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的庭院里,石榴樹上已是碩果累累。一只只火紅的大石榴垂掛在枝頭,像極了我在永壽殿跳胡旋舞的那一夜,整個大涼宮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墒牵@樣快樂的時光似乎我是永遠再也不會有了。
“葉將軍,吃點飯吧。你都兩天沒吃飯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怎么給陛下交代呀?”
梨陌使勁兒地搖晃著我的身子,我卻依舊面無表情地低著頭坐在地上,不言不語。
“那咱們倆出去轉轉?將軍你不是最喜歡出宮玩嗎?要不我叫上洛王殿下,咱們一塊兒出宮吧?”
梨陌見我不搭理她,還是極有耐心,她微笑著,歪著腦袋問我。我搖了搖頭。
“對了,將軍你不是最喜歡聽說書嗎?那我們去聽說書?好不好?”
梨陌還是笑著,還用雙手握起了我的手。我還是搖頭。
“那我讓陛下來看你,你說好不好?”
“哼,他怎么會來看我?我那么丑,他躲都來不及呢。”
我終于開口,卻讓梨陌看起來很是難過。
“怎么會呢?陛下可是最愛你的人啊。他怎么會不來看你呢?他一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p> 梨陌低下頭,盯著地板,喃喃道。
“難言之隱?他能有什么難言之隱?他不過自始至終愛的都是這一副皮囊罷了。如今,我沒有了這皮囊,他就可以不要我了,就可以不要我了。梨陌,你說對嗎?”
我滿眼哀傷地問她。
“對,你說得沒錯。陛下之前不過就是喜歡你的長相。如今,你毀了容,自然也就留不住他了?!?p> 司城茗珠突然走進了流云殿,笑答道。
“月華夫人,我們將軍要休息,今日不方便招待你。還請你出去?!崩婺皼]好氣地對司城茗珠說道?!斑€有,我們流云殿不歡迎你,你以后就不要來了?!?p> “放肆。本宮有和你說話嗎?你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敢給本宮下逐客令?我看還真是葉妹妹沒有好好地管教你,才讓你一個宮人如此放肆。算了,看在葉妹妹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一個下人計較了。葉妹妹,我今天是來給你送胭脂的。這盒胭脂可是陛下昨日賜給姐姐的西域胭脂,這可是你買不到的呢。你看,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就親自跑過來給你了。你可要用它來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看看你,曾經的大涼第一美人,自從毀了容,就連頭也不梳了。這頭發(fā)都亂成這樣了?!?p> 司城茗珠看著我垂頭喪氣的樣子,春風得意地笑著。她蹲下身,硬是將一盒胭脂塞進了我的手里。然后她就摸起了我亂糟糟的頭發(fā)。
“滾!”
我二話不說,打開盒子,就砸向了司城茗珠的臉。
“?。∧憔尤桓以椅??!你好大的膽子??磥?,本宮今天是要好好地教訓你了?!?p> 司城茗珠怒目圓睜,高高舉起了她的右手。
“來啊,打啊?!?p> 我將臉湊近了司城茗珠的巴掌。司城茗珠卻愣住了,她沒敢下手。
“哼,我不打你。打你,我嫌臟了我的手。但我可以打你的宮人啊?!?p> 司城茗珠的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梨陌的臉上就落下了五道紅紅的手指印。
可是司城茗珠還不肯停手,她正還想繼續(xù)打梨陌的耳光,梨陌嚇得立刻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有本事沖我來啊,你干嘛打她?”
我一只手抓住司城茗珠欲落在梨陌臉上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就干脆利落地打在了司城茗珠的臉上。
“好啊,你還敢打我?還愣著干什么?蓮兒,蘭兒,給我上?!?p> 司城茗珠回頭看了看她身后的兩個宮女,咬牙切齒地說。但那兩個宮女都垂下頭,不敢上前。
“怎么?連本宮的話都不聽啦?那就去告訴陛下,讓陛下來為本宮做主!”司城茗珠大喊道。
“是,夫人?!蹦莾蓚€宮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果然,不一會兒,李橘誠就神色匆忙地趕到了流云殿。
“陛下,你可來了。妾身今日挨了風葉的打,她欺負臣妾。臣妾的臉上好疼呀?!?p> 司城茗珠一見李橘誠,就撲到了他的懷里,撒起了嬌。
“來,孤瞧瞧?!?p> 李橘誠滿眼愛憐地撫摸起司城茗珠的臉蛋,然后突然兇狠地瞪起了我。
“風葉,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打孤的愛妃?”
“愛妃?!哈哈,她什么時候就成了你的愛妃?你不是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嗎?”
我看著他,感覺心里酸酸的。而李橘誠愣住了,啞口無言地立在原地。
“李橘誠,你就是個騙子。司城茗珠說得對,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你口口聲聲地說愛我,其實不過是喜歡那一副皮囊罷了。你是個騙子,你騙走了我的心,卻沒有好好地待它。你用刀狠狠地剜著它,現(xiàn)在它都已經是傷痕累累了,可你還不忘,還不忘在我心口上撒上一把鹽。李橘誠,我恨你。”
我凝望著緊緊依偎在一起的李橘誠和司城茗珠,突然抄起滾落在地上的胭脂盒,朝司城茗珠砸了過去。
卻沒想到,李橘誠已經擋在了她的面前,胭脂盒最終還是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風葉,你太過分了。”
李橘誠猛地高高舉起了他的手,我的心突然好疼好疼,就如刀絞一般。就在我以為李橘誠的手掌會落在我臉上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抓住了李橘誠的手腕。
“住手?!?p> 是司城玉,他和李橘誠對視著,他的眼中充溢著怒火。
“李橘誠,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她?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她是孤的女人,不需要你管!”
李橘誠放下了自己高舉的手,怒視著司城玉。
“她是你的女人?笑話!你們一未拜堂,二未成親,你憑什么說葉兒是你的女人?”
司城玉狠狠地瞪著李橘誠。
“葉兒?葉兒也是你能叫的?孤告訴你,她風葉永遠都是,也只能是孤的女人。至于你一個質子,休要垂涎?!?p> “哈哈,本王告訴你,她風葉就是我的女人。我——司城玉會娶她做我的王妃。我會一心一意地對她好,絕不立妾室?!?p> 司城玉一字一頓地認真說著。
我們都望著他,目瞪口呆。
“風葉,是這樣嗎?”
李橘誠不屑地一笑,他傲慢地問我。
“沒錯。我就是司城玉的女人。我已經和他私定終身了?!?p> 我同樣傲慢地回敬了李橘誠,認真地說。
“你說什么?不可能,這不可能?!崩铋僬\歇斯底里地怒吼?!澳氵@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胡說。”
“鬧夠了嗎?我乏了?!?p> 我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的石榴樹,低聲說道。
這時,我看見石榴樹上居然臥著那只貓,那只胖胖的橘貓。它看著我,仿佛看穿了我全部的心事。它望著我,它的眼睛很好看,好像含著一潭秋水,就快要溢了出來。
我就那么和它一直對視著,再也不知他們的爭吵,直到偌大的流云殿只剩下了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