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陳宅。
喜兒雙手抱胸,冷笑連連。
孟壽雙目無神,表情呆滯。
春桃、夏荷兩人圍在陳平身邊嘰嘰喳喳不停。
“少爺,你真把那些傳世名帖燒了?”
夏荷問。
“燒了。”
陳平聲音干脆,神情舒爽,跟三伏天吃冰淇淋不差多少。
穿越這么久,處處受制,被一拔接一拔的土著欺負,就沒個心情好的時候。
這一拔他掀了桌子,將《蘭亭序》那樣的絕世名帖展示出來,然后一把火燒掉,看著一群自命不凡的土著們失魂落魄,他不舒爽才怪。
“可惜了?!?p> 夏荷連連嘆惜。
春桃撇嘴,“有什么好可惜的?!?p> “怎么不可惜?”夏荷瞪大了眼睛,“那些可是非常非常厲害的傳世名帖,能值很多錢吶?!?p> 春桃學著陳平攤手聳肩,“少爺再寫幾幅就是了?!?p> “少爺會寫的吧?”
夏荷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邊滿是期待。
“不寫?!?p> 陳平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為什么?。俊?p> 夏荷極是失望。
春桃倒是還好,僅是略微訝異。
“麻煩?!?p> 陳平愜意地抿了口茶水。
搬出大批傳世名帖之后,就連張承澤也不敢再在書法方面找他的麻煩,他的戰(zhàn)略目的已經(jīng)達成,沒必要繼續(xù)捅簍子。
喜兒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本帳本,啪地摔在圓桌上,指著最下邊那個紅色的“零”字提醒陳平,“帳上沒錢了,你不寫,明天咱們就沒飯吃?!?p> “呃……”陳平撓撓假發(fā),隨口糊弄道:“放心吧,總會有辦法的。”
哪里有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罷了。
“什么辦法?”
喜兒步步緊逼。
陳平還沒回答,這邊孟壽不知怎的回過神,猛地撲到陳平身上,嘶嚎道:“怎么就燒了呢,怎么就燒了呢?”
陳平?jīng)]防備孟壽會鬧這么一出,手上的千年香樟木荼盞被撞掉,茶水濺了一身,很是狼狽。
“我說,孟長生你這家伙,不就燒幾幅字么,至于這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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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看到陳平點燃書帖的瞬間,孟壽就發(fā)了瘋,不顧熊熊烈焰撲過去想要拯救書帖。
但是有烈酒助燃的書帖,哪里是他空手就能撲滅的?
一番撲打,不但書帖燒了個灰飛煙滅,他自已身上也起了許多火頭。
還好身邊就有小溪,他被人丟進小溪滅了火頭,然后又有人給他醫(yī)治,這才免了災禍。
只是,從那時起他就有點精神恍惚,顯然是受了很大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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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桃和夏荷兩人的幫助下,陳平從孟壽的懷里掙扎了出來。
孟壽稍微清醒了一些,不再胡言亂語,長嘆一聲,繼續(xù)失魂落魄地呆坐。
“要不,”喜兒出主意,“你隨便寫一幅賣給孟長生,既能不讓這個家伙發(fā)瘋,也能賺錢補貼家用?!?p> “不寫?!?p> 陳平再次干脆拒絕,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他在竹山亭宣布封筆,絕不再寫任何書法作品,就不會給孟壽開這個口子,不然后患無窮。
“給個解釋!”
喜兒表情嚴肅,大有一副不解釋清楚絕不放過你的架勢。
“書法小道,上不能替鬼神張目,下不能惠及百姓黎民,僅能自娛娛人而已。我輩儒者,萬萬不可沉迷于此……”
陳平承受過多少次考試的毒打,大道理張口即來。
至于他的真實想法,不過是免除麻煩罷了。
喜兒聽了若有所悟。
夏荷聽了心生敬意。
春桃聽了,兩只大眼睛在陳平身上滴溜溜打轉(zhuǎn),讓有人種她恨不得把陳平一口吞了的錯覺。
而孟壽聽了……猛地站起身,拱手對陳平施禮,口中贊嘆道:“原來無奇兄胸襟竟是如此壯闊,孟某,受教了!”
陳平目瞪口呆,心說我自已都不明白說的是什么鬼玩意兒,孟長生你受教了點啥???
孟壽再次施禮,起身時一掃之前頹廢,神情慷慨激昂。
“孟某自幼苦習書法,十數(shù)年筆耕不輟。
然天賦淺薄,至今也未曾有所成就。
今日目睹陳兄筆下生花,心中若有所悟,卻又因為陳兄將諸多名帖付之一炬而受了刺激,一時失態(tài),慚愧、慚愧。
再聽陳兄淳淳教誨,孟某頓時開悟。
書法詩詞,只不過是我輩儒者修行之路上一道門檻而已,怎能為了這道門檻而放棄我們?yōu)閲旄5慕K極大道呢……”
陳平:我去!孟長生你什么時候變身腦補專家了?這些東西我自已都根本沒想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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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陽官學,花園假山。
傅獻庭迎風而立,側(cè)耳傾聽下屬匯報。
“……那陳平不到一個時辰里書寫出上幅百書帖,每幅書帖字體風格不盡相同,有行書、有草書、有楷書……”
“……屬下雖沒有靠近細察,但僅是遠觀就可以斷定,那些書帖說是字字珠璣不為過,當?shù)蒙蟼魇烂淖帧?p> “……天空異樣金光一直籠罩,每寫成一帖,就會有無數(shù)異獸祥瑞在書圣圣像的帶領下拱手拜禮,盛況難以描述……”
“……最后所有書帖被其付之一炬,原因無從猜度……屬下趁救人時從火堆里搶出一片還算完整的書帖一角,也就是大人手中所持的殘?zhí)?。?p> 等到下屬匯報完成,傅獻庭才拿著那張黑黢黢的殘?zhí)D(zhuǎn)回身,感慨道:“僅從這寥寥三個字中的神韻中就能看得出來,完整的書帖必然是足以傲視當世所有名家的名帖。”
停下感慨,摩挲手中殘?zhí)蹋俅伍_口問道:“我曾交予你一枚影玉,著你記錄下陳平所有異常舉動,你為何不曾依言行動?”
下屬惶恐回應,“回大人,那陳平前期根本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只是在與孟壽聊天。等屬下察覺不對,想要使用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圍上來了許多兵士,屬下實在沒有……”
“行了,不用辯解?!?p> 傅獻庭擺手打斷,又問:“有其他人記錄嗎?”
下屬斷然答道:“若有人和屬下肩負一樣使命的話,定然也是沒有機會記錄。不過若是張家兄弟一方,或許有這個可能?!?p> 傅獻庭嗤之以鼻,“絕無可能,他們不會把自已的丑態(tài)記錄下來給人攻詰。”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突然皺眉苦思起來。
沉默許久,下屬小心翼翼詢問:“大人,坊間傳聞陳平是書圣轉(zhuǎn)世之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有道門和佛門關(guān)注,若是我們一個應對不好,怕是要出大問題啊。”
傅獻庭搖頭輕笑,“那是張承澤和劉家的煩心事,我們靜觀其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