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跳出三界外
南宮玉本就道士出身,很是灑脫。她對乖巧的胡圈也很喜歡,既然龐振有意跟她修道,她便痛快的答應(yīng)了。只不過南宮玉不愿意受名分框限,雖然答應(yīng)授藝,卻拒絕了龐振的拜師之舉。
這在普通人眼里或許有些驚世駭俗,哪有教人修道又不愿做人師傅的,難不成是怕教不好,日后丟臉不成?但是在南宮玉眼里卻所謂,畢竟龐振身負(fù)人君命途,以她目前的修為,還真不好意思收個人君做徒弟。
而役后的雷謖,在慶功宴上設(shè)伏,想要拿下司徒涿。不料司徒涿使了個欲擒故縱,反將雷謖擒住,不過司徒涿并未殺他,而是說道:“雷將軍素有野心,司徒自然早有防范,只是沒想到宋康余孽未盡,將軍便已要設(shè)計殺我。司徒心寒啊?!毖援叄藢⒗字q送回故居泉間鄉(xiāng),沿路需好生照應(yīng),另在快到泉間鄉(xiāng)時,便要提前將他放了,萬不可讓其鄉(xiāng)人見到他落魄的樣子。
雷謖聞言,心神恍惚,癱坐在地,雖有不甘,卻又心服口服。
自此,都城暫由司徒涿全盤接管,只是司徒涿始終找不到武泰和的下落。
同月下旬,有一名叫季江的將領(lǐng),護(hù)送著年幼的人君武泰和,到了都城門外。此外,他還帶來了兩個血液都已流干了的人頭。
司徒涿將其請入,那季江把事情始末和盤托出。
原來那宋康的兩個兒子,宋奇和宋星在最后一役時,被宋康遣散,帶著武泰和逃到了故居留郡。留郡并未起兵,而是安守郡土,卻沒想到宋氏兄弟一到,便欲殺郡守尹高杰,從而奪取兵權(quán),好東山再起。
季江乃是留郡的郡尉,在撞破宋氏兄弟的密談之后,便當(dāng)場舉劍殺了其二人,并在房中找到了被藏在木箱中武泰和??な匾呓鼙静辉付嗌露耍撬问闲值芤阉?,便只好差季江送來人頭,并表態(tài)無意爭奪君位,只求留郡郡下,能得太平。
至此,宋康一脈終于盡除,再無后顧之憂。
武泰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一旁,司徒涿看向他時,他竟直接跪伏在地,口中道:“諸多事由,皆因宋康而起,泰和無意問君,愿奉司徒大人為君,只求饒我一條性命!”
自此,司徒涿算是名正言順的登上了君位,諸路諸侯雖心中不滿,但是卻拿不出反駁的理由,畢竟武泰和主動讓位,這比他們再去硬搶,要名正言順的多。
萬正年歷,四百二十九年,秋,司徒涿正式登上了君位,改國號為陸,并廢除舊年制,改為和統(tǒng)初年。
司徒涿頗有仁心,那雷謖有意殺他,他卻放了雷謖一馬,并送其安然返鄉(xiāng)。有此舉在前,收編雷謖舊部之時,頗為順利。不過當(dāng)問到已經(jīng)是前將的張汐時,張汐婉言謝絕了司徒涿的招攬,并言只想還鄉(xiāng)陪伴父母和妹妹。
張汐才干過人,司徒涿心中雖有遺憾,卻未強(qiáng)求,賜下金銀和仆從,準(zhǔn)他返鄉(xiāng)去了。
此時龐振也準(zhǔn)備跟南宮玉離去了,南宮玉在分離之際,送了張汐一枚玉佩,并告知張汐,若是遇上難處尋她不到,只需捏碎玉佩她便會趕來。
張汐笑著謝過,同龐振揮手告別。鴻兒追著胡圈飛了一會兒之后,又悻悻的飛回了張汐的肩頭。
“鴻兒,你這是舍不得那條笨狗了么?”張汐心中也有些不舍,但是親情卻讓他沒辦法向龐振一樣灑脫。
一人一鳥衣錦還鄉(xiāng),只可惜物是人非。張父在張汐走后不久,便在海上遭遇了黑風(fēng)暴,連尸體都找不到了。其母因傷心過度,舊疾復(fù)發(fā),在同年也是垂淚而終,只剩下一個妹妹張鶯。
初時還有鄰人心善,還會分些余糧給張鶯,免得餓壞了孩子。但是日子久了之后,便無人再伸援手,張鶯最后只能靠著椰果和蟹蝦為生。
張汐在破敗的家中并沒有看見張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妹妹時,張鶯正爬在樹上摘椰果。
等到張鶯看清了來人,興奮之下直接從樹上躍了下來。好在她爬的還不高,張汐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妹妹那瘦弱的身子。
等張鶯表示自己是想摘椰果時,張汐直接抽出刀來,悲愧之下一刀便將那腿般粗細(xì)的椰樹砍倒在地。這般神力,直把身后的仆役看的是目瞪口呆。
張汐外出多年,返鄉(xiāng)后卻只剩下一個妹妹,心中自然是悲痛萬分。在祭拜了父母之后,帶著張鶯回到了破敗的家中。
“帶上你要拿的東西,咱們不住這里了。”張汐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柔聲道。
張鶯笑笑,從懷里掏出一支破舊的笛子,說道:“要拿的東西就只有它了?!?p> 張汐眼眶有些泛紅:“以后哥哥天天吹給你聽。”
張氏兄妹并沒有離開這里,而是在海邊重新選了個地方,新建了一座宅院。反正司徒涿給的錢多,張汐一點也不心疼。
自此,張汐便陪著妹妹住在了這小小的州沖。閑暇時帶著妹妹出海捕魚,日子倒也過的自在。
兩年后,張鶯嫁給了一個叫嚴(yán)浩歌的窮小子。嚴(yán)浩歌本是張家的鄰居,在其父母不愿再接濟(jì)張鶯的那段時間里,他經(jīng)常偷偷從家里帶些東西給張鶯吃。這一來二去,兩人自然互生情愫。
張汐見其為人寬厚,在略施手段考校了一番之后,便痛快的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并又出資建了一座小院,送給了這個還算不錯的妹夫。
次年,張鶯誕下一女,取名嚴(yán)沐沐。
張汐對這個外甥女自然也是十分疼愛,經(jīng)常抱在懷里逗弄一番。
嚴(yán)沐沐兩歲那年,不小心拽掉了張汐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摔在地上碎成兩半。
等南宮玉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時,張汐的表情很尷尬。
問明緣由之后,南宮玉并未離去。多年未見,眼前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備胎人君過的還算不錯,只可惜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凡氣。
鴻兒在此時飛了回來,鳥類壽命本就不短,再加上它有靈根,雖這么多年過去,但是直到現(xiàn)在,鴻兒也不見絲毫衰老之意。
見了南宮玉,鴻兒也似很開心一般,圍著南宮玉飛來飛去,還親昵的??吭谒缟?,用緣去梳理她的鬢發(fā)。
住了幾日后,南宮玉又留下一枚玉佩,施施然離去。
四年后,龐振來了,張汐心中高興,在席間多飲了幾杯,最后酩酊大醉,被龐振抗回了臥房。
次日酒醒后,兩人對面而座,促膝長談,談的多是當(dāng)年的一些軍中趣事。
相談許久,張汐有了些許倦意。龐振忽然意識到,這么多年過去,張汐和自己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差距。若是再過十幾二十年,恐怕張汐便要暮暮老去了。
他本是孤兒,在甘郡任職那些年里,因性格直爽,得罪了不少權(quán)貴,自然沒有什么人和他為友。獻(xiàn)城之后改投雷謖,雖和諸多將領(lǐng)都有些交流,但若是真要說朋友一詞,恐怕就只有張汐一人了。
龐振剛跨過凝氣,目前已是練乳期的修士,雖然還談不上有所成就,但是神色之間至少沒有衰老的意思。一念至此,便干脆再次出言相邀,欲讓張汐拋去俗世,隨他同去求真。
張汐聞言,沉思良久。憑心而言,世間能有幾人不愿長生?且不談能否真的成仙,光是多活幾年就已經(jīng)能讓人趨之若鶩了,張汐心中自然也是有意的。早年拒絕是因為放不下家中親眷,所以才沒有跟南宮玉同去避世。但是眼下父母早已逝世多年,妹妹也有妹夫嚴(yán)浩歌好生照顧,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我已是而立之年,卻仍未娶妻生子,已是不孝。若是斷了塵世,踏上仙途,且不說是否晚矣,單是無后一則,便已是大過也?!?p> 龐振甩甩手道:“汐莫不是要笑煞愚兄,我且問你,這天地間誰最具德行?”
張汐想了想,道:“人君在位,庇護(hù)萬靈,自然是人君最具德行?!?p> “哈哈哈,好言,那我再問你,歷代人君,是否都和武君一般,留下過子嗣?”
武君指的便是孟國最后一位正兒八經(jīng)的人君,武金如。
張汐搖了搖頭:“自然不是。”
“天地間,最具德行的人君,也不會刻意留下子嗣,你可知為何?”
“這...倒是不知?!?p> “你若是同我等一般,踏上仙途,那么日后總有一日會明白:萬物輪回只論因緣?!饼嬚駬u頭晃腦,一副高人做派。
張汐笑著捏起一顆果仁扔了過去,龐振嗤笑一聲,體內(nèi)靈氣微微流轉(zhuǎn),那果仁被他定在空中不得落地。
“你且看這果仁,再看看我。”
張汐聞言,定睛觀瞧,卻有些不解其意,問道:“何意?”
“倘若這果仁是你,那輪回便是我。”龐振繼續(xù)點撥。
“什么你你我我,莫要讓我猜謎。”張汐又扔了一顆果仁,只不過仍被龐振定在了空中。兩顆果仁在空中緩緩回旋,倒讓張汐覺得頗為有趣。
只不過龐振卻忽然靈氣催動,那兩粒果仁毫無征兆,被震成了碎末,落在矮桌之上。
“那果仁仍舊是你,那輪回仍舊是我?!饼嬚裾f出這話的時候,面容很是嚴(yán)肅,似在陳述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