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拉開距離,戒備著向超市深處圍捕。
貨架上掛著的手電已然電力不足,可以看出,此處也經(jīng)過一場混亂,不少貨架翻倒,借著明滅不定的光亮可以看到散落一地的蔬菜瓜果已經(jīng)開始衰敗。
張知白隨手拉開經(jīng)過的一個冷柜,一點殘存的冷氣都沒有,里面的凍貨都化掉了。
“留給人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霧瞳也看到了這一幕,眉頭緊鎖。
幾個人一開始還得倒退著走,還要防備著頭頂時而掉落的燈泡,腳下翻起的地磚和身旁貨架上支出的釘子……
所幸,不到十分鐘這些效果就消散了。張知白一開始還真被唬了一跳,以為對方真能一句話就改變規(guī)則,讓這世上再沒有了前進的概念。
現(xiàn)在看來這能力雖然不講道理,但是弊端也不少。
這個超市不小,黑暗中可以看到隱約的輪廓。一路行來都沒再遇到人。
張知白恨得牙癢癢,一時大意,進門前脫了上衣給老谷了,哪知道進來就挨了一頓狠揍,簡直莫名其妙。
“嘶”
他摸了摸重新穿戴整齊的戰(zhàn)衣遮擋下的一身血口,疼得直咧嘴。手里緊攥著幾把特意留下的叉子。
奶奶個腿兒的,別讓我抓住你,看我不把你做成肉串兒。
幾人留意著身周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搜索到超市最深處。這里有一間辦公室,門縫里有光亮透出來。
幾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圍過去。
二猴兒突然目光微動,生有三重瞳的兩顆眼球詭異地一個站崗一個放哨,其中一顆瞄向身側右下方,復雜的視覺成像里發(fā)現(xiàn)貨架旁的微弱光線里,有一塊怪異的緩慢移動的透明輪廓,他隨手搬起一坨凍魚扔了過去。
一聲痛呼,一個嬌小的身影被從隱身狀態(tài)砸了出來,暈倒在地,半化的冰塊散落一地。
一個身著修女服的將笄少女趴伏在地,長發(fā)披散,姿容秀麗。
幾人面面相覷。
“還是個小女孩啊,是誤會吧?!?p> 張知白也撓頭:“先綁起來吧,嘴得塞上,這嘴太危險了,去看看還有沒有別人?!?p> 老谷神情怪異地遞過一雙泛黃的純棉長襪。
……
昏暗的馬燈照著亮,幾人零散的圍坐在狹小的辦公室里,關注著屋子中間低垂著頭,被捆綁在椅子上昏迷的小修女。
張知白盤坐冥想,靜靜體悟。阿喜和二猴兒被他吩咐去外面裝物資。老谷抱著娃娃坐在一旁,摸著下巴想著什么,時而壞笑。
娃娃大眼睛眨眨,好奇地望著被綁住的小姐姐,突然“騰騰”地跑過去,幾人也并未阻止。
“唔…”
胖乎乎的小手撫摸下,小修女悠悠醒轉,目光迷茫了一瞬,突然激靈一下驚醒過來。
第一時間掃視了一下身周情況,注意到自身處境,“嗚嗚”叫著劇烈掙扎起來,椅子在地上“咣啷啷”亂蹦。
嚇的娃娃趕緊跑回谷爺爺懷里。
“姑娘別緊張,我們是好人?!崩铎F瞳趕忙出聲安慰。
哪知小修女掙扎的更劇烈了,神情痛苦,眼睛直往嘴上瞟。
張知白緩緩睜眼。
“我可以把襪子拿出來,但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好好溝通,要是你再有任何攻擊行為,我連我自己的襪子一起塞進去,如何啊?”
小修女忙不迭地點頭。
張知白慢條斯理地撕去她嘴上的膠帶,就是這東西讓她吐不出來。小修女第一時間把嘴里的生化臭彈吐出去,咳嗽不已。
“說說吧,為什么攻擊我們?”
“咳咳,咳,你們這些惡棍!罪人!你們當初的惡魔罪行夠你們下一百遍地獄了,現(xiàn)在竟然還用這么惡毒的方式侮辱主的仆人,既然被你們找到了,你殺了我吧,主不會寬恕你們的!”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一旁穿襪子的老頭兒。確實夠嗆,老頭兒那襪子,扔地上都能自己站住,李霧瞳都覺得殘忍。
老谷干笑兩聲。
張知白想的明白,又是信仰惹的禍,老谷作為原始教派的信徒,信奉萬物有靈,最看不慣這些人為神明的后來宗教了,他連佛道都看不上,要不縱然一肚子壞水也不至于這么使壞。
小修女的話他也聽了個通透。
“我們從遠處來,路過此地,為部隊基地里的百姓搜尋物資,若是你被人追捕,你怕是錯認了?!?p> “是啊姑娘,我們不是壞人。”李霧瞳也發(fā)現(xiàn)這女孩是誤會了。
“你們不是扒皮王的人?也對,不然你們身邊怎么可能會有婦孺幸存…”
小修女目光在娃娃身上停留了一瞬,臉“騰”地一下紅了,嘴里支吾。
“呃,看來是我搞錯了,不好意思…”
張知白掏出一把刀叉:“這下誤會解除了吧?來吧,先插回來再說…”
李霧瞳把他扒拉到一邊,嗔怪地白了一眼,上前給小修女松綁。
“沒關系姑娘,他們都逗你玩呢,我們都是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時外面工作的二人也回來了,阿喜對他悄悄地點點頭,張知白不動聲色,示意他們找地方坐。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門?!?p> 小修女在胸前畫個十字,雙手合十禱告一句,揉著通紅的手腕鞠了個躬。
“給你們帶來的傷害我很抱歉,我會在主面前懺悔。外面隨時會有惡人到來,在這里會聽不到,有些不妥,而且此地不宜久留,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那伙人很兇殘,不要連累你們?yōu)楹??!?p> 李霧瞳安撫了一下小修女:“沒關系,他們幾個耳朵好使著呢,坐下說?!?p> “我叫妮姆,是個孤兒,是神父收養(yǎng)了我……”
小修女娓娓道明因由。
她自小在后街的修會里長大,平時給神父和嚒嚒們打打下手,眼看著馬上就要發(fā)愿,成為一個正式的修女了。
末日來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神父帶著她四處逃亡。后來這附近來了一伙人收攏幸存者,領頭的是一個王姓青年。這個人不愛說話,很陰郁,第一感覺就讓她很難受。
一開始還一切正常,真叫他們收攏了二三百人。直到后來越來越多的活尸漸漸布滿街道,把他們困在據(jù)點里。斷糧了,所有人都出不去,這幫人的惡魔本性就開始顯露出來。
殺掉丑女人,逼迫所有人一起吃人肉,留下漂亮的…要不是神父拼死護著,她也早就遭了毒手了。
“后來國家的廣播一放出來,他們好似瞬間被惡靈附體,時常殺人取樂,頓頓人肉,我們好像被他圈養(yǎng)的牛羊?!?p> “他和他的惡魔手下們有一個角斗場,圈養(yǎng)著幾個當著親生父母面活生生被咬成活尸的小孩子,大家都很害怕,敢于反抗的都被做成誘餌,方便他們殺活尸,越來越多的罪人受到蠱惑,釋放出了心中的惡?!?p> “包括活生生的剖開孕婦的肚子,取出嬰兒煮湯喝…這都是好一些的,還有更罪惡的,連說出口都是罪孽!仁慈的主,請寬恕我?!?p> 小修女低頭禱告。馬燈昏暗,明滅的光線晃的眾人臉上表情也陰晴不定。
“…有一天他們要帶走我,神父把我扔下窗口,自己擋住了他們,我趁機逃走了,后來餓極了的我吃了一只閃著金光的甲蟲,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了言靈的能力?!?p> 小修女的講述很平靜,身軀卻又止不住顫抖,眼中是熊熊的火焰。
“一定是全知的主賜下他的權柄,讓我送這些惡魔回地獄。”
眾人聽著她的講述也是面面相覷,不勝唏噓。不用想,那個神父一定死的很慘。過慣了神仙日子,都不禁覺得末日也不過如此,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只是自己幸運罷了。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帶來的。
阿喜也不禁想起末日前張知白告誡她的話:“最可怕的,可能是人?!?p> 李霧瞳愛憐地輕撫小修女的頭:“末日才開始多久,怎么就能混亂成這個樣子?你別怕,如果你要報仇的話,哥哥姐姐可以幫你,我們都是很厲害的。”
張知白拍拍她:“又飄了,我們也只是普通人,并沒有能力伸張正義。”
“可是那些人都太該殺了,還有那么多幸存者,不能都眼睜睜看著被他們吃掉啊…”
“基地已經(jīng)岌岌可危,那邊還有幾千的幸存者等著去救,沒時間懲惡揚善了,妮姆修女,明天我們要去部隊的基地,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p> 小修女擺擺手:“這里是附近唯一的超市,我會在這兒剪除惡魔的爪牙。你們都是義人,休息一夜,明日便帶些物資盡快走,不要受到連累?!?p> “我也會為遠方的兄弟姐妹祈禱,希望他們早日得到主的庇護?!?p> 張知白咂咂嘴。這嘴開過光的是不一樣,看人家這小嗑兒,一套一套的。
“幸存不易,能活下來的都是撿回來的命,確實不能任由他們這么糟踐。等我騰出手來會去找他們的,你放心。在你這兒借宿一宿,明早我們帶上物資就走,先替那些百姓感謝你的慷慨?!?p> ……
張知白帶著幾人跑到戶外服飾區(qū)找了幾個超大的背包。裝好了一人兩背包的物資。
叫小九守住唯一的出口,又拆了幾個木頭貨架,燃起一個火堆。既能驅(qū)散可能存在的老鼠昆蟲,還能給馬燈省省電。
終于安頓下來,外面夜已深。大家聽著遠方隱約傳來的各種奇吼怪嘯,都沒有說話,黑夜的世界已經(jīng)不再屬于人類了。
只有娃娃咯咯的笑聲。
小修女對娃娃很是喜愛,給了她好多糖果。
張知白用對講聯(lián)系了一下基地那邊,通報了一下這里的情況。離的倒不是很遠,明日清晨上路,很快便能到了。
更深露重,北地的春夜也是微寒。大家圍在暖和的火堆旁,或倚或坐,和衣休息。
離開家里溫暖安全的環(huán)境,驟然在危險的外面過夜,大伙兒也都沒了睡意,只是閉目假寐。
這時妮姆修女卻是找上了坐在火堆旁,盯著火焰發(fā)呆的二猴兒。
“我想同你做筆交易?!?p> “我想要你的眼睛?!?p> ……
“…你的眼睛很厲害,竟然直接破了我的言靈,我只想跟你交換一只眼?!?p> 二猴兒放下舉著的砍刀:“你好像有大病,你自己不有眼珠子么?你要我的干嘛?”
“我是個全色盲,我的世界里只有黑色和白色,會影響我之后的復仇?!?p> 二猴兒沉默了一下:“那也不行,我憑啥用我彩電換你黑白電視啊,再說了,怎么換?挖給你啊?”
小修女緊盯著他,手指攪的發(fā)白:“我的異能有些神奇的效果,假定成真,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將咱倆的眼球直接交換,就像原生,這樣病眼也會慢慢的被同化,相當于你沒有什么損失,我還會額外付給你一些報酬。”
這時一旁冥想的張知白突然緩緩睜眼:“猴子,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根腳,跟修女交換,我告訴你,阿喜!”
一旁的阿喜心領神會,看著不以為然的二猴兒,嬉笑一聲:“傻猴子,你不要不當回事,異能是需要鍛煉開發(fā)的,你連原主是什么物種都不知道,怎么增強?你這根腳可是強橫,現(xiàn)在可是練偏嘍,我看你以后是廢了?!?p> “呿,嚇唬我咩?我知道是蝦爬子?!?p> 阿喜捂嘴偷笑:“還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以后自己就是盤菜,那你就照這個練吧,哈哈哈哈!”
“我告訴你,不用想著以后自己去查,末世生物大變樣,你查不到的,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發(fā)現(xiàn)。沒有我告訴你,你就權當自己是個蝦爬子精吧,吼吼吼?!?p> 二猴兒看著阿喜的反應,眼珠轉了轉:“我說信教的,你沒誆我吧,真能恢復嗎?”
得到修女肯定的回答,他權衡了一下,咬牙道:“那行,我同意,換吧!”
阿喜剛要答應,突然想起張知白來,腦中閃過他幾次談判的畫面,眼珠一轉:“我說臭猴子,你也不傻嘛,我這個消息關乎到的可是你的根本,你也聽到小妮姆說了,你那眼睛會慢慢恢復,相當于沒有影響,就想換我這個消息?你想空手套白狼?”
張知白嘴角含笑。
二猴兒就覺得哪兒不對,想想好像人家說的也沒錯,他苦惱地抓抓頭發(fā):“那你說咋辦?我身上沒什么東西跟你換了,我的東西都是你們給我的。”
“你等等?!?p> 他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下,珍之又重地捧出一個油布包。將包裹一層層打開,里面是一個錦盒。
“我就只有這個了,我說過,我是因為當初在南方開了一個不能碰的保險柜,被一個大佬追殺到這邊的,偷到的就是這個東西。我也不知道這是啥,但是能動用這么大陣仗,估計很珍貴,我也不知道這東西現(xiàn)在還值不值錢,但是我只有這個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沒辦法了?!?p> 阿喜瞄了一眼張知白,見他點頭才道:“行吧行吧,你也沒什么值錢東西,那就開始吧?!?p> 二猴兒把錦盒遞給張知白,打開一瞧,里面是一顆灰撲撲的圓形石頭。上面遍布古樸細密的花紋,仔細看去,竟是一幅幅刻圖。
一側是山川草木,一側是天地萬靈,上方是日月星辰,下面是一片空白。
那邊妮姆修女已經(jīng)開始了。只見她一手捂住二猴兒的左眼,一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吩咐了一句:“你不要反抗?!?p> “請仁慈的天主作證,他的女兒將借用你的眼在世間行走…”
二猴兒突然感覺一陣劇烈的疼痛從眼窩出來,他不禁痛叫一聲,緊緊捂住左眼,好在疼痛只持續(xù)了一瞬。
他放開手,左眼的視野果然只有黑白兩色,整個世界都灰撲撲的,連火焰都變成黑色。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原本的雙眼能看到比常人多十三種的原色,那色彩簡直絢麗到極點,更是連偏振光都能看見。這下左右眼一對比,其中的落差簡直能發(fā)電了。
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任何異常,好似這個眼睛就是他原本長出來的。這是現(xiàn)代醫(yī)學都做不到的,太神奇了。
二猴兒語氣悶悶的:“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吧?”
“傻猴子,記好了!雀尾螳螂蝦,聽過嗎?偷著樂去吧。”
雀尾螳螂蝦?雀尾螳螂蝦?二猴兒嘴里念叨著,他還真沒聽過,一定要找找資料。
妮姆修女呆呆地望著眼前。伸出手在面前揮了揮,又盯住自己的手掌,翻來覆去的看著。繼而打量著身邊的一切東西,就那么一樣一樣的看過去。
表情似哭似笑,眼中滿是驚喜,淚水卻忍不住泉涌而出。很難想象一個天生只見過兩種顏色的人,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明亮多彩,是一種什么感受。
突然多出了兩個神經(jīng)病,一個東摸摸西摸摸,又跳又笑,另一個不停地叨咕著螳螂蝦,螳螂蝦…
張知白沒再管他們,把玩著手里的神秘石頭。
兩只伯勞鳥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