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趙府議事

　　趙府宅邸內(nèi)，趙明誠與趙挺之父子倆在大堂對弈，不是圍棋，而是中國象棋，昨天剛由趙明誠以小象戲為原型稍加更改其規(guī)則，使其與后世象棋一致。

　　趙明誠一做好就與趙父切磋，趙父也對這種看似與小象戲一樣，但內(nèi)在完全不同的新博戲非常感興趣，二人從早上一直下到現(xiàn)在。

　　很多人以為現(xiàn)代中國象棋是在楚漢爭霸時期所定型，其實不然。象棋源于先秦的六博，從漢代的雛形，到南宋基本定型，但北宋時象棋卻逐漸演變分化為多種棋型，比較知名且有影響力的當(dāng)屬寶應(yīng)象戲、七國象戲、廣象戲、九九象戲、大象戲、小象戲等。

　　其中寶應(yīng)象戲的棋盤是金屬的，棋子是立體的，至少有相當(dāng)于馬、將、車、卒的“天馬”、“上將”、“輜車”、“六甲”的四種棋子，兩軍對壘，開局先走馬，再進卒，后出車，“上將”則可以支應(yīng)前后左右四方。

　　七國象戲是司馬光根據(jù)戰(zhàn)國七雄設(shè)計的，和跳棋差不多，可三到七人游玩，根據(jù)人數(shù)還可以進行合縱連橫，用的是圍棋盤，即縱橫各十九道。

　　廣象戲棋子九十八枚，棋盤縱橫各十九道，乃蘇門四學(xué)士晁補之所創(chuàng)。

　　九九象戲又稱“小將棋”，棋盤為9×9方格組成，是二程的程顥所設(shè)計。

　　剩下的大象戲與小象戲則是北宋士人百姓游玩最多的類型，在與大象戲相爭百余年之后，小象戲終于在北宋晚期成為主流。

　　此時的小象戲棋子已經(jīng)與象棋無異，正面為字，反面則是釋義字的圖案。

　　比如“將”就是一個腰懸長劍坐著的將軍，“士”是上著戎裝、下穿裙子的女將或?qū)m女，“象”則就是一只大象，“車”不是春秋的那種乘車，而是帶有飛輪的輜車，“馬”是飛躍于空中的馬，“炮”是飛石，“卒”是手執(zhí)長矛的宋人士兵。

　　“哈哈，將軍！明誠你還是嫩了點啊，以后要多讀兵書，你改的這象棋諳合兵法之道，可以使用不少精妙的戰(zhàn)術(shù)構(gòu)思及戰(zhàn)術(shù)組合，這些可不是你讀經(jīng)書能學(xué)會的，兵法之道，在于奇詭！”

　　趙挺之贏了趙明誠自然很開心，不僅能維持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還能趁機教導(dǎo)一下兒子，當(dāng)真是極好的。

　　而一旁的趙明誠連輸三把，勝負(fù)心起來了，攔下準(zhǔn)備離局的趙挺之，硬是要繼續(xù)下，趙挺之好笑的看著趙明誠，倒也沒訓(xùn)斥，父子二人也許久沒玩這么開心了，又不值班，索性就陪著趙明誠繼續(xù)新開了一局。

　　下了又一會兒，趙明誠又陷入僵局，趁趙明誠苦思時，趙挺之突然問道，“明誠，晏知府舉薦蘇東坡和你有關(guān)吧？”

　　趙明誠腦袋還有點懵，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很快趙明誠就意識到不對，又連忙搖頭，看到趙挺之滿臉藏不住的笑意，趙明誠自然明白這事肯定是糊弄不過去了，于是苦笑著說道，“爹你又套我話！”

　　許是覺得趙挺之對此并沒有太大意見，趙明誠于是大著膽子說道，“爹，我知道你與東坡先生有舊怨，但貶謫到儋州確實太過了，他如今年紀(jì)也大了，當(dāng)不了幾年官了，更是不容于兩黨之間，官家多半也只是憐惜他的治水之能.....”

　　“行了，明誠你也別繼續(xù)解釋了，爹又不是老蘇頭那般頑固不化之人，他一介半只腳入土之人，爹還不至于與他慪氣，爹只是在猜官家的用意?！?p>　　趙明誠面上不說，內(nèi)心卻瘋狂吐槽，還說不慪氣，這話里話外都嘲諷著蘇軾，父親啊，就是傲嬌！

　　“爹也注意到了啊，最近蔡卞黨羽多番被貶，而一些游離于元祐舊黨之外的人員陸續(xù)被啟用，這其實蘊含了不少信息。”

　　趙挺之快速落子后，戲謔的說道，“明誠還能分析朝堂局勢？何不說來聽聽，為父幫你把把關(guān)，看看你是不是真懂?！?p>　　“爹你這就小瞧人了吧，聽好咯。

　　其一，蔡卞近來大肆收攬朝中人員，已經(jīng)惹得朝野上下尤其是官家不快，不過現(xiàn)在都是些小打小鬧，之后肯定還有針對蔡黨的大動作；

　　其二，晏幾道等人的啟用說明官家不僅苦于無人可用，更是已不如往日那般信任諸位相公以及變法派，這幾個崗位雖然在朝堂沒什么話語權(quán)，可都是關(guān)鍵位置；

　　其三，變法派掌控朝堂多年，新法也施行了這么久，可國庫依然空虛，官家怕是等不及了，準(zhǔn)備繞開諸位相公效仿神宗親手主導(dǎo)變法大局，不然沒必要頻頻出手。”

　　聽完后，趙挺之神色雖然未變，但內(nèi)心大為吃驚，他原本以為趙明誠無非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淺顯分析，如今看來，這政治敏感性比自己還強。

　　趙挺之正準(zhǔn)備鼓勵下趙明誠，下人來報，李格非求見，趙挺之自然猜到其來意，便讓下人引進來，趙明誠聽后想退，可趙挺之已經(jīng)對趙明誠刮目相看，自是將其留下，想讓其耳濡目染學(xué)些官場學(xué)問。

　　李格非走進中堂，對趙挺之簡單行了個禮，見趙明誠此時也在堂內(nèi)，大吃一驚，女兒不是說趙明誠約了她出去玩嗎，這會兒怎么還在這，難道是放了清兒鴿子？當(dāng)下看向趙明誠的目光變的狠辣了不是。

　　趙明誠完全是懵的，他還天真的以為是上次下雨那天自己送李清照母女回府，惹了李格非不快，其實也不能怪趙明誠，他和李清照本來就約的是午休后的申時去游玩，李清照說的急而李格非心思不在那，自然聽岔了。

　　不過正事要緊，李格非連忙把自己擬好的赦詞遞給趙挺之查看，趙明誠站在趙父身后也偷偷打量。

　　看了許久，趙挺之提出了他的意見，“這赦詞文辭方面自然沒有問題，可那天朝會李侍郎你也在，官家分明特意強調(diào)了要盡可能的讓兩地百姓感到朝廷與民休息的誠意。

　　可你這擬定的章程里，雖然政策很多，恩惠也到位，可看不到能令百姓奔走相告、為之一振的大舉措。最后怕是過不去官家那一關(guān)啊?！?p>　　李格非此時也眉頭緊皺，問道，“那趙尚書以為該如何改？”

　　趙挺之沉思細(xì)想了一會，說道，“既然這其中不少政策已經(jīng)超越了曲赦的章程，而曲赦又是赦令中最低等次，不如就直接將其改用更高等次的德音進行赦免，流罪以下并放，這樣說出去既不顯得朝廷小氣，又完成了官家的囑咐?！?p>　　德音，赦令的一種，僅次于大赦天下，規(guī)定：凡死罪、流罪各降一等（即死罪降為流罪，流罪降為徒罪），徒罪、杖罪、笞罪則全部釋免，有時流罪也予釋免，顧名思義，是朝廷降德于民，可以廣收民心。

　　李格非聽后連連叫好，雖然本意不是拍趙挺之馬屁，可也讓其頗為受用，兩人接著又談了些細(xì)節(jié)，李格非就拿著改好的赦令去皇宮面呈趙煦了。

　　李格非走后不久，又來了一個禮部侍郎，是分管祠部的徐鐸，來求問趙挺之明日裕陵祭拜神宗的相關(guān)事宜，這種事情趙明誠可沒有半點興趣，直接就溜到后院去了。

　　ps：李清照就曾寫過一篇《打馬圖序》，文中有提到“大小象棋、弈棋，又唯可容二人?！彼驼煞蜈w明誠也經(jīng)常下象棋，并稱其為“博弈之上流，閨房之雅戲?！?p>　　當(dāng)今可見的象棋古譜多出自明清兩代。特別是嘉靖前后的《夢入神機》（成書于1545-1566年間）和《適情雅趣》（成書15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