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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玉臂寒

第09章:如夢中(9)

清輝玉臂寒 怪人歌 4159 2020-05-22 00:33:43

  又過一日,離新月啟程去金陵的日子,還有十日,已經(jīng)到傳晚飯的時間了,顰兒還是沒有進來問新月要不要傳飯,近幾日新月身邊,一直由翡兒伺候著,倒也不常用到顰兒了。

  翡兒試著問“夫人,可要通知膳房傳飯?”

  “等一下吧,怕是要有客人來,行了,這邊的一箱清點的差不多了,和剛才我說的那幾個箱子一起,讓小廝搬到北邊的庫房里存起來吧?!闭f著,新月從一眾箱子里間站起身來,按著一道直容的下一人行過的小路,進到了內(nèi)室。

  翡兒見新月進去,才一一檢查了鎖具,去叫了小廝,把箱子搬進去。

  先進來的兩個小廝,和翡兒從進府就相識,一邊搬著箱子,一邊同翡兒打聽“怎么來回都不見夫人呢?茶還冒著熱氣,這會就不見了呢?”翡兒聽了抬頭看向案頭,新月喝了一半的茶,確實還冒著熱氣,才想到只要是小廝進到內(nèi)堂,新月總是起身,進到內(nèi)室去,翡兒原本還以為是新月去更衣,沒想到是躲著小廝們。

  “夫人的事情,豈是你們這些小子們管的事情,好好做夫人吩咐的事情,那一回,夫人不給你們賞賜?!?p>  “就是不常見到夫人,所以才問的啊。”說著,又有兩個小廝進來,四人一起,按照新月的吩咐,把這幾個箱子,搬到了北邊的庫房里,這一天下來,原本空落落的庫房里,已然放了六七個大箱子了。

  正說著,容旭一個人進到了內(nèi)堂,看著這寬敞的內(nèi)堂,被箱子,布匹,細軟堆得連個立足的空都沒有,而小廝們進出搬動著箱子,不知道要堆到什么地方去。

  “給小王爺請安”小廝和翡兒都停下手里的動作,給容旭請安。

  容旭站在門口,并沒有進去,問翡兒“夫人呢?”

  “夫人進內(nèi)室了。”翡兒引著容旭,從新月剛才走過的小空隙,往內(nèi)室里去。

  新月坐在妝臺前,一直穿著的外衣也脫了下來,搭在一邊的架子上,聽到了有腳步聲,抬聲道“翡兒,去叫廚房擺飯吧,然后讓顰兒把我那件荷花紋的長衫拿來,我剛才穿的那件臟了?!?p>  “夫人,小王爺來了。”聽到翡兒這么一說,新月正在拆額邊珠釵的手一?!罢埿⊥鯛斎ワ垙d稍坐,妾身換個衣服就過來?!?p>  說著,新月不再管背后的視線,而是自顧自的把自己鬢邊的珠釵拿下,換上一只素凈的玉釵,后面盤起來的長發(fā),順著后背的弧度垂墜了下來,這是新月自成婚后,第一次自人前,把頭發(fā)放下來。

  小時,新月記得自己的母親有一頭如瀑樣流淌的長發(fā),但是人前她總是高高束起,梳的光亮,用得體的釵簪固定著,那時母親就說,身為女子,頭發(fā)梳的光亮得體,才是端莊高貴的表現(xiàn),新月自此,也會把頭發(fā)梳的如此端莊,顰兒進來,手里拿著新月要的素白的長衫,伸手給新月梳頭,卻被新月制止了“端莊雅致,高貴大方,自此,我也不想再如此了?!?p>  “夫人,還是把頭發(fā)梳上吧”顰兒還想勸一勸新月,卻見她徑直的站了起來,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抬步往前走。

  到了飯廳,新月有些不習慣的摸了摸頭發(fā),看見容旭后,又挺起了后背,她怎么能忘夢的最后,這個人最后怎么對自己的。

  想著,新月往前走了幾步,直至與容旭四目相對,容旭坐在椅子上,與新月的視線就低了下來,如此居高臨下,又眼神凌厲的新月,容旭還是第一次見到,正覺不安的容旭,再一抬頭,新月卻已經(jīng)款款的坐在了飯桌上,送膳的侍婢已經(jīng)來過了,此時桌子上,已經(jīng)擺上了飯食,

  容旭正覺是不是眼花的時候,新月問“小王爺可用過飯了?”

  “未曾”

  “那便一道來用飯吧,顰兒,再準備一幅碗筷給小王爺?!?p>  顰兒擺上碗筷,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兩個人,輕聲的問新月“夫人,可還好嗎?”

  “無事,你等一會,把賬簿取過來吧?!?p>  “有些夫人還沒有整理好…”

  “先看看吧,下去吧。”

  “是”顰兒只得聽從新月的安排,走了出去。

  剛出去,就在門口看見,有些緊張,正往里面看的翡兒,顰兒問“這是怎么了?”

  “顰兒姐姐,我是怕…”翡兒看了一眼飯廳里的兩個人“怕小王爺和夫人再吵起來?!?p>  “夫人知道分寸的,不用擔心,翡兒,來,我有些事要你幫我?!闭f著,兩個人一起,往西邊的庫房去了。

  飯廳里的容旭,看著真的在吃飯的新月,有些不自然的問“很,很餓嗎?”

  “是”新月吃飯時不愛說話,只是悶悶的吃著自己的面前的飯菜。

  新月喜食鮮魚,擺著離她最近的,就是她愛吃的蒸魚,拂去魚身上的蔥絲,為了入味打上花刀,魚皮因為熱力而微微卷曲,新月正想抬筷,一只夾著魚肉的筷子,正對著新月,放在她的盤子里“聽,聽母親說過,你喜歡吃魚,每日必食魚?!?p>  “是,是喜歡?!闭f著,新月自己伸出了筷子,繼續(xù)吃自己的飯“小王爺此行可還順利?”

  “順利”容旭面前,擺著的是他愛吃的鮮筍肉絲,他剛剛夾起一筷,突然被新月問話,還真是有些恍然“因著不合規(guī)矩,所以我并未讓南音乘坐那架梧木的馬車?!?p>  “本想著讓小王爺您在出行中,能夠舒服一些,既然小王爺沒同意的話,那只得如此了?!毙略驴粗菪裼行┥?,于自己的討好的樣子,又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筍片,放在唇齒之中,不在說話。

  兩個人的沉默,讓這個偌大的飯廳安靜極了。

  飯后,新月看了容旭放在了筷子,撫了撫有些脹的肚子,她為了等容旭吃飽,又陪著吃了一些,這會還真是有些撐得慌。

  姑母常年禮佛多食素,尤其是晚飯,只會吃一些素菜,新月在她身邊,多年來,新月也是如此,在金陵的時候,晚飯只是吃些素粥。

  只是那日從夢里醒來后,因著夢魘連連,改變了新月的一些生活習慣,晚飯也是吃的多了些?!靶⊥鯛斂梢缺??”新月還有事情要說,希望容旭留下。

  “好,讓你的侍婢鋪床,我今日要在這里休息?!毙略侣犕?,心中失望漸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后,不在說話。

  二人一道,進到了內(nèi)室。

  剛剛坐下,翡兒立刻給二人上茶,新月對翡兒說“把顰兒叫來。”

  “是”翡兒還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兩個人,轉身去了。

  不一會,翡兒和顰兒一起,一人手里捧著一道盒子,進來了。

  不等新月指示,顰兒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的身邊,翡兒則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那里。

  “這是什么?”容旭端起茶盞,正欲喝時,看到這陣仗,倒也來了興致。

  “賬冊”新月掀開了自己的盒子。

  “后府的賬冊,你自己看著處理就好了,不用找我過目?!闭f著,容旭喝了一口杯中香洌的清茶,如此一杯,很能解飯后的油膩。

  “是妾身自嫁入豫王府后的賬冊,是妾身的私賬,里面有這些年,宮里的,公婆,其他在金陵中走動往來的賞賜,其中宮中賞賜中,珊兒出嫁的時候,陪賜了一些,如今瑤兒的那份,妾身已經(jīng)理出來了。如此,妾身嫁入豫王府這六年來,得的賞賜供折銀一萬五千兩,御賜之物,尊貴無價,便盡數(shù)登記在冊子上了?!?p>  “你是說,珊兒出嫁的時候,帶去的御賜之物,是從你的私賬上出的?”容旭一杯茶喝了三四口,聽得昏昏沉沉,但是聽見珊兒的事情,立刻放下了杯子。

  “是,兩對銀餌瓷瓶,五柄白玉如意,還有些首飾吧,妾身也沒有記,但是給瑤兒的,只多不少,另珊兒有孕了,我這做嫂子的,也會出一份…”

  “誰問你這個了。我只問你,當年珊兒出嫁的嫁妝…”

  “是,是妾身用自己的嫁妝補貼的,如上的,都是宮里,太后與我置辦的嫁妝?!?p>  “為什么?”容旭再也坐不住,站起立在新月的身前問。

  新月抬眉,看了一眼容旭,然后有些疲倦的問道“為什么,小王爺不知道嗎?”

  “我豫王府食邑三千戶,莊子田產(chǎn)無數(shù),如此,何需用到你的嫁妝?”

  “王妃娘娘去世前一年,王爺帳前抗皇命,杖打監(jiān)軍,罰沒一千戶,奪沒了十戶田莊,罰銀一萬兩?!闭f到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一聲,容旭看后,皺眉呵斥道“你身為這豫王府的世孫媳,家中受辱如此,你竟覺的好笑?”

  豫王帳前杖打陛下派出的監(jiān)軍,非得見血祭旗,這在朝臣眼里,豫王等同謀逆,而且杖打監(jiān)軍,簡直是直直的打陛下的臉。不過陛下忍下了,如同豫王打臉陛下,豫王成了大聖開國后,第一位,被奪褫邑田,而沒被抄家殺頭的王爺。

  因這件事情,陛下本就多疑,這也就有了后面,陛下下定了決心,架空了豫王手里的兵權等事。一切禍事,新月心里最明白,皆是由豫王一人咎由自取。

  “妾身笑,是覺陛下仁慈,王爺這事…”新月話頭一沉,繼續(xù)說道“王妃去世后,陵園僭越,又罰邑田三百戶,罰銀五千兩,奪沒良田五百畝。”

  如此說著,新月又翻著手里的賬冊“如此府中的邑田還得一千七百戶,后世子去世,二府分家,由王爺做主,分得兩位叔叔家,一家三百五十戶邑田,獨剩一千戶邑田。兩府開支,公婆喪事,珊兒的婚事,我們的婚事,幾項開支。還有就是我們成婚前一年,運過梁國邊境的糧草,被梁軍所劫,王爺心急,折去府中十萬兩白銀,邑田糧食一萬擔。最后姑母,手中無現(xiàn)銀,我們的婚事一切從簡,第二年珊兒成婚時,也沒能有所緩解,所以,珊兒的一些嫁妝,確實是妾身的嫁妝添置的。”說著,新月把手里的賬冊翻了一頁“不過,姑母養(yǎng)育妾身,這些錢,妾身也是出得的?!?p>  新月看他一幅受了奇恥大辱的樣子,新月拿起筆墨,在賬冊上改了一筆,繼續(xù)說道“姑母生前,把她的嫁妝,體己分做了三份,分別給了妾身,珊兒和瑤兒,珊兒的那份,自姑母靈前,妾身就已經(jīng)分交給她了,瑤兒的那份,妾身盡數(shù)填在瑤兒的嫁妝中了,至于妾身得的那一份,妾身除了…除了金陵郊外那處,定雅別莊外,盡數(shù)留給豫王府?!?p>  定雅,是新月母親的閨中的雅號,但也只有十分要好的閨中密友才知道。

  而宜寧長公主和新月的姑母徐氏,二人在閨中就是手帕之交,后又成了姑嫂。

  那處別莊,是宜寧長公主生前親手置辦的,本打算留作己用。

  徐氏先宜寧長公主一步出嫁,所以長公主就把那座別院送給了徐氏。

  那座別院,也是新月與容旭和離后,她想要定居的地方,所以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把那座別院留下的。

  “你現(xiàn)在,同我說的這些,是什么意思?”容旭慢慢的,聽出了新月話外之音的意思了,新月這是在給他清算賬務,交割財產(chǎn),最后達到和離的目的。

  “小王爺應該明白妾身的意思了?!毙略乱娝偹闶且庾R到了自己的意思了,又翻了一頁賬冊繼續(xù)說道“如此就是妾身的嫁妝,因著妾身的嫁妝,是由太后皇后娘娘,姑母和我母家嫂嫂與我置辦的,大內(nèi)的賞賜,是萬萬不能動的,我大嫂與我置辦的,依照原約,妾身帶回去,至于姑母與妾身置辦的,妾身想留一些紀念,帶走一些外,全部都留下。還有就是這些年在…”

  “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容旭像個孩子一樣,揮著手無奈的說。

  新月看了一眼如此的容旭,都說豫王妃善于教子,容旭也確實不辱豫王妃的賢名,文武雙全,加之出生于武將之家,如此出身,自然要投身軍中。

  因為母喪丁憂在家,去歲出了喪期,已經(jīng)在同東都的守軍,熠徽將軍麾下任了副將,因是豫王之孫,頗有聲望。

  但是,新月卻看得明白,他其實什么都不懂。不懂家中柴米油鹽的瑣事,不懂外面觥籌交錯的應酬,更不懂,夫妻之間的,尊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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