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仇云若走近,看著那剛被自己點名,此刻正面色尷尬的棗紅錦袍貴子,向其見禮,淡笑著反問道:“我不能在這里嗎?”
“當(dāng)然可以,當(dāng)然可以?!睂Ψ接行┬奶摰鼗氐馈?p> “早就聽聞有一世家公子與我家兄同修滿懾鬼術(shù),今日終于得見?!背鹪迫粜χ聪蛞蠛?,對其更顯鄭重地行禮道,“殷二公子,久仰大名,小女乃仇族族長之女仇云若?!?p> 殷恒愣了愣,連忙笑著回禮道:“仇姑娘謬贊?!?p> 仇云若抬頭,見眼前的紫衣少年開朗樂觀的笑容如春風(fēng)般,驀然拂面而來,看得不禁一怔。
棗紅錦袍貴子注意到仇云若對殷恒所行之禮比對他的更顯尊重,立馬不悅道:“仇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仇云若故作不解。
紅棗錦袍貴子指著殷恒,急切道:“他不過出身小族,你怎的對他行如此重禮,他受得起嘛他?”
仇云若笑容微斂:“小女不知其他人如何,但對小女而言,行禮之人所行之禮輕重與否,與受禮之人的出身無半點關(guān)系。”
紅棗錦袍貴子爭辯道:“怎么會沒……”
仇云若索性直接打斷他的話:“這禮是行禮之人發(fā)起,對方受不受得起,自然也是行禮之人說了算?!?p>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他受得起你此禮,我們是受不起了?”
仇云若笑笑,算作默認。
棗紅錦袍貴子氣惱不已,但他瞬間想起什么,突然對仇云若露出不懷好意的譏諷一笑:“我倒是差點忘了,你與他同為庶出,想來你是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想要替他撐腰,打抱不平吧?”
三個貴子瞬間捧腹大笑起來。
殷恒眼神一閃,略含思索地望向仇云若。
卻見仇云若面色不改,絲毫沒被這三人影響,她高昂著頭,周身依舊散發(fā)著無比的自信與傲然:“沒錯,我就是想替他撐腰,打抱不平,你們待如何呢?”
三個貴子頓時啞聲。
棗紅錦袍貴子臉色瞬變,沉下臉來,指著仇云若大叫道:“你神氣什么,不過一庶出之女!”
仇云若臉上波瀾不驚,嘴角依然掛著笑,從容回道:“你說的都對,我是庶出。”邊說還十分認可地點著頭,“可就是我這么一個庶出之女,卻能在你們這些盛族旁系面前神氣,你們又能奈我何呢?”
說著,眼中閃過一道狡黠。
“你……你!”三個貴子氣得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殷恒抬眸,越發(fā)認真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圓臉少女。
她雖長相普通,還是庶出出身,卻始終一臉自信從容,渾身透著內(nèi)斂敏慧之氣,稀碎的陽光散落在她身上,她渾身仿若發(fā)著光一般,十分耀眼。
這是殷恒第一次見到一個人能如此坦蕩地將那些在世俗眼中難以啟齒、不堪面對的卑微之事展露于所有人面前,沒有絲毫的自卑與怨憤。
殷恒明面上是殷氏一族的嫡出繼承人,但其實也是小妾所出,族長夫人敏氏因終生無所出,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便將他養(yǎng)在膝下,盡管敏氏一直視他如己出,但他內(nèi)心無時無刻無法不去介懷自己的庶出身份。
仇云若剛才所言所行,簡直如同一道驟降而下刺破無數(shù)黑暗的明光,直直地照射在他陰暗卑微深藏起來的心頭角落。
自己跟她比起來,太過自慚形穢。
殷恒注視著仇云若的神情不自覺的越發(fā)認真起來,眼中逐漸燃起一簇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向往的光芒。
此時現(xiàn)場氣氛有些僵硬。
棗紅錦袍貴子突然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惡毒之色:“算了,咱們還是別跟一個女人一般見識,誰讓她父親多年無所出,只得了她這么一個獨苗,且由她囂張吧?!?p> 阿稻看著三個貴子臉上的幸災(zāi)樂禍,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她看向仇云若,發(fā)現(xiàn)原本還一臉從容坦蕩的她,臉色竟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是因為那句“她父親多年無所出”?
鬼使神差地,阿稻突然開口道:“敢問仇小姐,您的父親可是仇族族長仇滿千?”
“不錯?!?p> 阿稻立刻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浮夸表情:“這幾位貴子剛才豈不是在非議仇族長子嗣之事,這可是大不敬啊!”
仇云若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目光帶著感激,看了阿稻一眼。
殷恒很合時機地添了一句:“仇族長乃朝廷正三品官員,非議朝廷官員,罪加一等!”
一唱一和之下,仇云若、殷恒和阿稻三人皆相視而笑。
棗紅錦袍貴子見此,氣急不已,出聲警告道:“仇云若,你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得罪我們,難道忘了你仇族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了?”
仇族隸屬于皇族派系,仇云若按理是應(yīng)該站在這三名盛族旁支貴子一邊的。
仇云若對此不置可否。
一陣窸窣聲突然從庭院一側(cè)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眾人紛紛望去,只見不遠處開滿臘梅的一處樹叢正在輕微晃動著,隱約可見一個身影半趴在樹叢里來回蠕動。
“誰在那里?!”棗紅錦袍貴子朝那樹叢快步走去。
只是還未待他走近,樹叢里的身影突然竄了出來,嚇得那貴子一聲驚叫,連連后退了好幾步。
然后,他們看到一名身著石青色布衣,周身略顯凌亂的少年,緩緩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石青色布衣少年眉目如畫,面容清秀儒雅,嘴角掛著溫潤的淺笑,整個人如同一塊暖玉般浸人心脾,一身尋常平民穿著的布衣包裹在他身上,不但沒有市井俗氣,反而讓他周身透出一股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平和之氣,襯得他越發(fā)清貴。
少年一雙長袖高挽至手肘間,雙手乃至身上全是泥土,還沾染著零星的花草屑,他的頭發(fā)隨意地綰了一個發(fā)髻,髻上戴著一個質(zhì)地樸素的發(fā)冠,許是因為此前匿身于樹叢之中,所以發(fā)絲看上去有幾分凌亂,有幾縷還胡亂地耷拉在額前,衣衫也有些打皺。
棗紅錦袍貴子飛快地掃了眼該少年的全身上下,見他周身只見樸素,不余華貴,估摸著不是出自胤安高門,當(dāng)即態(tài)度惡劣起來:“你是何人,藏在那里鬼鬼祟祟做甚?”
少年朝眾人走近,笑著答道:“抱歉驚擾了各位,在下碰巧在此處尋一株花草,并非有意偷聽,還望諸位勿怪。”
一股混合著花草的淡淡泥土清新氣味從少年身上幽幽傳來。
他氣質(zhì)溫潤如玉,言談舉止謙遜有禮,卻……
不曾向任何人行禮。
棗紅錦袍貴子一怔,沒料到這少年言談舉止如此貴雅,氣度竟非尋常貴子可比,當(dāng)下口氣便不由地松了幾分。
棗紅錦袍貴子試探問道:“你是何人,竟不對我等行禮問安?”
“參見三殿下!”
前方回廊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