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滿城飄香。
皇宮中即將迎來一年一度的花朝節(jié)，今年規(guī)模更勝往年。小徐氏第一次正式出面主持后宮事宜，樁樁件件，頗費心思。大到受邀的誥命名單，小到桐花臺擺放的花盆，都要一一過目。宴會上要演奏的曲子，她早已安排教坊司提前排練好。所供應的一應食材點心，也囑咐司膳坊備了最好的。她原本就出生世家，見過的大場面多，初初上手，既不生疏，也不膽怯。
在斟酌名單時，貴人方氏提議：“娘娘既有心將今年的花朝節(jié)辦得比往年更加奪目，壓過貴妃一頭，有一人卻是不得不請?！?p> “何人？”徐皇后正提筆親自寫著邀請函，一滴墨水沾上流云花箋，她將桌上的紙揉做一團，丟進竹簍中，好奇的問道。
“恭王府舒太妃”方氏出聲說道，隨即娓娓道來一樁陳年往事“昔年先帝時，林婕妤誕下九皇子，就是陛下?？上Я质霞沂辣拔?，位份太低，沒有資格撫養(yǎng)皇子，只能跪求先帝將兒子交給一同入宮的好姐妹舒妃娘娘撫養(yǎng)?；噬系腔畷r，原本執(zhí)意將太妃留在宮中好生供奉，頤養(yǎng)天年，奈何太妃顧忌您姑母孝懿仁皇太后，又念著自己在宮外的親生兒子，這才搬去恭王府?！?p> “你是說，皇上同舒太妃的關系很好？”徐皇后疑惑的問道“可是這些年本宮并未看出來圣上待太妃娘娘有何不同之處啊。”
“娘娘單看林貴妃的父親退下首輔之位之后，是何人擔任次輔一職?！闭f罷，方氏停下來看了一眼徐皇后，見她眼中猶存不解，繼續(xù)開口說道：“是舒太妃娘家的嫡親弟弟舒昇大人吶，舒大人在內(nèi)閣里呆的日子可比前任首輔周承燁還久，如此還看不出什么嗎？”
方氏提點至此，徐皇后才恍然大悟。她從前一貫閉門幽思，哀哀怨怨，沉浸在與心上人愛而不得的痛苦之中。后宮的事情尚且一知半解，更別提前朝之事。沒想到方氏此人，看著木木訥訥，卻生得玲瓏心竅，對朝中之事亦洞察得十分清楚。想著不由得看著方貴人的眼神帶上一絲敬佩，此人幸好是站在自己一邊，若是被林氏拉攏去了，不知會釀成什么后果。
寫好舒太妃的邀請函，皇后喚來玉珠，囑咐她親自送去，莫要怠慢。
玉珠點點頭，應聲退下。
徐皇后小舒一口氣，對方氏說道：“此事，還要多謝你提醒?！?p> 惠貴人面露微笑“那也得娘娘能聽進去嬪妾的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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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節(jié)正式舉辦那日，桐花臺布置妥當，樣樣精細妥帖，煥然一新可見是費了心思。陸陸續(xù)續(xù)趕來一眾赴宴的貴族功勛女眷，她們臉上帶著驕傲和自豪的神情，坐在指定的位置。桌前擺上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桂花釀和幾碟子水果點心，酒是去年秋天徐皇后親自釀的，在場的每一樣吃食，也是精挑細選著才被宮人端上來。
眾人都從中看出，今年與往年大不相同，比之林貴妃操持時，要多了些許誠意。
席間太后坐在首位，舒太妃在下，其次是皇后和宮中妃嬪。
林晗煙的臉色不太好看，僵硬的坐在皇后下面，嫌惡的聽著那些命婦們對徐皇后的奉承之詞。哼，不過是見她一時失寵，就開始拜高踩低。
徐婉的眼中流露出贊許，自家侄女終于讓她看見一點希望。芷苓這孩子，從前就是傻了些，對過去的事情念念不忘，難以釋懷。如今看開了，還是可以繼續(xù)扶持一把的，畢竟大哥就這一個嫡女，徐家未來的榮耀還是系在她與煜霖身上。
歌舞開始演奏，教司坊的舞姬們跳著精心排練的曲目，流云水袖，款款擺動，倒也賞心悅目。
太后召來秋玟，低聲說道：“你去延慶殿點將皇上請來，就說舒太妃也在這里?！?p> “是”秋玟悄然退下。
太后看著這些唱歌跳舞的妙齡女子，又抬眼漫不經(jīng)心的掃過底下坐著的雙十年華的后宮眾妃，轉(zhuǎn)頭和舒太妃敘起舊來，調(diào)侃的說道：“從前咱們也是這般年輕嬌俏來著?！?p> 她與舒太妃的關系從前一般，舒氏年輕時，亦不得寵。如今二人相對著后宮中這些燦若嬌花一般的女子，憶及從前，倒是多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舒太妃長年吃齋念佛，算來，今日是為數(shù)不多踏出恭王府的日子。她也笑著打量永徽帝的后宮妃子，憶起往事“咱們當年，可不跟她們?nèi)缃褚粯?。我還記得娘娘第一次入宮的樣子，偷偷地背著人在假山后面摘下發(fā)髻上沉甸甸的金頭面?！?p> 這一樁舊事被人猛然提起，徐婉不由得在心頭感慨，原來自己當年也有如此嬌俏的一面。
只是幾經(jīng)塵埃掩蓋，在森森諜影的后宮中，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保全家族的榮耀，那些純真善良早已被歲月剝得一干二凈。
永徽帝邁步而來，先向太后行禮，再是舒太妃，眾人也跟著向皇帝見禮。他沉聲揮手，對后妃和其他命婦們說道：“平身吧，今日宴飲大家隨性就好，不必如此拘束。”
很快有人端來椅子，擺在皇后娘娘這邊，永徽帝坐定，卻并不看皇后。
小徐氏拿眼偷瞄坐在身邊的男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他，倒覺得新奇。
四年前新婚那日，她的夫君掀開紅艷艷的蓋頭，只冷冷的說了一句“你知道，朕并不是十分愿意娶你?！?p> 那時她心高氣傲，立刻跪地說道：“臣妾嫁您，也并不是十分樂意?！?p> “既如此，你就當好你的皇后之位，朕日后不會再來了，也不會多看你一眼?！?p> 此后整整四年，除了太后勸著來過幾回，二人面色寡淡，僵硬對著之外，圣上果然說道做到，在任何場合，不會多看她一眼。
徐太后開著玩笑對舒太妃說：“今日可是多虧把你請來了，皇帝才能出席?！?p> 舒太妃關切的打量著永徽帝，她心中知道元灝這孩子如今與徐氏的關系不太好，太后看似玩笑，實則暗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