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爺爺，我要栗子?！眻A圓子舉著幾張鈔票，用最大最歡快的聲音喊著。

　　攤后坐著的老人伸長脖子看看，放下腿。用食指點(diǎn)點(diǎn)煙尾，煙灰抖落滿地。站起來，雙手握緊鏟子開始攪動鐵鍋里埋在一起的沙子和栗子。

　　“栗子，十六塊一斤啊。”

　　“我要一斤！”圓圓子伸手把攥在手里的錢放在臺子上。一張十塊，一張五塊。

　　“圓子，還差一塊咧?！眿寢屘椭诖沐X，用方言講。

　　“一塊算了，不用找嘞?！崩先朔粗踝?，無所謂地說道。

　　所有的動作都是慢慢的，緊緊有條。一點(diǎn)不慌不忙的樣子。老人只有一個鐵鍋，沒有已經(jīng)炒好的栗子，所有賣出去的都是現(xiàn)炒現(xiàn)賣。

　　他總是對顧客說：“好東西得等，熱的好吃?！?p>　　“你們從龍山來的吧？”爺爺騰出手的間隙侃道。

　　“儂聽得出來啊?！眿寢層幸淮顩]一搭地回應(yīng)著。

　　“我是金夾岙的?？谝袈犉饋聿畈欢??！彼崎_鍋蓋，繼續(xù)翻炒?！安贿^我是山南邊的那個金夾岙，我知道你們山北也有個金夾岙村。”

　　“是的錯不了。”媽媽答著。

　　圓圓子用小耳朵聽著對話，鼻間沖進(jìn)一陣桂花香。她看到爺爺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桂花撒進(jìn)鐵鍋里。明艷的黃色，從秋天偷來的。圓圓子等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嗤——”一輛公交剛到站，車上下來烏泱泱一群人。

　　打頭的一對中年夫妻往攤里走了過來。

　　妻子說：“買點(diǎn)兒栗子回去？”轉(zhuǎn)頭看看丈夫。

　　“買點(diǎn)就買點(diǎn)，上班車剛剛開走了，等著也是等著。”男人回著，把錢放在臺子上，等著。

　　“沒事，下班車來，我這些栗子就好了。”爺爺還是慢慢攪著，好像在施什么功法。每一道工序都得做到，才能炒出最美味的桂花栗。

　　他又和顧客談?wù)撝谝?。南腔北調(diào)，他都會一點(diǎn)兒。他就在栗子后觀察形形色色的人，迎來送往。

　　一鍋栗子還沒炒完，公交車發(fā)動了。從站里轟隆隆開了出來。夫婦心急忙慌，這邊大爺還慢吞吞。

　　大爺氣定神閑，“沒事，我又沒收你錢。去吧去吧?！崩^續(xù)攪著沙子，點(diǎn)點(diǎn)煙尾。

　　男人拿起還原模原樣攤在臺子上的錢，奔向公交車去了。

　　圓圓子啃著噴香的桂花糖栗，心里一直琢磨著這個爺爺。她覺得新奇。和她以前遇過賣糖炒栗子的人不同。

　　明明是個生意人，卻不急不忙的。賺錢好像對他沒那么大的吸引力。好像他料得到后面會發(fā)生什么，故意沒收錢。要不是經(jīng)驗(yàn)使然，要不他有另外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