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花若的馬緩緩向前,靜以望無奈地牽起一旁的馬,翻身而上,一面向身后的人說著“后會有期”,一面又向前喊著“等等我”,追花若而去;紫華見狀亦跨馬同行。身后,劉疏桐、吳半仙兒和劉清野向三人揮手道別。
西風國,西風王書房內(nèi),韓不識恭敬地立于房中。
須臾,婢女進得屋來:“陛下,湯藥熬好了?!?p> 西風王:“嗯,先放著吧?!?p> “是?!辨九硗讼?。
韓不識看著湯藥,問道:“父王身體有恙?”
“嗯,”西風王揉著太陽穴道,“可能是年紀大了,本王總感頭疼欲裂,問遍宮內(nèi)的御醫(yī),藥吃了不少,頭疼卻一點也沒見輕;后來得虧謬影道人給本王獻了奇方,這才服用了一次,本王感到就已經(jīng)緩解了不少。”
韓不識:“恭喜父王。”
“嗯。”西風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又繼續(xù)道:“只是謬影道人人奇,這藥引子也甚是奇特難尋,叫為父煞費苦心!”
“哦?”韓不識道,“我們西風盛產(chǎn)各類礦石、丹藥與草藥,這能將父王都難倒的藥引子到底是什么?兒臣倒是有幾分好奇?!?p> 西風王揮揮手道:“罷了。你不知道也好。父王看你最近因為各種事,尤其是……你就先不用替父王操心了,安心養(yǎng)好你自己的精神,與謬影道人一起加緊試煉虛魔軍才是正事!”
韓不識躬身道:“兒臣遵命?!?p> “嗯。”西風王繼續(xù)說道,“父王聽謬影仙人說,你最近有些消極怠工,一直回避著,似乎十分抵觸用活人試煉魔軍咒法?”
韓不識:“兒臣,只是有些乏了?!?p> 西風王:“乏了,歇歇片刻,自是無妨;所以,你打算何時著手,叫謬影仙人助你一臂之力呢?”
韓不識:“兒臣明日便開始試煉?!?p> 西風王:“嗯,你要知道,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則,父王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正兒啊,父王就剩下你了,你可一定不要叫父王失望。”
“兒臣明白,可……”韓不識欲言又止。
西風王:“怎么?”
韓不識躬身道:“兒臣確有一事不明。”
西風王:“我兒何事不明?但說無妨。”
韓不識:“既然長安君已經(jīng)以命抵命,王弟的大仇已報,這虛魔軍還有必要煉嗎?”
西風王拍案道:“當然有必要!想要獲得最高的自由,就須得站在權力的最高處。叫銜山、蘭澤對我們西風俯首稱臣,這在父王有生之年,勢在必行?!?p> 韓不識:“不知父王所言的自由是指什么呢?”
西風王:“自由。當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就叫自由?!?p> 韓不識突然想起許久之前,自己與長安君、花若的一次對話。
花若看著悶悶不樂的無邪,問道:“你怎么悶悶不樂的?發(fā)生什么了?”
“有時候,”無邪欲言又止,“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各自人和事牽制著,沒有一點自由?!?p> 長安君:“這取決于你如何來定義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別人奪不走的。”
無邪重復道:“真正的自由事別人奪不走的?”
長安君點點頭。
花若托腮道:“那長安君你倒是跟我們說說,那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長安君:“真正的自由。自然不是眾人所以的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花若:“自由若不是隨心所欲,那又是什么?”
長安君道:“真正的自由,應當是一個想要不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p> 花若嘟囔道:“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無邪重復道:“真正的自由是想不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p> 長安君繼續(xù)說道:“比方說,有人沉迷賭博無法自拔;真正自由之人,若知這賭性不好,害人害己,便能義無反顧地戒斷賭癮,誠如這樣的人,才是享受真正自由之人?!?p> 書房內(nèi),西風王見韓不識在發(fā)呆,問道:“我兒在想什么?”
韓不識躬身道:“哦,沒什么。我想我明白父王的意思了。兒臣告退。”
西風王:“嗯,去吧!”
韓不識回寢宮時正好路過藥膳房,方才給西風王送湯藥的婢女正在忙活著熬制下一劑湯藥,藥膳房內(nèi)有一股奇香。想起西風王方才所言,韓不識忍不住探身向里張望,卻發(fā)現(xiàn)這原本放置藥材的案板上,放置著一只碗盤,盤內(nèi)盛三四顆似豬心的東西,看著比正常的豬心要小許多,像是剛出生小豬的心臟。
韓不識正看著,忽然聽見房內(nèi)婢女在和什么人說話;“唉,我是人老咯,什么都見著了。但這……那剛出生嬰兒的心作藥引子,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著。這……唉,真是看著就叫人傷心。你快快給它蓋上吧!”
“是?!?p> 原來,那盤中盛放的乃是三四個嬰兒的心臟!韓不識突然一陣惡心,趁著自己還沒吐了出來,趕緊閃身離開。
待回到寢宮,韓不識命人找來琴師彈琴,自己則對琴獨酌。
面前這位琴師,身著白衣,年不過十五,臉上稚氣未脫;雖青澀之氣溢于言表,這琴藝卻是萬分嫻熟。
三五杯酒下肚,這彈琴的少年,竟仿佛是少年的長安君,韓不識忍不住微微一笑,舉杯邀道:
“來!干一杯!你我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聽琴飲酒了!”
韓不識仰頭飲盡杯中酒,而后,狠狠地一揚手,酒杯鏗鏘擲地,碎成片片;少年琴師受到如此一突然的驚嚇,瞬間停止了彈奏。
韓不識醉意朦朧地喊道:“繼續(xù),別停!”
琴師聞言,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又彈了起來。
韓不識仰面躺下,想起與長安君相識的種種,忍不住發(fā)笑,笑著笑著,卻終究是忍不住淚流滿面:“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長安君。對不起?!?p> 就在花若一行人啟程返回蘭澤之時,君侯府被倉促抄家。樊夫人與粉團兒毫無防備地被趕了出來;樊夫人央求侍衛(wèi)道:“求求你們,許我們再進去一次,我只拿幾件隨行的衣物就走,絕不耽擱。”
侍衛(wèi)喝斥道:“蒙皇上圣恩,饒你們不死,你們還不快走!若是膽敢再近君侯府一步,格殺勿論!”
就這樣,還未來得及從喪夫之痛中走出來的樊夫人便被草草從自家府中被趕了出來。和粉團兒站在熙熙攘攘的路邊,樊夫人突然不知該何去何從。她第一想到的,竟依然是那個曾經(jīng)將她棄之如敝屣的娘家。
粉團兒不明就里:“娘親,他們?yōu)槭裁窗盐覀儚募依镖s出來?我們不能再回去了嗎?”
“不是的,”樊夫人將粉團兒拉到一邊,假裝興致盎然地說道:“粉團兒啊,從這會兒開始,這些人啊,就同我們一起玩一個游戲。”
“游戲?”粉團兒欣然道:“好??!那我們玩兒是什么游戲?。俊?p> 樊夫人學著向長安君那樣,點了一下粉團兒的鼻頭道:“叫‘離家出走’游戲!這次啊,我們要玩?zhèn)€夠才回來,好不好?”
粉團兒睜大眼睛:“真的嗎?”粉團兒有機會出一次門,而且每次出門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如今聽樊夫人這么一說,既新奇又開心。
樊夫人點點頭:“嗯,不過啊,如果我們要玩這個游戲呢,你要答應娘你可不能喊累喊苦,如若是這樣,那咱今兒就不去了!”
“好好!我答應你,粉團兒絕不會喊累喊苦的。”粉團兒舉起手指,作發(fā)誓狀。
樊夫人摸著粉團兒的頭,凄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