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后,蘇藍楹又昏睡了好幾日,每當寒癥發(fā)作,輾轉(zhuǎn)難眠時,耳邊總會縈繞起一陣輕靈的蕭聲,有它的陪伴,這難挨的夜晚便能安睡許多……
今年中秋,沒有多少人能安心渡過。大梁與北燕因為樂浪城之事在邊境劍拔弩張,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路昌奇鎮(zhèn)守邊關(guān),讓邊境將士心里安定了許多。
此刻的金陵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吵作一團,皇帝居中裁決不下,竟一氣之下病倒了。唇舌之戰(zhàn)看似一團亂麻,實則涇渭分明。為首分別是以趙西泉,趙太師為首的主戰(zhàn)派,與陳居和,陳國公領(lǐng)導(dǎo)的主和派。
勤政殿內(nèi),皇帝雙眸緊閉眉頭微皺,十分慵懶的斜倚在軟榻上。一個身著孔雀錦袍,面容嬌艷的女子跪坐在軟榻上,翹起蘭花指溫柔的揉著皇帝的太陽穴。女子面相雖不青澀但風(fēng)韻極好,她見皇帝略微舒展了眉頭,細眸微轉(zhuǎn),開口道,“陛下,臣妾的力道可還妥帖?”
“甚好,辛苦貴妃了!”
“陛下折煞臣妾,后宮婦人愚昧無知,只能學(xué)些個微末功夫為陛下逗悶解乏,以報陛下鴻恩之萬一。陛下不嫌嫫兒手法粗陋,嫫兒便欣喜萬分了!”容貴妃低聲細語,扭捏嗔怪的說道。
一旁的宮人莫不感到驚嘆,平日驕橫霸道的貴妃也能偽裝的如同小白兔一般,怪不得人人都說宮中人天生兩幅面孔。
皇帝坐起身來,微微伸展了雙肩,作勢讓貴妃繼續(xù)按摩雙肩,“雜事纏身,只有貴妃身邊,寡人才得享片刻安寧呀!”
容貴妃忙起身上前,看皇帝心情不錯,又繼續(xù)開口道,“近日臣妾宮中發(fā)生了一件趣事?!?p> “噢?何事???”
勾起了皇帝的好奇心,容貴妃一臉得逞,“宮人們當值實在辛苦,臣妾于心不忍,便賞了兩個大太監(jiān)一串珍珠,臣妾本意是讓二人均分,可其中一人自認為得臣妾高看,便私吞了整串珍珠。另一個不服,便出手打了他。事情鬧到臣妾面前,二人才俯首認錯。臣妾認為錯在私吞珍珠的人,便罰了半年俸祿,還讓他學(xué)狗叫。哈哈……”
皇帝睜開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撫開了貴妃的雙手,“有錯當罰,只是懲戒一等宮人乃是皇后之權(quán),貴妃莫越俎代庖才好啊?!?p> 容貴妃面色羞紅,難為情的擠出一個笑容,“是……”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回紫宸宮歇著吧!朕抽空去看你?!?p> 容貴妃在宮人的攙扶下,欠身行了禮,便匆匆回了紫宸宮。
紫宸宮內(nèi),主仆二人在室內(nèi)敘著話,對于今天皇帝的表現(xiàn),容貴妃頗有些不安,“紫煙,你說皇上是什么意思?他不會生本宮的氣吧,他素來不喜后宮干政,本宮今日是不是過于僭越了?!?p> “娘娘多慮了,皇上怎會生娘娘的氣,論恩寵,誰能比過咱們紫宸宮。而且娘娘今日的話滴水不漏,哪怕到了景陽宮,皇后也不敢說娘娘干政?。 ?p> 聽完此話,容貴妃滿意的靠在了軟椅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盎屎竽莻€老婦怎能和我比!不過我總得想個法子幫幫父親,否則陳家也太得意了些!”
路云在竹煙閣逗留已有半月,蘇家夫婦在照顧蘇藍楹之余對路云也未曾怠慢,衣食住行事無巨細,蘇母特意為路云縫制了兩身行頭。試衣服時,看著路云的個子已高過自己半個頭,蘇母不禁感慨道,“歲月如流,彈指間,你們都長大了,我也安心了?!?p> 路云已經(jīng)很久沒穿過如此貼心的衣物了,綿軟的衣襟緊貼著胸口,難以言表的舒服踏實。
其實每年生辰,梅岑都會為路云親手做一套衣袍,只是少年郎的身體猶如春筍,這邊按尺寸裁好,等送到佘山,便又緊了一圈。
送行宴上,蘇卓元拉著路云多喝了幾杯,此刻已是人定時分,夜風(fēng)舒爽,吹散了幾分醉意。明晨便要動身回金陵,路云知道若此時不去道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水色的窗紗映著少年俊瘦的影子,月亮看著,少年欲說還休。
“路云哥哥,是你嗎?”蘇藍楹從習(xí)香口中得知路云明早要走,蘇父蘇母又不讓她出門受涼,此刻蘇藍楹正打算寅夜出門,到悠寧居一敘。
“是我……”路云低聲答道,“別開門!屋外風(fēng)涼……”
蘇藍楹聽罷,松開了搭在門栓上的纖手。
二人隔著紗門,背靠著背,良久之后,蘇藍楹語氣凝噎,“路云哥哥,你能不走嗎?”
“我……會回來看你……和……伯父伯母?!?p> “好,楹兒相信你!”
說著,蘇藍楹從門縫里遞出一塊由方巾包裹整齊的東西,“來,你拿著,這是我最喜歡的糖豆,你不開心就吃一顆,好不好!”
路云小心翼翼地打開,捻起一顆放進嘴里,展露笑顏,“真的很甜!”
“路云哥哥,你要像楹兒一樣,多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像……像……”
“像什么?”
“嗯……像天上的星星,亮亮的,暖暖的!”
二人仰著頭,靜靜的看著天空。
深邃的夜幕中,零星的幾顆星雖不及圓月明亮,卻在彌漫的夜色中格外奪目。月亮尚有陰晴圓缺,而星星永遠都守護著黑夜,無論是烏云遮蓋,還是月輝奪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