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九一面應(yīng)著,一面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別扭的拿起碗,卻不意被碗底給燙了一下;阿九“哎喲”一聲縮回了手,將被燙的手指緊緊捏住耳垂。
“有些燙,”韓不識猶豫了一下,隨即將凳子移到阿九跟前,一屁股坐下;而后,熟練地端起藥碗,遞到阿九嘴邊,“你手傷了不方便,我替你端著,你喝吧?!?p> 阿九一臉惶恐加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嘴邊的湯碗,又看了看面前的韓不識,心中暗道:“這冷面公子一朝暖心起來,還真是叫人猝不及防?!?p> 韓不識:“不喝?那我先拿走了?!?p> “哎,喝喝,當然要喝?!卑⒕偶泵Φ?。
“那愣著做什么?是還燙嗎?”韓不識拿起藥碗內(nèi)的湯匙,來回攪動著,片刻后再遞到阿九跟前,“喝吧,藥應(yīng)當是不燙的。只是因為碗底的熱氣散得慢,所以會燙一些。”
“是嗎?”阿九一面說著,一面湊碗前,試探性地喝了一小口,“是不那么燙了?!?p> 而后,咕咚咕咚,一口氣將湯藥喝完。
韓不識收拾起碗和蓋子,預備離開:“那我走了,你慢慢休息?!?p> “哎,”阿九喊道。
韓不識回過頭來,問道:“怎么?”
阿九低低地說道:“謝謝你啊。”
韓不識:“不謝;舉手之勞而已?!?p> “那個,其實,今天是我的生辰。以前,在我還小的時候,每次生日,都可以喝到我最喜歡的雞肉蘑菇湯?!卑⒕抛猿暗?,“沒想到,今年生辰,喝的卻是公子端來的藥湯?!?p> 韓不識聞言,一動不動地停駐在原地;阿九見狀,忙道:“哦,對不起,我一時興起,恐怕是耽誤公子要去忙的事情了?!?p> 韓不識沉默半晌,答道:“我,無事可忙,所以,自然也無耽誤之說。”
將藥碗輕輕放回桌上后,韓不識繼續(xù)向阿九道:“所以,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何心愿?”
阿九自嘲地笑笑:“心愿?有又如何,還不是對著空氣說,沒什么意思。”
韓不識堅持道:“說說看。”
阿九歪著頭,想了想道:“嗯,那么,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就是……”
韓不識在近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是什么?”
阿九:“小時候,父親經(jīng)常會把我扛在肩膀上,為我唱歌慶生;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還有機會能再聽一次,一次就好?!?p> 韓不識沉吟片刻后,說道:“這個,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xiàn)?!?p> 阿九詫異道:“你?會唱歌?”
韓不識并不作答,卻只是自顧自地輕唱了起來,他唱的,正是花若與靜以望為長安君所作的那首《君安?長憶》。
“少年時貴有你伴,
吾輩情天真無憾;
熱烈不問依舊,
深情不期永久;
一嘆息:
再無見呵!
此一生一世,何日君少年?
難止意噫,
彼一觴一詠,此生思無邪。
問一聲:君安否?
當長憶!”
一曲歌畢,阿九聽得入迷:“這是什么曲子。真好聽。”
韓不識幽幽道:“《君安?長憶》”
阿九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君安?長憶》……憶長安……哦!我想起來了!我曾在茶樓聽過這首曲!唱的,好像是那銜山昔日的戰(zhàn)神長安君?!?p> 韓不識點點頭;阿九道:“所以,公子,與他相識?”
韓不識:“嗯,舊友?!?p> 正此時,蘭娘由門外進來:“阿九,為蕪女超度的物件都準備齊當了,就差你了?!?p> 阿九與韓不識互看了一眼,遂與蘭娘一同出了門去。
澗池祠堂內(nèi),一個稻草人扎成為“蕪女”躺在薪臺之上,至于祠堂正中;婆羅子立于蕪女身前,眾山鬼繞著此二人,盤腿席地而坐。后來的阿九與蘭娘見狀,迅速加入隊列之中。
此時,婆羅子見時機成熟,便開始帶領(lǐng)眾山鬼,先念《破咒文》,后誦《地藏經(jīng)》,為蕪女超度。
那《破咒文》才念了一半,只見那稻草人竟周身冒出幽綠的怨氣,這咒怨越來越濃,越來越深,托舉起稻草蕪女的身體,進而幾乎要將整個祠堂淹沒。
正在此時,煙霧繚繞之中,祠堂一角一道金光閃過,這金光似鞭子一般,緩緩纏繞、凝聚起山鬼們念誦的咒文,將它們集結(jié)起來,緩緩形成一直佛手的形狀。
這只金光閃耀的佛手,用食指在空中輕輕一繞,便將那幽深的咒怨之氣給牽了起來,凌空繞了兩圈后便甩向空中;眾人只聽得無數(shù)聲的尖叫,說來奇怪,那原本已經(jīng)濃稠得化不開的咒怨之氣,竟瞬間散成綠光點點,消隱在眾人視線之中。
怨咒散去,人群中,阿九摸著自己隱隱發(fā)燙的印堂穴,感覺到一絲細微的異樣,卻又說不出是什么;正此時,一本翠綠色的竹書“哐當”一聲,直直地掉落在花若腳前。
“哎喲喲喲……我這一把老骨頭,差點兒給摔壞了?!敝駮谷婚_口說話了,將花若嚇了一跳。
粉團兒、靈孩兒,第一個沖到書前,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起來。
靈孩兒道:“一本活著的書,會說話。”
竹書被這二人嚇了一跳:“哎喲,你們這兩毛孩兒怎么回事,這么盯著老人家,合適嗎?”
粉團兒問道:“你是誰?”
竹書眼睛上下滴溜溜一轉(zhuǎn),故意逗這兩人道:“我是誰?對?。课沂钦l呢?我是,我是……讓我想想,取一個你們能聽得懂的名字的話,那你們就叫我道吧?!?p> 粉團兒與靈孩兒異口同聲:“道?”
靈孩兒:“道?這是什么名?!?p> 一旁,婆羅子擦著額頭的汗,緩緩道:“我說竹老,今天怎么勞動您大駕了。您不閉關(guān)修煉,出來作甚呢?”
竹書轉(zhuǎn)向婆羅子,橫眉道:“哼!還好意思說。驅(qū)除區(qū)區(qū)一個怨咒差點把祠堂給點著了,我若不出手,難不成等著同你們一起灰飛煙滅?”
婆羅子搖搖頭:“哪有如此夸張?!?p> 一旁粉團兒歪著腦袋,終于看清了竹書上的字,粉團兒輕聲念道:“《答案之書》?”
竹書跳轉(zhuǎn)過來,向著粉團兒道:“你喊我作甚?”
粉團兒問道:“所以,是不是只要問我個問題,隨便什么問題,你都可以給出一個答案?”
竹書一把合上自己的書頁,捂住自己封面的字,警覺地看著粉團兒,道:“小丫頭,問題可不能隨便問;更何況,有些問題的答案,最好還是不要知道?!?p> 粉團兒嗤之以鼻道:“切!說得好像誰愿意向你提問一樣。”粉團兒沖著竹書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竹書慶幸道:“沒問題?那太好了。”
花若一行,一臉疑問地看著婆羅子和阿九;阿九上前一步解釋道:“竹老本是我們祠堂供的一本神書?!?p> 見阿九在向客人們介紹自己,竹書傲嬌地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幾根兒胡子。
紫華好奇道:“哦?敢問是何書?”
阿九繼續(xù)道:“上古之時,伏羲與女媧曾為其子孫編著過兩本神書,一曰:求生之書,《答案》;一曰:向死之書,《死亡》。以期將他們通達天地四方之智慧傳承下來,澤披子孫?!端劳鲋畷??”
花若問道:“阿九姑娘方才所說的那第一本,可是指的《死亡之書》?”
阿九點點頭:“正是??磥怼?p> 花若的話,似醍醐灌頂,一下點醒了阿九與其他的山鬼,她們頓時了悟了花若身系喚魂咒的隱情。
“花若公子竟然身系喚魂咒,怪不得……”想起先前靜無風的話,阿九意味深長地看了靜無風一眼,心中暗道:“所以,無風姑娘是想采摘仙草,為他繼命。哎,可憐天下有情人。天神保佑,但愿,他們能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