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么回事，今天你們學(xué)生會的工作結(jié)束的這么早啊。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嗎？”夏雄看著池雨馨和兩個穿著學(xué)生會制服的女生站在面前。估計是她在學(xué)生會的朋友與后輩們吧······他認出其中一個是之前在蘇州路甜品店看到的那位。
“喂，雨馨，這就是那個你要介紹的人嗎？我還以為是個女孩子呢。”站在她旁邊的那個高挑的學(xué)生會制服說話了。看她制服上的徽章，應(yīng)該是學(xué)生會會長。
“介紹一下，這位是黎夏雄，我的同班同學(xué)。這位是會長高芬芬同學(xué)，葉梓同學(xué)就不用介紹了。”
“初次見面，我是黎夏雄，以后還請多關(guān)照?！彼蛩齻凕c頭致意，回應(yīng)像預(yù)想的那樣冷淡。
“前輩不用那么客氣嘛。畢竟我是你妹妹的同學(xué)，以后我也把你當做哥哥看待吧?！比~梓走到他的面前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似曾相識的壞笑。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雨馨，我們真的要和這家伙一起去探望方嵐同學(xué)？”會長小聲的問她。
“我之前就已經(jīng)向方嵐同學(xué)介紹過他了，放心吧?！?p> 雖然坐在空曠的軌道電車里，但夏雄感到全身都被拘束著。鄰座兩對陌生的眼光緊緊貼附在他身上，壓得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列車緩緩?fù)？吭跂|部院區(qū)站，小步走出車廂后，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松弛了下來。
“真美啊，我以前還沒有見過那么漂亮的建筑?！比~梓看著住院部大樓驚嘆道。
“快走吧葉梓，方嵐同學(xué)還在等著我們呢?！睍L催促著她。雨馨站在夏雄的身邊走著，笑而不語。她的頭發(fā)在夕陽下的風(fēng)中飄舞著，也被染成了晚霞的橘黃色。
散發(fā)著消毒水氣味的病院長廊里，只有四個人雜亂的步伐聲。葉梓抱著她那個鼓鼓的粉色單肩包，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1509號病房的門敞開著，里面的人沒有打開燈，而是任由夕暉透過窗戶撫摸著每一寸墻壁。那個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四角的天空。
“方嵐同學(xué)，我們來看你了?！边@是池雨馨的聲音。
床上的那個女孩回頭看著他們，臉上顯現(xiàn)出了格外清晰的微笑。
“方嵐，我真的好想你啊······”葉梓撲到了方嵐的懷中，兩人在金色的晚霞中擁抱著，過了好一會，方嵐才從葉梓的懷抱中脫離了出來。兩個人的眼中都充滿著歡樂與驚喜。
“啊，高前輩，雨馨前輩還有······夏雄前輩，你們也在啊?！狈綅箍吹搅苏驹诓》坷锏牧硗馊齻€人，臉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葉梓，真是的，下次不要這么熱情的和我打招呼了啦?！?p> “知道了知道了，嵐嵐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像以前那樣害羞?！?p> “方嵐同學(xué)，最近在醫(yī)院過的怎么樣？”
“一切都很好，醫(yī)生護士很照顧我，雨馨前輩借給我的書也很有意思，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我已經(jīng)讀了兩遍了。不過最開心的還是大家能來看望我?！?p>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好想每天都躺在醫(yī)院里啊?！比~梓羨慕的感嘆道。
“其實也沒有你想像的那么好，不能見到大家，我只能一個人在房間里坐著，沒有什么比那樣更孤獨了?！?p> “所以我們才來看你啊，方嵐同學(xué)。”高芬芬坐到了床邊的塑料扶椅上。
“方嵐，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葉梓打開了一直抱在懷里的粉色單肩包，里面露出了各式的明星專輯和風(fēng)景明信片?！斑@是mister銘新出的專輯，你肯定很期待吧？”
方嵐接過了那張還沒有打開包裝的專輯，驚喜的摸著那只精美的碟片夾，“但是沒有播放機怎么辦啊······”
“不用擔(dān)心，我就把我的借給你用吧?！比~梓從包里拿出一個碟片式隨身聽。
“我說啊，葉梓，難道你就帶著這些來的嗎？”高芬芬皺著眉看著葉梓從包里掏出的東西。
“沒事，我挺喜歡的。葉梓同學(xué)，新專輯和隨身聽這些對你這么重要的東西，借給我···真的沒關(guān)系嗎？”
“啊，沒關(guān)系的，你喜歡就好。我的東西就是方嵐同學(xué)的東西，以后你想讓我?guī)裁催^來只要和我說一聲就好了?！比~梓臉紅著摸了摸頭。
“對了，方嵐同學(xué)，學(xué)生會這個月的網(wǎng)上活動，你也可以報名參加的?！?p> “欸，真的嗎······”
三個女生興奮的聊了起來，徹底忘記了夏雄的存在。窗外，深藍色的夜幕覆蓋住了天際。
2
方嵐的父母走進了房間，看到里面的幾個人，他們顯得有些高興又不知所措。
“啊，你們就是方嵐說的朋友吧，她說今天有人來探望她，我們就沒有來打擾。”
“爸，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葉梓同學(xué)，這是高芬芬同學(xué)，這是黎夏雄同學(xué)。還有你們已經(jīng)認識的，池雨馨同學(xué)?！?p> 方嵐的父母耐心地聽著，向一行人報以微笑。但他們的目光最后還是鎖死在了夏雄身上。
“你們餓不餓？我們正好要去醫(yī)院食堂點餐呢。大家一起去吧?！狈礁柑嶙h道。
“不用了，叔叔阿姨，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家人還在等著我們呢?！备叻曳夷闷鹆朔旁谧紊系膯渭绨蚍綅沟绖e，“那方嵐同學(xué)，我們先回去了?！?p> “我也要回家了。叔叔阿姨再見，方嵐再見?！比~梓也拎起了包，準備離開。
“咦，雨馨前輩，夏雄前輩，你們不走嗎？”葉梓回頭看著站在窗邊的池雨馨和黎夏雄。
“啊，我們家里正好沒有人，就先在這里待一會?！庇贶盎卮鸬??！澳窃僖姡~梓，高會長再見?！?p> 黎夏雄看著兩個女生消失在了病房門外，他原本是想和她們一起離開的，夏雄早就意識到他只不過是一個被強行拉來充數(shù)的工具人。他早就準備著找借口離開，但聽到了雨馨的這一番話，他不由得愣在了床邊。
“那，一起去吃飯吧?！?p> 那個男的，到底和雨馨是什么關(guān)系，怎么雨馨和他這么親近，難道傳說雨馨已經(jīng)交到的男朋友······就是他？！
高芬芬走在病院的長廊里一邊思考著，絲毫沒有察覺到正在偷笑的葉梓。
3
我在醫(yī)院食堂里勉強咽下了難以分辨出味道的胡蘿卜燉肉和青菜蘑菇。池雨馨在對面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吃下食堂的供應(yīng)餐。
“我吃好了?！蔽覍⒂眠^的餐巾紙和湯碗一并放進餐盤里，把它們送進了回收餐具的塑料箱。
“真是的，你這個人做什么事都搞得一本正經(jīng)的，我還以為有教導(dǎo)老師在監(jiān)督你呢?！?p> “沒什么，習(xí)慣了而已。你不吃點什么嗎？”我看著她面前被稱作“晚餐”的東西，里面裝著一只冷的雞蛋三明治，她只動了一小半。
“沒有什么胃口。走吧，方嵐應(yīng)該還在等著我們呢?！彼嗥鸢?，走向出口。
4
在方嵐的病房門口，我們見到了她的兩親，他們好像正準備離開。
“對不起，池同學(xué)，我們還有些事，今天要早些回去，方嵐就拜托你了?！?p> 這是什么父母啊，還有什么事比女兒的病更重要的嗎······我心里這樣想著。
但是雨馨幾乎沒有遲疑的接受了他們的委托。看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病房里只有靠窗的一端還亮著燈。方嵐穿著淺黃色的睡衣坐在床上，正在看《五等分的初戀》。她看到我們進來，把書合上放在了胸前。
“啊，雨馨前輩，夏雄前輩，我還以為你們已經(jīng)走了呢?！?p> “我們怕你孤單，決定還是留下來多陪你一會好了。是吧，夏雄？”
我不知道為什么回答了“是的”。盡管事實上我想早些結(jié)束這無聊的探望。
“真的嗎？雨馨前輩，你們能陪我的話，我······真的很高興！”
兩個人開始聊起了一些關(guān)于學(xué)生會的事情，我從房間走到長廊里，靠在了暗淡的窗邊，大腦里一片空白，只有無數(shù)思緒的線條在思維中纏繞著。
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我看了看手表，八點鐘。莉華他們在家里已經(jīng)等急了吧，都忘了跟他們說一聲了。
·
“哥，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爸媽還在等你回家吃晚飯呢。你去哪里做活動弄到這么晚？”
“我在學(xué)校里有點事，要晚些回來。你和爸媽說一聲。還有，我上次給你布置的試卷早點完成，我明天會給你講解的?！?p> “真是的，你到底在哪里啊，學(xué)校的事也不用拖到晚上來做吧，你不會······和雨馨姐在一起吧。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告訴爸媽了哦。”
“別胡說，我還有事要忙，先掛了啊?！?p> “喂······”
我伏在走廊盡頭的欄桿上，看著窗外遠處中央大廈的燈光。沒有什么時候比此刻更能讓我感受到孤單了。
不知什么緣故，池雨馨離開了房間，輕輕的走到我的身邊。她也站在欄桿邊，看著遠方的天空。
“你去陪方嵐吧，她想和你說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p> 無奈之下，我走回病房，方嵐在床上拿著那本展開的《五等分的初戀》，但是她并沒有在看。
“夏雄前輩，那個······你能坐在那里嗎？”她指了指放在墻邊的塑料椅。
我走到了床邊，坐在了那把椅子上。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以為我們再也不能對話了呢?！蔽议_玩笑說道。
“前輩······想和我說些什么呢？”
“對了，你看的那本書我聽說過，好像這段時間很流行?！?p> “你說的是這本嗎？”她拿起了那本橙色封面的小說?！斑@是《五等分的初戀》，松杏子老師最新的作品，還是朋友幫我買的簽名版呢。我還是第一次讀這樣的輕小說。不過，感覺很奇特，就像是在雜亂無章的宇宙里找到了一個精心編織的小世界?！?p> “不過我覺得，不管什么樣的輕小說，讀起來都是一個感覺吧?！?p> “我以前幾乎不讀輕小說，一方面是因為父母不同意，另一方面是我也覺得讀輕小說是初中生才做的事。于是我?guī)缀醵际窃诳茨切┟易髌?，以為這就是看書的最高境界了。直到偶然從《青草》文摘里看到了松杏子老師的小說。”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水。
“我被那篇小說打動了，那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她的小說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在夢中出現(xiàn)過的世界，我想那就是所謂小說的靈魂吧?！?p> “從那時起，我就想要成為像松杏子老師那樣的小說家。我覺得用自己的語言感動別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p> “于是呢？”
“在高一那年，我開始了我自己的創(chuàng)作，畢竟我寫的作文曾經(jīng)獲過市里的一等獎，所以我對自己的文筆還是有信心的。我的第一篇小說完成后，雖然在老師的幫助下發(fā)表到了本地報紙上，也獲得了別人的稱贊，但是我總覺得缺少了點什么，缺少了松杏子老師書里的那種靈魂——能夠觸動我心中某處的東西?！?p> “但是，無論我怎么思考，都無法找到解決它的辦法。果然，要當小說家的話，我還是欠缺了點什么啊?！彼е潜緯?，嘆了口氣。
“方嵐，我覺得······其實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對她說道。“有些人并不是不行，而是不敢。”
“真的嗎？”她原本失落的眼神里綻放出了些許光彩。
“從你的性格和習(xí)慣上，我覺得你做小說家再合適不過了。你很擅長于觀察人，并且能夠根據(jù)語言判斷他人的個性。這些我在咖啡館的時候就注意到了?！?p> 她的臉紅了起來，“抱歉，我那時以為你對雨馨前輩有好感，跟你說話時就有些坦率?！?p> “沒關(guān)系的。如果你真的想成為一個小說家的話，我和雨馨都會······不，大家都會支持你的?！?p> “我······”她捂住了臉頰，輕輕抽泣起來。
“你沒事吧，是不是有些······不舒服？”第一次看見她流淚，我感到有些慌張，但是卻莫名的可愛。
“我太高興了···抱歉，我自己一激動就容易流淚，像小孩子一樣······”她的眼淚滴在書的封頁上。等我回過神來，方嵐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坐在床上的她看著我的眼睛，微笑著。
在后來的一個小時里，我都在和方嵐討論與寫小說有關(guān)的話題。諸如人物性格的塑造，環(huán)境的描繪，又或者是小說里旁白的重要性······我從未如此認真的和一個女孩子討論她感興趣的東西，也許是我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孩子吧······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方嵐向我講述的那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