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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蟄之寶蓋流蘇

第九十六章 再戰(zhàn)

龍蟄之寶蓋流蘇 至酉 4400 2020-08-30 22:31:07

  秦趙兩國在李村附近的此役第一次對戰(zhàn)只持續(xù)了大半天。

  雙方共發(fā)起六次沖鋒。秦軍的重甲騎兵只沖鋒了一次。重甲戰(zhàn)車在趙軍的破甲軍的壓制下,有一定規(guī)模的損毀。

  一日之戰(zhàn),可以說不分勝負。雙方各有傷亡。算是兩軍軍事實力上的一次碰撞,或者說,是陣前的一次小小的試探。

  三日之后,秦軍在番吾城外十里再次列陣,旌旗招展,隊列嚴整。

  秦軍無論輕重騎兵和步兵,均著黑盔黑甲,所以遠遠望去如黑潮涌動,加重了兩軍對戰(zhàn)空氣中的凝重。

  而趙軍多為黃色盔甲戰(zhàn)衣,與春天里尚未返青的荒原野草融在一起,擺開戰(zhàn)陣,也有延綿數(shù)里,氣勢絕不輸于秦軍。

  章十一騎在馬上,低頭看了看身上剛領(lǐng)到的軍服。那連綴成片的牛皮軟甲,下面穿戴的是粗布的號衣,摸起來還稍微有些硬硬的,泛著新衣漿洗的味道。

  章十一本來是要將這軟甲套在他那身暖和的黑色棉褲襖上??烧l知套上以后,臃腫得不像話,所以他只好脫了棉襖褲,內(nèi)里只穿著夾衣。

  在春寒料峭中,章十一感覺身上的熱度散得有點兒快。他稍微俯下身,抱住他那棗紅馬的脖頸。馬兒身上的熱氣騰騰,讓他暖和起來。

  他拍拍馬兒的脖子,說道:“你隨了我這些年,還要跟我上戰(zhàn)場,真難為你了。不過,這咱們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你可得給我使力。”

  正嘀嘀咕咕,忽然前面一個副將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沖他“嘚”了一聲,那是要讓章十一噤聲。

  章十一閉了嘴,抬眼向前看去,見那主將安坐馬上。聽說,那是趙軍中很厲害的一位小將軍,名字叫做顏聚。

  那人身材不高,面皮發(fā)青,一雙眼睛雖然不大,卻很有精神。只是他的眉骨上的兩道濃眉,太過稠密,讓人過目不忘。

  顏聚此時正著一身泛著幽幽青光的青銅盔甲。這盔甲一看便是有些年頭了。本該金亮閃閃的青銅色已經(jīng)轉(zhuǎn)黑,甚至有些地方發(fā)出了幽幽的綠光。

  章十一想,這該是他們家老祖宗傳下來的吧。不過這盔甲穿在顏聚身上確實很合身,處處透著緊稱利落。

  他們這支由顏聚帶領(lǐng)的右翼大軍,以輕騎兵為主,正要迅速向戰(zhàn)場的側(cè)翼迂回。通過還未淪陷的趙國自家地盤,隊伍在快速的飛馳。

  他們的任務應當是要繞到秦軍的側(cè)翼給予騷擾和打擊。

  章十一四下看了看,這支隊伍人數(shù)不能算多,頂多一萬人,里面還夾雜了三千新軍和那三千婁煩人。

  這婁煩人騎馬就好吆喝。章十一作為被臨時指派和他們溝通并管理他們的騎軍小校,時不常的要沖過去,用馬鞭甩在空中,提醒他們不許出大聲。

  那些婁煩人揚起蠻不在乎的臉,沖章十一呲牙傻笑,過不了多久,該怎么喊還怎么喊。這搞得章十一著實頭疼。

  行進了大約有幾十里的路程,顏聚所率的輕騎兵便停了下來。

  章十一觀察著地形,確實是已經(jīng)到了一個相對地形較高的位置。

  從這里遠遠看下去有一些山林樹木。透過樹梢便可以俯瞰正在決戰(zhàn)的李村平原。

  這位置說高也高不出多少,但是如果要騎馬奔馳到戰(zhàn)場,大約還得需要兩炷香的功夫。到時候殺出去恐怕不能算是隱蔽的奇襲。

  章十一又俯下身從棗紅馬熱騰騰的身上暖和了一會兒,心里暗道:“打仗大約并不難,只要敢沖上去,敢抽刀便砍,就算是贏了?!?p>  他心念及此,竟嘿嘿的笑起來。因為心里想到,以前總是在公子面前白話,這一回親手耍上一把,便是將來在地下見了公子,又有可以白話的了。

  真正等吹起號角開始沖鋒的時候,章十一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拋在腦后了。他任由著耳畔風聲陣陣,心中全無雜念,手里掂起一把趙軍的戰(zhàn)馬彎刀,隨著大部隊沖了上去。

  此時此刻,他覺得那些婁煩人大聲的吆喝,真是很提斗志,竟恨不能他們喊得更響亮些。

  就在沖入秦軍重騎兵戰(zhàn)陣的最后一刻,章十一腦中還是想起了臨出發(fā)前,邵易邵公子囑咐他的話。

  對了,應當叫“少爺”。風洛棠風掌門說,可以跟著她叫邵公子“少爺”。

  少爺當時臉上帶著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符的語重心長,和章十一說道:“你只要記住,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如果能夠救幾個兄弟出來,就更好了。”

  章十一猛地策馬,沖進了重甲騎兵的戰(zhàn)陣。

  那秦國的重甲騎兵全身黑色盔甲,森然透著寒光,馬身上也是黑色的披甲,全都由菱形的金屬薄片串聯(lián),連馬頭上都有著金屬頭盔,護住了馬的額頭眉心。

  章十一揮動手里的彎刀,同時還從馬鞍上摘下鋒利的短矛,可以借助矛的優(yōu)勢,將對敵人的殺傷距離延長到遠離自己的身體。

  憑著絕佳的控馬技術(shù),章十一左手矛,右手刀,沖進戰(zhàn)陣后并不顯得太過吃虧。因為秦兵重甲騎兵近距離廝殺時,那過長的長矛長戟反而應用起來不順手。

  章十一揮動著彎刀砍向秦軍,不斷發(fā)出金屬與金屬劇烈碰撞和摩擦的吱呀聲,令人刺耳得頭皮發(fā)麻。他幾次縱馬,便馳到了秦軍騎兵中間。

  他偷眼向主帥的位置觀瞧,竟然吃驚的看到,顏聚一馬當先率先沖入了敵軍戰(zhàn)陣。章十一知道那人不愛說話,是個從來沒有給下面訓過話的小將軍。

  顏聚的身先士卒和沉默不語,在這樣的戰(zhàn)陣廝殺中,反而顯得鏗鏘有力。只望了這一眼,便給章十一平添了幾分勇氣。

  他手中的刀揮動得更快了,雖然他不會什么武功的招式,但是憑著他自己渾身的一把力氣,和靈活矯捷的身形,竟是讓他突入到秦軍重騎兵戰(zhàn)陣的中間位置。

  正在左沖右撞,忽然章十一聽見不遠處一聲慘叫。他回頭看時,就見一個新兵將要從馬上滾落下馬。

  章十一提馬急沖兩步,用馬肩直接撞向那襲擊過來的秦軍騎士。沒有任何護具的馬和披滿重甲的馬撞起來自是吃虧不少。章十一的棗紅馬吃痛得嘶鳴一聲。

  但章十一依然催馬更向前一步,堪堪用肘抵住了那將要落馬的少年,再仔細一看,竟是那日哭得昏天黑地想家的小孩。沒想到在沖鋒中,這小孩竟然也能如此勇敢的沖進了戰(zhàn)陣。

  章十一低頭看去,少年的腹部已是血肉模糊,顯然被秦軍長矛捅了個窟窿。那少年疼的幾近昏迷,兩手上的刀和馬韁繩已經(jīng)全撒開了,眼看就要翻滾落地。

  在如此密集征戰(zhàn)的重騎兵戰(zhàn)陣中落到地上,人被那些沉重的鐵騎踩踏,不消半刻便只會剩一灘血水了。

  章十一將少年猛的一拽,拉到自己的馬上,嘴中喊一聲“忍著點”,便將他朝下放在馬背上。那少年雙手捂住傷口,嗚嗚的呻吟,卻再也不敢動了。

  繼續(xù)揮動長矛,章十一往前突進時,又看見一個趙軍的新兵已經(jīng)被打落馬下,卻還死死地拽住馬韁,將自己的身形拖在馬腹邊上,狼狽不堪。秦軍的長矛已經(jīng)對準了他。

  就在那長矛刺出的瞬間,章十一飛身一撲,竟從自己的戰(zhàn)馬上,跳到那個新兵戰(zhàn)馬的馬背上。他用手一拉,將新兵重又拉上馬背。

  新兵顯然已經(jīng)受傷,肩頭正汩汩的流著鮮血。章十一大聲說:“馬背上趴好?!北阌痔亓俗约旱膽?zhàn)馬。

  棗紅馬還沒反應過來,主人便又回到了馬背之上。它一聲長嘶,隨著主人的引導靠近了那匹駝著新兵傷員的戰(zhàn)馬。

  章十一獨自一人守住兩匹馬和馬上的傷兵,矛和刀就有些忙不過來了。手忙腳亂中,他只得丟開了趙軍彎刀,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口笛,含在唇邊發(fā)出了一聲輕鳴的笛音。

  笛音未落,便見忽然暴土揚塵籠罩住了周圍的秦兵。那些秦國人瞬間愣在當場。雖然聽說過這情況在三日前也時有發(fā)生,他們還是沒想到如何應對。

  就在他們這一愣神的功夫,章十一便收了兵器,盡量將已經(jīng)慌張不安的馬匹,控制在自己的身下。

  狂風大作中,風洛棠帶著鏌铘白蟒趕到。她迅速將兩名傷兵放在鏌铘身上,同時,向章十一伸出手道:“走!”

  章十一搖了搖頭,簡單的嘟囔了句:“還沒打完?!?p>  那白蟒在空中以肉眼找尋不到的速度瞬間消失。塵土飛沙也慢慢的落下去。戰(zhàn)斗繼續(xù)。

  章十一趁著知情的先機,直接向秦軍攻去,竟讓他幾矛之下趟出了一條道路。

  御蟒而行的風洛棠轉(zhuǎn)身離開章十一,總覺得心里有點兒不對勁。她想了想,想起剛才看見那章十一手中的刀已經(jīng)扔了,只剩一支短矛。

  風洛棠不放心,立即催動鏌铘向回就奔。剛回到章十一戰(zhàn)斗的那些秦軍的附近,便看見章十一已經(jīng)是危在旦夕了。

  只見三個秦國的騎士手中的長矛,已經(jīng)如弩箭一般,向章十一刺去。

  而章十一手中的那柄短矛竟已碎裂。矛頭都不知道去向何處,只剩一根棍子還拿在手中,拼命地想要揮開那勢如破竹的秦軍長矛。

  風洛棠嘆了口氣,用極快的速度奔上前。她用龍氣輕輕一撥,撥開那三只致命的鐵矛。

  然后,她催動鏌铘俯身,用蟒身撞開了周圍的騎兵,一伸手便將章十一提到了白蟒身上。

  那章十一還在蹬著兩腿兒,喊道:“我又沒傷又沒死,還能打呢!”

  風洛棠嗤笑一聲說道:“再打,你小命沒了!”

  “小命還在呢!”章十一嬉皮笑臉。

  風洛棠卻說:“可是我家少爺給你的口笛可不能丟。我只是來拿回我東西的。”

  章十一這回沒話說了,只得任由風洛棠將他和其他的傷員一起,扔在白蟒背上。

  他動也不敢再動,扒住白蟒的身體歪頭看了看,見白蟒身上馱著不少的傷兵,已經(jīng)躍身飛過戰(zhàn)場的上空。章十一裂開嘴樂了,說了句:“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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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信坐在馬上一動不動。他仍然是黑盔黑甲的一身重甲。黑色頭盔之上,墨色盔櫻輕輕搖動。他的黑色綢緞大氅披風,柔順的垂搭在馬臀上,紋絲不亂。

  李信的坐騎與王賁的重甲指揮戰(zhàn)車,只有五步之遙。王賁在第二次對趙軍的這場戰(zhàn)役中,將前軍撤回,主軍頂上。所以李信并未出擊。

  相反,作為右軍的蒙恬此時正在前方激戰(zhàn)。右翼軍的重甲騎兵遭到了趙國輕騎兵的突襲。說是突襲,其實二里地外就看到了。

  但是,當這些靈活矯健的輕騎兵突入到重騎兵戰(zhàn)陣時,重騎兵那一身盔甲除了比較能抗造挨打外,便顯出笨拙和不靈活了。

  遭到這樣的騷擾,令重騎兵很難聚集力量向主陣沖鋒。據(jù)說,左翼左軍的重騎兵,也是同樣遭遇了輕騎兵突入戰(zhàn)陣的麻煩。

  趙軍輕騎兵不為斬殺,只為騷擾,所以愈加靈活的幾進幾出后,重騎兵的戰(zhàn)陣已經(jīng)被搗亂了。

  李信在馬上,聽著不斷沖到近前的探馬報來的消息,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正面的作戰(zhàn),秦軍也沒有占到任何優(yōu)勢。

  趙軍的戰(zhàn)車,雖然不如秦軍的重甲戰(zhàn)車更有沖擊力,但是勝在多而靈活。秦軍在幾次沖鋒中,箭矢耗費過巨,在暫停放箭射弩之后,趙軍的羽箭卻壓倒優(yōu)勢的襲來。

  秦軍的重甲步兵沖在前面,卻吃了速度快和身體不靈活的虧,讓手持長矛的趙軍,幾人對戰(zhàn)一人,搞得秦軍重甲步兵的傷亡,有些出乎意料的慘重。

  但是這一日的戰(zhàn)斗,王賁是下了死決心的。李信能從這位大將軍的臉上讀出他內(nèi)心的堅決。

  這是王賁他老爹王翦第一次沒有隨軍坐鎮(zhèn),第一次把一路兵馬大將軍的位置,讓給了兒子。王賁心中的勝負之心,自是不待言說的高。

  李信垂下眼簾。他壓制住內(nèi)心涌起的一股焦躁情緒。不知為什么,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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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擦黑,秦趙兩軍暫時休戰(zhàn)。雙方各自回歸自己軍陣,清點傷亡人數(shù)的時候發(fā)現(xiàn),似乎所有戰(zhàn)場上只剩下陣亡的兵士。傷兵很少,兵丁數(shù)字好像也并不完全對得上。

  這令兩軍的主帥都很有些奇怪,齊齊懷疑是對方做了什么手腳。難道將傷兵全部俘虜了?

  李牧撤回本營,命各營清點兵器箭矢等,同時設置路障,深挖壕溝,以防敵人深夜偷襲。

  而他本人也回歸了主帳。沒有人知道的是,他的袖中揣著一封信。這封信很奇怪的出現(xiàn)在了他身邊。

  也許是趁戰(zhàn)場混亂,被箭射過來的。因為信上寫著“李牧大將軍親啟”的字樣,所以副官就交了過來。

  信的內(nèi)容還是一樣的,語氣平緩,依舊是王翦的落款兒。

  李牧有些著惱。兩軍在打仗,而王翦并不在前線。如此投書一封,到底是何居心?李牧想可以肯定的是,王翦絕不是什么善意。

  他恨不能把那信一把火燒了,但想了想,還是又揣回了懷中。他很想慢慢的去研究一下,王翦這到底是什么樣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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