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進而又回想起自己當初為了那本《絕圣棄智之書》而特意與吳竹羽套近乎,在棋場外候她多時,執(zhí)意要將這簪子送她。
“送……給我嗎?可……為何?”吳竹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為何,”無邪故作一臉輕松道,“昨日見你佩戴了一對羊脂玉的蓮花耳墜,今日剛好從所收的賀禮中見著這支羊脂玉的蓮花多寶簪子,想著跟姑娘你的耳墜倒是絕配,于是便拿來借花獻佛咯……”
無邪愣怔在原地,半晌之后,視線定格在吳竹羽的耳際,無邪這才發(fā)現(xiàn),吳竹羽正戴著那個他曾經(jīng)強說“絕配”的耳環(huán)。
“你怎么……這么傻……”無邪面部抽動著,將吳竹羽一把抱起。
就在無邪將吳竹羽抱出花轎的那一刻,原本竊竊私語的人群瞬間變得安靜下來;眾人紛紛沉默著避讓,急急閃開到一旁。
無邪就這樣抱著吳竹羽的尸體,旁若無人一般,向東而去。
“若哪日,我忽然不在人世了……當然,人總有一死的嘛。
如果我不在人世,我希望自己可以被葬在東山的山坡之上,也不用立碑,當然也不用建墳造墓,只需挖了個坑,將我埋在青草花香之下即可。
這樣,我便可以終日聞著自己最喜愛的相思草香,枕著讓人聞著踏實的泥土味。若有風過,就欣賞花花草草的舞蹈;待太陽升起落下,就仰觀日出日落……”
“嗤,你這……姑娘,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死’字,怎么在你眼里,反倒被描述成了一件美妙絕倫之事。
姑娘你可知,你口中東山上那片香氣撲鼻的相思草,又名斷腸草?試問,一人若是肝腸寸斷、行將就木之時,又何來你口中的輕松爛漫可言?”無邪搖頭道道,“還是,太小,太年輕?!?p> “本來嘛!這跟年齡有什么關系?都說生死事大,不可不慎,那我們又豈可只規(guī)劃生,而不去構想自己的死呢?所以啊,我很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死后之事……”
無邪截口道:“你這個丫頭……還有完沒完啊,是不是嫌咒自己還咒得不夠多啊,把這死字掛嘴邊還舍不得放下來了是吧?是,人終有一死,可你這樣念叨,我怎么聽著……像是盼著,巴不得自己死似的。”
“沒有?!眳侵裼鹦Φ?,“我只是,可能在自己死后這件事上想得比一般人多一點而已?!?p> “你這小腦瓜子倒是整天都天馬行空地轉著,一刻也不閑著。就不能多想點兒接地氣兒、接人氣兒的事兒?”
“啊?那多沒意思?。 眳侵裼鹌沧斓?。
大街之上,抱著吳竹羽遺體的無邪一路走,一路思緒紛飛,心亂如麻。
當女兒吳竹羽的死訊傳到棋王耳中時,這個年近中旬的男人被這噩耗猝不及防地擊倒,跌坐到太師椅上:
“怎么會?我的女兒……早上出門時還是好好的……怎么會……”
哥哥吳竹青聞訊,早已滿眼是淚;因擔心父親,只能強忍著悲傷,轉身擦干淚水后,一把跪倒在父親腳下,顫聲安慰道:
“爹,您別……”
哪知,這話還未說完,吳竹青卻失聲痛哭起來;棋王吳罔極老淚縱橫,用顫抖的聲音向報信之人問道:
“她……現(xiàn)在何處?我去……”棋王忍痛拍了拍吳竹青的手,顫聲道,“我們?nèi)ァ幽忝妹没丶??!?p> 報信之人答道:
“這……小姐的遺體……被無邪殿下……給抱走了……已經(jīng)不知去向?!?p> 棋王的臉由之前的悲傷,轉而化作驚異、疑惑與憤怒,吳罔極拍桌而起:
“豈有此理!竟有當街奪人遺體之事!這……這殿下也太欺人太甚、膽大妄為了!”
畢竟,比起失去女兒的悲傷,憤怒反而是更好應對的一種情緒,正是借著無邪奪尸身之事,棋王方可得以暫時放下這剮心的喪女之痛,怒發(fā)沖冠地去找西風王去了。
待見到西風王,棋王向他稟明此事;西風王頓時覺得自己的顏面盡失,沒想到這個不省心的無邪竟然做出如此辱沒他王族威耀之事。
“當街奪尸首而去?”
西風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無邪是吃錯了什么藥,竟然會做出如此怪異又可怖之事。
“你確定那人就是無邪?”
“千真萬確?!?p> 西風王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棋王你放心,這事若如你所言果真是無邪所謂,我定會讓他將你愛女之遺體毫發(fā)無損的歸還回去。你們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西風王的書房中,王后端坐于西風王身側,一名婢女正在茶桌前沏著熱茶。
“這無邪……真是胡鬧!”
西風王一怒之下,揮袖將婢女送上前來的杯盞打翻在地;婢女被西風王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一哆嗦。
王后向婢女柔聲道:“你先下去吧?!?p> 婢女這才倒退著,出屋而去。
“這就是你生出來的好兒子!看看你都把他慣成什么樣子了!搶別人家女兒的尸體?真是聞所未聞,這無邪平素就有些孤僻乖張,我怕不是犯了什么病吧?否則,這智識正常之人,怎會做出如此怪異之舉?”
“王上息怒。王上,您先別急,這時辰也不早了,無邪終歸是會回來歇息的吧,我今兒就守在他的寢宮,待他回來我定問明真相,若真如棋王所言,無邪奪走了他女兒的遺體,我定會叫無邪給人好好安送回去,厚葬此女,以息棋王之怒,消市井之蜚語流言。你看這樣行嗎?”王后柔聲細語道。
“哼!別的先不說了!若這是如此,先把人家女兒的遺體歸還回去,好好給人賠不是,這后續(xù)的事,等我想好了再來問責于他!”
“這事,是無邪捅出婁子,就由我來全權處理,王上,您安心于政事就好,不必為此操心了?!?p> 哪知,這一宿,無邪竟然未歸;空留王后一人在他的寢宮白白守了一晚。
第二日,王后感到這事態(tài)之嚴重,便在不驚擾西風王的情況下,暗中派人向東去尋無邪的蹤跡。
晌午之時,終于找到了無邪的所在;得到消息后,王后一刻也沒敢耽擱,當即動身去見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