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元宵燈會那日,小王爺也要帶著蕭娘子和眺兒出去,就讓蕭娘子照看她,小王爺和他的小廝都在身邊,您親自跟去,點了燈就讓她回來?!毙略掠X得如此還不行,于是繼續(xù)安排道“若是讓她知道可以出去,肯定不肯聽你的,點了燈就回來。這樣,您先詐一詐她,說我不放她去,求得不厲害呢,就不讓去了,實在是哭得厲害,這馬上就做新娘子了,也不好讓她淚眼連連的,慢慢的松口,最后訂成只能看了點燈就回來?!?p> 東都洛陽的正月十五元宵燈會,與金陵的是大有不同,頗有唐風(fēng),尤其是有由人裝作月神娘娘,上得高臺點燈,宣布燈會開始的儀式,是整場元宵燈會的開端,也是最盛大的場面。
“夫人不去嗎?”李嬤嬤覺得,如果新月去的話,那是最穩(wěn)妥不過的,瑤小姐肯定在新月身邊,寸步都不能離開。
新月?lián)u了搖頭,道“我身上有傷,實在不能出去見人,李嬤嬤,我也從來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只是這次的元宵燈會,您可一定要看到了她。”
“如果夫人您真的不放心她,干脆就直接讓瑤小姐不要去了?!崩顙邒呖粗略氯绱苏J(rèn)真的交代,一絲一縫都安排的到,但在家是最安全的。
“她呀,雖然有的是快活美滿的日子,只是…”新月出生至今,從沒去瞧過元宵燈會。
只是在那場大夢中,新月見過,而那場面,是她這一生,都不想再見的樣子,她知道瑤兒以后的日子定會一片坦途,只是她不忍心讓她,在受半點的違心之難。
“奴婢明白”說著,李嬤嬤站了起來,屈膝一禮,以示自己重視,新月知道李嬤嬤的能耐,如此的她的保證,自己也能放的下心來“嬤嬤,您一定要照顧好瑤兒啊。”
“夫人這話,說的到讓老奴倍感壓力啊?!崩顙邒呦肫疬@段時間,自己在府中聽到的耳聞,忍不住的問了一聲“夫人,老奴聽說,您是不是要跟小王爺和離?”
新月望了一眼手里的杯盞,伸手放在盞托上,對李嬤嬤說“嬤嬤,我的事,要等瑤兒的事情完了以后在說,還有,對你來說,瑤兒,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瑤兒因為我的事情,在夫家受到輕慢,你一定要同我說,我會親自,去給她撐腰。”
說著,李嬤嬤看著新月消瘦的臉頰,和額頭上的繃帶,對新月說“夫人,說句老奴不該說的話,是,是夫人誤了你啊?!?p> 說著,李嬤嬤流下了眼淚,新月看著她,和她從肺腑說的心里話,新月伸手扶上了她的手“嬤嬤,事情已經(jīng)到如今了,再說這話也是晚了。我也只能是用力掙扎出一番天地來,也不枉我父母生我,姑母養(yǎng)我這一番。嬤嬤跟你說話,我有時候覺得就好像在跟我姑母說話一樣,如今,我已經(jīng)如姑母所希望的那樣?,F(xiàn)在姑母也去世了,我如今,也想過我想過的日子了,嬤嬤,您說,姑姑她會同意嗎?”
李嬤嬤仔細(xì)的端詳著新月,新月長得,跟徐氏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未哭就含水的眼睛,此時也是滿含眼水珠,李嬤嬤從袖中拿出手帕遞給新月“夫人,小王爺剛剛被王妃接走的時候,姑娘跟你現(xiàn)在一樣總哭,哭王妃為什么要這么狠心,自己也不是不會教養(yǎng)孩子的人,為什么要奪走她的孩子。那時候,若是姑娘能有夫人這樣的決斷,也不會郁郁如此,最后是個這樣的下場。”
新月接過李嬤嬤的帕子,拭去嬤嬤臉上的淚水,對李嬤嬤說“嬤嬤啊,我也是不想走我姑姑的老路,才會如此。既然您也覺得我應(yīng)該有這樣的決斷,那我就繼續(xù)這么做了。”
李嬤嬤思考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祝夫人您成功?!?p> 新月笑了笑,又拿起了一塊米糕,遞給了李嬤嬤“嬤嬤吃塊米糕吧。”
“夫人真的是變了,要是以前,誰敢去怠慢那個老貨了?!崩顙邒呋仡^,看了一眼門口,翡兒正在門口立著,新月讓她去達(dá)嬤嬤身前候著,現(xiàn)在在這里后候著,肯定是達(dá)嬤嬤為難她了。
“她確實是個老貨了?!闭f著,新月又吃了一口紅豆米糕,這個米糕的味道,真的很讓新月喜歡,然后對李嬤嬤說“嬤嬤陪我坐坐?”
李嬤嬤點頭,顰兒又給李嬤嬤上了杯茶,又挪了挪凳子,和新月一起,坐在一邊。
“給夫人請安”達(dá)嬤嬤一臉不悅,請安的聲音也是帶著不耐煩,但她料定,新月是不能把她怎么樣的。
“嬤嬤久等了?!闭f著,新月把手里的茶盞放下“叫嬤嬤…”
“夫人為何耽誤了那么久呢?”達(dá)嬤嬤打斷了新月的話,一幅興師問罪的樣子。
新月繼續(xù)說道“叫嬤嬤來,是兩件事。一是瑤兒的事情,瑤兒的嫁妝箱子了,已經(jīng)出發(fā)了,這一出發(fā),我倒是想起一些…”
“夫人,奴婢問您到底為何耽誤這么久的時間,才召見奴婢。”新月從初入這豫王府,養(yǎng)在自己姑姑身邊養(yǎng)著以后,就知道,在這府里,女眷里,王妃是最高貴的,就連自己的姑姑世子正妻,都不能違拗其半分,而在這府里,最有體面的奴仆,就眼前的這位,生硬冷臉的達(dá)嬤嬤,而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世子妃的貼身嬤嬤,也是沒有半分容身之地。
此時,新月這個在豫王妃眼前,連句話都說不上的后輩,坐在主位上,是這府里,最尊貴的女眷,她姑母沒能熬到的位子,此時就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而她身邊的那個李嬤嬤…
李嬤嬤看著達(dá)嬤嬤三番五次打斷新月的話,而新月也已經(jīng)面有不悅之色了,但是什么也沒說,只是等這個老貨,繼續(xù)如此蠻橫,新月端起茶杯,看見自己的杯中的茶已經(jīng)沒有了,對門口站著的翡兒道“翡兒,再制杯茶來。”
“是,夫人?!毙略乱恢钡紧鋬喊巡瓒诉^身前,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坐在那里,李嬤嬤也是喝了一口茶,靜等著新月的反應(yīng)。
片刻,翡兒顫巍巍的把茶放在了新月的手邊,擔(dān)憂的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給了她一個放心的表情,抬聲對她說“翡兒,再去裝一盤這個點心,等會讓李嬤嬤給瑤兒送去,”
“夫人啊,你就算給了,奴婢也得讓她少吃點,都要出嫁的丫頭了,胖胖的,恐怕丈夫不喜?!?p> “門不讓她出,只是吃的讓她多備些吧?!?p> “是”
翡兒出去后,新月再次抬眸,看著站在自己身前,氣得嘴都要歪了的達(dá)嬤嬤,新月放下手里的糕點,用帕子擦了擦手,對達(dá)嬤嬤說“嬤嬤…”
達(dá)嬤嬤沒想到新月會突然叫自己,立時打起了精神。
“看來嬤嬤是說完話了,如此,是不是該聽聽我叫嬤嬤來的安排了?”
“奴婢是說完了,但是還沒等到夫人的回復(fù)?!?p> “夫人,看來達(dá)嬤嬤還是沒說完,昨日奴婢收拾出來一些織金的布料,瑤小姐這個年紀(jì)穿織金的衣服,怕是太端正了,瑤小姐說讓奴婢制成衣物給您,還想跟您要個衣樣子,奴婢趁著這幾日剪出樣子來,縫制和繡花就要等到了金陵再制了,看樣子是要制成春裝了?!?p> “織金的衣料?那是姑母的吧?!毙略掠浀霉媚负芟矚g穿深紫色的織金團(tuán)花重蕊的外袍,因此還在京中成了一眾貴婦追捧的樣式。
“是啊,本是夫人準(zhǔn)備好,要送…”說到這里的李嬤嬤突然止住了聲音,新月立刻了然對李嬤嬤說“如今嬤嬤年紀(jì)也大了,眼睛若是不舒服的話,就讓瑤兒那丫頭學(xué)著制一制吧?!?p> “夫人身上的這件刺花珠的帶子,就是瑤小姐給你制的呢,咱們瑤小姐,心靈手巧的緊呢”顰兒端來了新月要給瑤兒帶去的糕點,正好聽兩個人在說瑤兒的事情。
“我都忘了,這是我生辰的時候,瑤兒送我的,我這戴了快一年了,倒是給忘了,沒錯,瑤兒制的這個帶子,我很是喜歡…”話還沒說完,前院的張嬤嬤來報“夫人,前院遞消息來,說蕭娘子的兄弟來了?!?p> “蕭娘子有兄,弟各一人,來的是那一個?”李嬤嬤對這個蕭娘子的家世,倒是很清楚。
“只來了一人,外間報的也是兄弟,奴婢并不知是哪一位。”
“是在這里糊弄夫人的嗎?我看你們這些老滑頭在這王府的日子過得太舒暢了,你去問問你那外府當(dāng)差的老子兒子,那個敢在爺們堆里這么當(dāng)差。怎么到了內(nèi)府,到了你這里,那等到皇后和娘娘來了,你還敢回來的不是哪一位嗎?”達(dá)嬤嬤一肚子的氣真好不知如何發(fā)解,一番話也是說的氣勢十足,訓(xùn)斥的張嬤嬤大氣都不敢出,悄聲的回話道“看,看年紀(jì),應(yīng)該是小,小的那個,弟弟。”
新月看著這達(dá)嬤嬤中氣十足,辦事有雷厲風(fēng)行的樣子,可真的一點也看不出已經(jīng)這把年紀(jì)的樣子,倒是新月這個旁邊聽的人,嚇了一跳,只得輕咳了一聲道“說了有什么事嗎?”
“說是來跟蕭娘子告別的?!睆垕邒呷缑纱笊?,小心的在新月面前回話。
新月想了想,問“是上金陵參加春試嗎?”
“說是如此的”張嬤嬤繼續(xù)說道“還有蕭娘子說,要在外院收拾一件廂房,蕭公子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p> 新月挑眉,思考一番后,點了點頭“就如此吧,還有什么事嗎?”
“奴婢已經(jīng)回稟完了?!睆垕邒哂X得這折磨人的話總算是回完了。
新月看著進(jìn)來時,滿面紅光,心寬帶笑,身材有些胖胖的張嬤嬤,這會低垂著眼睛,就想離開這里。新月從不是個愛斥責(zé),難為下人的人,看到她這副樣子,也只得揮了揮手“那你下去吧”
“是”張嬤嬤立時想要拔腿跑了出去,但是聽到達(dá)嬤嬤咳嗽一聲,也就強(qiáng)忍著,恢復(fù)了儀態(tài),悄然的離開了。
新月這時真的是見識過了,豫王妃在時的樣子。
李嬤嬤看新月若有所思,立時對也算是見過世面的顰兒說“你這丫頭,年紀(jì)不大,也學(xué)會怠慢了,去給嬤嬤搬個凳子,上杯茶,夫人還有事情吩咐。”
“是,是,嬤嬤”顰兒立時照辦,達(dá)嬤嬤有模有樣的坐下,看著想事情入迷的新月,她想,新月應(yīng)該也意識到了,她所倚仗的,并不是已經(jīng)去世快十年的豫王妃的余威,而是那句她從到豫王妃身邊伺候第一日,豫王妃就對她說的那句話“打鐵還需自身過硬?!?p> 新月緩了神,對眼前的達(dá)嬤嬤道“今日叫達(dá)嬤嬤來,主要是兩件事情?!?p> “夫人請說”達(dá)嬤嬤很滿意新月此時的轉(zhuǎn)變,語氣也餓緩和了起來。
“這瑤兒的嫁妝已經(jīng)裝出運出去后,我才想起,珊兒出嫁的時候,婆母為她準(zhǔn)備了一對御賜的玉耳瓶,嬤嬤把供御庫的鑰匙給顰兒吧,我明日去庫里選一選?!?p> “是”這并不是什么大事,之前珊小姐出嫁的時候確實有先例“只是鑰匙老奴并未帶在身上,一會等老奴回去了,差人給您送來?!?p> “如此甚好,第二件事是件小王爺和我的事情,所以也就請嬤嬤到這里來了。嬤嬤應(yīng)該知道,小王爺與我正在談和離的事項,這和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把我們之間的賬務(wù)清算清楚,本欲要請兩位嬸嬸,但兩位嬸嬸一來多勞累,二來這是我們一房之事,實在不宜勞動二位嬸嬸,我想來想去,也唯獨嬤嬤您,和我房里的顰兒兩個人一起,核查賬冊即可?!?p> “您與小王爺之事,王爺還并未允準(zhǔn),這么大的事情,奴婢實在無法拿主意?!边_(dá)嬤嬤一聽這事,縱然是她這種見識多的老嬤嬤,也沒辦法做主。
“王爺允不允準(zhǔn)外,還有宮里的旨意,我已經(jīng)去求了,約摸等瑤兒成婚后,就能下來了。我如今也是,先準(zhǔn)備著。”新月眼神堅定,達(dá)嬤嬤看了,心中一凜,又想起那日在豫王院子里,自己賞給新月的頭面時,被她一口拒絕,如此看,是她心意已決,一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