,你說吧,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的?”
許文東沉聲道:“我手里有一批鋼材,您能幫著出手嗎?”
電話那頭的劉曉薇這次是真的驚了!
“東子,你胡說啥呢?你手里怎么會有鋼材?不好好上學,瞎混啥呢!”
許文東說道:“老姑姥你別急,你聽我說,我同學家是牧丹江的,他爸在綏分河邊境上做進出口的生意?!?p> “前兩天同學在寢室提了一嘴,說有鋼材想出手,我就想到您了?!?p> 劉曉薇人在通鋼,對這里的事是門清,笑罵道:“屁的進出口,就是個倒包的!”
“前兩年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你小子是想對縫?”
許文東嘿嘿一笑,說道:“是!我家的條件您也知道,我賺一點,家里就能寬綽點?!?p> 劉曉薇嗯了一聲,說道:“從小你就是個懂事的。不過從俄羅斯進口的鋼材,也要看是什么鋼材?!?p> “普通鋼材一個價,特種鋼材又是一個價?!?p> “你再打聽打聽吧,不論是什么鋼,我給你聯(lián)系銷路都沒問題?!?p> “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不過啥是特種鋼?”許文東問。
“特種鋼就是合金鋼,比如鎢鋼、錳鋼、鎳鉻鋼等等。”
房姐似乎回來了,劉曉薇壓低聲音急道:“當然,如果弄來的是航母特種鋼,能賣個天價出來!”
劉曉薇恢復了正常的聲音,說道:“行了,想老姑姥了,放寒假就坐火車過來。”
“你打電話挺貴的,你給我個能聯(lián)系你的電話,回頭我打給你?!?p> 許文東把宿舍傳達室的電話留給她,兩人就掛斷了電話。
在門口給電信科阿姨付了錢,許文東一邊念叨著特種鋼,一邊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