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山國。
花沫腳踝的傷,在劉疏桐的悉心醫(yī)治下,沒到七日便已藥到病除。
這腳傷痊愈,卻反而讓花沫十分犯愁:“這腳這么快就好了,以后,又能找什么借口再前去探望劉疏桐呢?”
確實(shí),花沫不是一個活躍主動的人,這個從他說話、行事就能看出,原本,大家公認(rèn)長安君乃是說話最慢條斯理的那個人,直到遇見花沫,大家這次驚覺,這世上居然有說話比長安君還要慢半拍的人。
然而,誰說慢性子的人事事慢,就事事被動呢?這次,花沫積極主動的程度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了,或許,這便是一見傾心之力量吧。
七日過后,花沫的腳傷雖已痊愈,卻依舊隔三差五地來找劉疏桐,為了各種理由來找她,今日送點(diǎn)珍稀的養(yǎng)生藥材,明日拿來幾本可遇難求的古籍西洋醫(yī)書。
花沫這頻繁的來訪,原本劉氏姐弟都還未覺不妥;直至一次,劉清野伸手接過花沫帶來的藥材時,將袖子擼起到了小臂上,花沫的目光一下便被劉清野那滿臂的疤痕給牢牢抓住了,心中頓時納罕不已:
“這雙手臂……在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劉清野順著花沫的目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將傷疤不小心暴露了出來,于是,連忙彎腰將藥材置于地上,放下袖子之后,恨恨地瞪了花沫一眼,說道:
“看什么?沒見過傷疤嗎?”
“哦,抱歉,我并非有意,是在抱歉……”
“你是應(yīng)該抱歉,不過不是為這事。你總是這么隔三差五、不請自來,你覺得,這合適嗎?”劉清野說完這句話,心中暗想道:
“若不是你隔三差五地老來串門,也不至于……居然還要被你當(dāng)成怪人來看……”
劉清野一臉不爽地轉(zhuǎn)身離去,進(jìn)了內(nèi)屋;花沫獨(dú)自愣了半天,試圖搞清楚劉清野最后那句話和那個眼神兒到底是何意。
屋門外,劉疏桐目睹了剛剛發(fā)生的這一幕,待劉清野進(jìn)內(nèi)屋放藥的時間,她進(jìn)屋先謝過花沫,并叮囑他無需再送藥材;之后,將花沫送走了。
劉清野放好藥材從內(nèi)屋出來時,花沫早已不在。
“人走了?”
劉疏桐:“是。”
“走了就好!像他這么老是來串門,真是有些受不了。”想起方才自己無意中將隱私暴露在花沫面前,劉清野一方面覺得自己很丟臉,另一方面又覺得這個花沫十分讓人來氣。
劉疏桐聽聞此言,臉色漸漸凝重:
“不可如此這般待人;更不應(yīng)當(dāng)背后如此說人。”
“不可?那你說說,如果遇見做事討厭或可恨之人要怎么辦?難道要一直任其糾纏,什么都不做嗎?”劉清野不滿道。
劉疏桐柔聲道:
“其一,分辨自己情緒的真?zhèn)?。對你來說,花沫公子怎么就討厭和可恨了?他可曾做過傷你、礙你之事?”
“當(dāng)然了!他老來煩你,而你是我姐姐?。 ?p> “可他若煩的是我不是你,我都沒有說什么,你又何來如此大的脾氣呢?”
“我……我這都是為你??!姐姐,你難道還要忍心為此責(zé)怪我嗎?”
劉疏桐循循善誘道:
“并非責(zé)怪,姐姐只是想幫你理清你的心思。討厭之人或討厭之事,我們自是不可避免的要遇到,這個不受我們的控制;但如何對待他們,卻是我們可以選擇的。許多人和事,我們盡可以不去喜歡,但也不需要針鋒相對,對之視而不見,反倒是上上策?!?p> ”哦……“劉清野自覺自己方才對花沫盯著自己傷疤看的行為是有些過激的反應(yīng),現(xiàn)在再聽姐姐這么一講,倒是終于能在心中承認(rèn)自己的過激言語并非是由花沫三番五次來訪而起,而是因?yàn)?,自己的舊傷疤像一道羞恥之印一般,在花沫的注視下,又一次烙疼了自己。
劉疏桐幽幽道:“改天,去向人家道個歉吧?!?p> 劉清野一臉不可置信道:“道歉?”
劉疏桐:“做錯了事,難道不應(yīng)該找人道歉?”
蘭澤國。
向靜無風(fēng)和靜以望寄出求助書信之后,花沫的心情不知為何,倒是突然變得大好起來。
先前,因?yàn)榧庇谡页瞿赣H的蹤跡,花沫日以繼夜,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追查天神山之事;因?qū)Υ耸逻^于專注,花若一度不思儀容,任由兩腮的胡子肆意生長,長長地墜下,這蓄了胡子的花若,倒也有一種陰柔頹廢之美。
這未來世子之獨(dú)一無二的人選,竟然疏于裝束,幾近蓬頭垢面,這宮中上下紛紛對這位準(zhǔn)世子的不修邊幅的新妝容議論紛紛,不外是:有人喜歡,有人厭。
至于蘭澤王,他反而很欣賞自己兒子的“新造型”,因?yàn)樾钌虾又蟮幕ㄈ舸_實(shí)顯得成熟了不少。所以,蘭澤王每次見花若,都忍不住要夸一番他的美髯。
而今,在寄出求助書信——實(shí)則是邀約函之后,心情大好的花若為了迎接兩位老友“有可能”的到來,顛顛兒地跑去修容潔面,剃去了兩腮的長髯。
當(dāng)花若這幅“洗心革面”的新面孔被其父蘭澤王看見時,蘭澤王大驚;見兒子居然剃掉了自己一直以來夸贊不已的美髯,蘭澤王一時竟啞口無言。
蘭澤王身后,向來善于察言觀色的宦官成煥連忙替主子輕聲問道:
“殿下您這是……為何要把一部如此漂亮的長髯剃掉?”
花若沖成煥擠擠眼睛道:“還不是想學(xué)學(xué)你嘛?”
“學(xué)……”宦官成煥正這手不經(jīng)意地摸上自己的下巴時,才明白花若殿下正在和自己開玩笑。
蘭澤王聽不得兒子同宦官開如此玩笑:“嘖”的一聲,責(zé)令花若勿要胡說八道。
花若嘻嘻笑過,一旁的成煥倒是聽得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