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袍袖廣舒,美目凝神。那枚翠綠色的印章似有神力推動,緩緩的漂浮到了林煜面前。
“林煜接印?!绷朱巷@然對所看到的一切還沒有消化好,在原地猶豫了片刻,見云中君在無聲的等待,趕緊走上前去伸出雙手。
翠綠色的一枚小印章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云中君說道:“你先祖華胥國人也,也是龍族角龍一族。
你族人認夸父為先祖,曾是力可拔山的巨人。
角龍出自深山,為各色深林大蟒所化?;堉笮逕挵税倌辏L成為龍首雙角、青鱗青爪的巨龍,可聚地氣為大風,飛沙走石,是為地龍之首。
角龍龍相令牌‘盤云令’是調(diào)集角龍的號令,也是龍相的隨身法器?!?p> 說著,云中君手中祭出一枚白玉令牌,飛手一揚,那令牌直接飛到林煜的眼前。
只見那令牌通體無暇,正面有‘盤云令’三字,背面兩句話“盤山轉(zhuǎn)嶺,云蒸霧騰”。
待林煜看清那些字,云中君掌心再一發(fā)力,那盤云令竟‘倏’地撞入林煜的右臂上的刺青消失不見了。
“身在令在,同生共氣?!痹浦芯蛔忠活D清晰地說道。
林煜左手恭敬捧著翠色印章,專心記下云中君說的每一個字,然后說:“林煜明白。身在令在,同生共氣!”
云中君又轉(zhuǎn)向邵易。“邵易接印。你先祖亦是華胥國人也。
你是火龍一族的傳人。你族人乃神農(nóng)之后,曾是擅長弓箭和刀斧的最善戰(zhàn)的勇士。
火龍一族由地府巨蛇所化,化龍之日,須沖破八層地獄的煉獄之火才能成龍。所以是通體透紅,全身帶火的巨龍,可口噴煉獄之火,呼喚雷電,聚集風云。是為陰龍之首?!?p> 云中君見邵易也是恭敬地接過了那枚火紅的印章,又如法祭出另一枚白云令牌說道:
“此‘雷焰令’為火龍祖先赴湯蹈火所煉成,千萬珍惜!”
邵易見那令牌飛至眼前,正面的‘雷焰令’三字上竟隱約有烈焰的赤金色閃過,背面也是八個小字“雷霆電掣,焰熾火烈”。
邵易正色說道:“邵易記住了。身在令在,同生共氣!”云中君眼含笑意,將那令牌打入邵易左胸的紋身。
“風洛棠接印。你先祖乃麥積山織女一族,執(zhí)掌華胥國織造和歷算,著有《大山扶木紀歷》。
你是行龍一族的傳人。
行龍一族為江河中鯉魚所化,是全身金色、身形巨大的巨龍。行龍為數(shù)眾多,也最為溫和。
行龍一族最擅長行云布雨,是人間風調(diào)雨順的守護神。但是,”
云中君低下了頭,聲音黯然地說:“最后一次戰(zhàn)斗我們輸了。
那次失敗毀掉了華胥國,毀掉了很大一部分仙界,并讓人間世界從頭開始。
在那一次的戰(zhàn)斗中,行龍一族丟失了賴以駕馭風雨的‘行雨令’令牌。所以你只有龍相相印,卻無令牌。
‘行雨令’只能靠你們在將來不斷的努力中去尋找了?!?p> 如果說風洛棠心里不失望那絕對是假的。
她撅起了小嘴,雙手接過金色的小印章,一臉的小委屈。云中君對仰起臉看他的風洛棠笑了。
他的一笑春光百媚,帶來更加濃郁的花香。
風洛棠直愣愣地看得呆住了。
云中君在空中略一俯身,掌心上變出一只白玉鐲子溫聲說道:“這是你的本命神獸,雖然只是行龍幼崽,卻十分聰慧可愛。龍族龍相的本命神獸會隨你們的修煉長大?!?p> 風洛棠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拿過白玉鐲子帶上。
那白玉鐲是個龍形玉環(huán),龍首的雙眼是紅寶石一樣的晶亮,龍身的雕刻細膩圓潤,晶瑩剔透。
戴在手腕上,風洛棠只感覺一陣沁人心脾的清涼和好似微微游曳的波動,讓她喜歡得不得了。
云中君笑看小女孩的開心。
然后他將手心里剩余的兩枚銀色和黑色的印章擺弄了幾下,喚過邵易和林煜,表情變得嚴肅說道:
“這兩枚剩下的龍相之印我也交給你們保存,待遇到龍族應(yīng)龍和蛟龍后人,你們要三人一齊同意方可把相印交付。切記切記!”
三人點頭答應(yīng),由風洛棠雙手接了過去。
云中君沉吟一下,娓娓說道:“蛟龍一族源自東海,是海中蛟魚所化,亦有巨魚修煉千年化虺,再千年化蛟龍。
蛟龍族人奉伏羲氏為先祖,是可以入海水戰(zhàn)的勇士。他們擅長捕魚行船,精于陣法、戰(zhàn)術(shù),非常聰明而長于計算。
蛟龍一族的‘避水令’上面寫的是‘避兇趨吉,水平海晏’。
說到應(yīng)龍一族是龍族里最命運多舛的一脈。
應(yīng)龍是北冥之地巨鯤所化,雙翼巨大,飛天可一日千里。
應(yīng)龍族人也是伏羲后代,曾因過失被罰向西南山林遷徙,直入十萬大山終不能還。
應(yīng)龍?zhí)焐╈?,不易馴服,但一經(jīng)馴服是至死忠誠的伙伴。
九百年前,應(yīng)龍一族大部叛出華夏,向西不知所蹤。
應(yīng)龍余部繁衍至今幾無所剩。北冥之地已經(jīng)多年沒有消息,恐怕化龍的巨鯤早已不復(fù)存在了。
應(yīng)龍的令牌是‘艮澤令’。令語‘艮象萬有,澤蒸太虛’。
調(diào)動應(yīng)龍龍族是最強的戰(zhàn)力,可飛天而戰(zhàn),聚風雷而噴火,凝大澤之氣而發(fā)出浩蕩攻擊。
應(yīng)龍族人高手亦可背生雙翼,與他們的戰(zhàn)龍并駕齊驅(qū),長箭迅猛,可以射穿最堅硬的盔甲?!?p> 說到此云中君停下,閉上雙目,仰面向空中,似是還在回憶激戰(zhàn)中勇猛的應(yīng)龍戰(zhàn)團。
“沒有了,都沒有了?!彼锵У膰@了一口氣:“你們?nèi)绻业綉?yīng)龍一族的族人,帶來這里。
他必須是最勇敢和善戰(zhàn)的勇士。
他要證明自己才能從我這里取走令牌。
蛟龍的龍相也是一樣。帶他們來見我?!?p> 云中君見風洛棠三人鄭重點頭,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補充說道:
“要想執(zhí)掌龍族,哪怕只是一脈,也需要達到十成十的功力方能隨心所欲的做到。
你們幾個天資不凡,但仍然要下苦工才可以。
作為龍相有特別的功力要掌握。功力分為龍氣和魂力。
龍氣就是我身后的這團氣,這是催動令牌和各種法術(shù)的力量;
魂力就更加重要。龍相魂力分為十層,八層以上才是高手,才能召喚本族巨龍為我所用。
你們的本命神獸需要你們自身的龍氣滋養(yǎng),戰(zhàn)斗力也是隨你們的魂力提升而增加。
它們既是你們的護法,更是你們的血脈聯(lián)系,所以要好好待他們?!?p> 邵易和林煜不約而同地摸摸胸前的玉龍吊墜,和風洛棠一起重重地點頭答應(yīng)著。
三人正盯著云中君等著他說話,可忽然之間云洞中光線一暗,巨大真身的云中君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芳香的衣帶,耀眼的華服在一轉(zhuǎn)眼融入空氣里,仿佛剛才的美妙仙人不過是幾人的幻想。
“色相真身,不過紅塵幻象?!币粋€蒼老的聲音傳來。
風洛棠他們在晦暗不明的洞中終于看清云中君變回到最開始見到的那個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老樹精一樣地盤坐于地,只有眼睛里的明亮還依稀有著云中君的風采。
他朝風洛棠招了招手,說道:“織女一族法術(shù)甚為玄妙。不知你母親有沒有教給你一種編織之術(shù)名作‘玄茲鎖’?”
風洛棠雙眼迷茫地搖搖頭。
云中君繼續(xù)說道:“沒關(guān)系,回去同母親討教。用玄茲鎖編織成的鎖囊裝上龍相相印可隨身攜帶,隱藏行跡,絕不會為外人窺見覬覦?!?p> 風洛棠點點頭說道:“師父放心,我們記住了。只是我們?nèi)绾斡龅侥f的另外兩位龍相,又如何辨別沒有認錯人吶?”
云中君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說:“緣法自然。到時候你們定然會確定的。你們的武功也自有人指點。記住,京城西山最大的寺廟,你們?nèi)こ梢环◣?,那是本仙人間色相?!?p> 說完這句,云中君便如老僧入定,不再多言。
正此時,云洞外一聲清鳴,畢方振動雙翅,風洛棠三人只覺風聲忽起,眼前的景物好像巨風吹雪全部消散了。
風洛棠一瞬間夢境全無,一晃神之間在自己的家中醒來。
這是第一次沒有用還夢咒便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的清晨。
幾番掙扎,風洛棠實現(xiàn)了主體與床體的分離,啟動了日常上學程序。
接連幾日,風洛棠都不停纏著媽媽問東問西,特別是問織女的‘玄茲鎖’。
但打探的結(jié)果就是媽媽絕對不背叛名校家長群的原則,總之就一句話:“期末考試完了再說。而且,你的考試成績得說的過去才行!”
“‘說得過去’的定義太過模糊,”風洛棠嘀咕道:“是親生的嗎?”
老媽叉腰理直氣壯地回答:“人證物證俱在!”
期末考試摧花折柳,如期而至。
中午,風洛棠坐在學校的食堂里完全沒有食欲。她看著眼前盤子里的雞腿一動沒動。
端著飯盆兒忽的在她對面坐下的邵易驚訝的說:“怎么啦,怎么啦?連你最愛吃的肉肉都難以下咽了?”
風洛棠愁容滿面地瞟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哎!期末考試期間人家節(jié)食減肥不行嗎?”
邵易停下不住往嘴里送的勺子,認真地看著風洛棠:“落湯,你聽說過二哥嗎?八戒二哥?”
風洛棠抬眼看他:“姓豬的嗎?”
“是啊。你看哈,二哥多辛苦!
首先第一,從流沙河到西天,每天行走好幾萬步以上。
第二吧,他心情忐忑,從無高枕無憂的日子,動不動要和妖怪打架,還要受孫猴擠兌。
這第三呢,最重要的一點,二哥跟了唐僧,倒霉催的,還得吃素?!?p> 邵易說著頓了頓,眨眨眼睛故意嚴肅的說:“可是二哥為什么一斤一兩都沒瘦呢?”
風洛棠咯咯的樂起來,然后突然收住,狠狠的瞪了一眼邵易:“少爺,人家剛考完數(shù)學,正在反芻痛苦,你要不要這么毒舌呀?!”
邵易一樂說:“你看啊,事情你得朝好的方向看。數(shù)學已經(jīng)是倒數(shù)第二門了。下午再考完英語不就全考完了。好的地方呢,就是明天,咱叫上林煜就可以去西山玩了。你還想些什么呢?全剩高興了!”
風洛棠覺得邵易說的有道理,咪咪的笑起來。
她一把抓起雞腿兒,另一只手端起飯碗對邵易說:“來,敬二哥!”
邵易拿起飯碗和她碰了下說:“敬二哥!永不消瘦!”
周六的清晨,街上車少人稀。
風落棠和邵逸等在學校門口,見遠處一輛墨綠色的軍用吉普飛快的開來,一個急剎停在兩人面前。
林煜一身迷彩作訓(xùn)服,腳上陸戰(zhàn)靴,帥氣的從車上跳下來,招呼他倆說:“你倆挨那么近聊什么呢?我遠看著好像兩個約會的小孩?!?p> 邵易有些不好意思,忙看向駕駛室,見是一個陽光的大頭新兵,客氣的打招呼說:“兵哥好?!?p> “叫力哥。警衛(wèi)連里我最好的哥們兒!”林煜介紹說道。
風洛棠也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三人一起上車向西山駛?cè)ァ?p> 林煜坐在前排副駕駛,看著窗外迅速倒去的景色,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微微歪頭向后輕聲說道:“不是一直沒和你們說我做過的那個很長很長的夢,今天路上時間還長,正好現(xiàn)在有空,講個故事給你們聽聽?!?p> 中關(guān)村大街不遠處街邊的居民樓上,一個身如小山般的女道士正坐在蒲團上打坐。
她雙膝向外平鋪,足心相抵,兩手在膝上掐著靜心訣,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
不大的三居室里煙氣繚繞,道士對面的香爐上三支長香緩緩的燃燒著,忽明忽暗的的細小火光在三支香上慢慢向下爬著。
忽然,平地生風,三支香上的火星同時熄滅了。
香灰陡然落下摔成幾段,發(fā)出微不可聞的聲響。
女道士神情本來肅穆,聞聲立時睜開眼睛,喃喃道:“青崖峰。青崖峰。這死小孩兒這一難怕是要過不去?!?p> 說著她一推雙膝站起身來,撣了撣寬松的休閑褲,雙手拍了兩拍,大聲自言自語道:“當死則死,這有何懼!”
說完她又拈起三炷香點上插好,將一張符紙在香爐前焚盡,轉(zhuǎn)身回臥室,找出朱砂毛筆,拿出一大摞黃紙,開始在桌子上走筆如飛地畫符。
符紙上的符畫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
道士的臉上露出坦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