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下起了淋漓的雨。
到了上海,何行東把蔣左送回去,已是傍晚時分。
公寓一片黑蒙蒙,可悲的是蔣左走之前忘拿鑰匙。
周圍很靜,靜的只有風(fēng)在耳邊呼嘯。
蔣左往臺階上坐,手里翻著懷表時開時關(guān)。
八點(diǎn)二十。
看著街上的燈火通明,不僅有些落寞。
何行東站在茶館外。
老板娘扇著芭蕉扇磕著瓜子走在煙箱旁,“呦,小東今天就你一個人?。俊?p> 何行東看著煙箱,“對,老板娘還給我那盒白塔山?!?p> “小左怎么沒跟著你來???”老板娘邊打開煙箱邊問。
“她回家休息?!?p> 何行東伸手接住老板娘遞給他的白塔山,看向另一條小道,“再來一包狗糧吧?!?p> “今天又要喂小壯啊?!崩习迥锟粗鴺堑揽诼冻鰜淼膱A溜溜的腦袋,布靈布靈的大眼睛干巴巴地盯著這頭。
何行東問:“又?”
老板娘點(diǎn)頭,“我今天下午才喂過它們?!?p> 何行東拆開白搭山的盒子,從里面抽出一桿含在嘴里,用手捂著,另一只手打燃打灰機(jī)點(diǎn)燃,“估計夏天到了,不怎么耐飽?!?p> 老板娘提一嘴,“也是,你昨天沒在家,來了一個女人,說是來找你的?!?p> “長什么樣?”何行東收回目光,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回憶著,“臉上化著很艷麗的妝容,很高,差不多一米七左右,一頭的卷發(fā),說來奇,她也買了包白塔山?!?p> “我知道了,諾,錢。”
何行東點(diǎn)頭,老板娘剛說,他腦海里就有了那人的形象,從包里掏出二十五遞給老板娘。
“我走了?!?p> “好勒?!?p> 老板娘只看了眼何行東拄著拐杖的背影,就低下頭整理今天的收入。
何行東吐出煙霧,把夾在腰上的狗糧的口子撕開。
剛走到樓道口,小壯就跑出來迎接他,往何行東身上撲,何行東笑著看著小壯,手撫摸小壯的圓溜溜的腦袋,“你真是皮的很?!?p> 小壯像能聽懂他話一樣,不滿地低聲嗚噎。
“咋?還不服?”何行東晃著手里的狗糧。
剛說完,就見阿渡引領(lǐng)著小白幾只貓往何行東這邊跑來,花花一來就像碰瓷一樣倒在他的腳邊喊叫著。
何行東把拐杖往旁邊一放,自己徑自坐在臺階上,把旁邊的飯盆也擱置在臺階上,抓了幾把放進(jìn)幾個飯盆里。
都爭先恐后地占領(lǐng)飯盆,奇的是今天小壯并沒有急的去吃糧,而是默默地蹲在何行東的旁邊,腦袋放在他的大腿上,嗷嗚的叫著。
何行東把糧放在掌心伸在小壯的嘴邊,它把頭一扭,就是不看何行東手里的糧。
何行東笑,“怎么,今天還鬧上脾氣了,就因為今早沒來喂你???”
他拍了下小壯的背,毛很順滑。
小壯依舊不理會何行東,低聲嗚咽。
何行東只好把按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壯一把撈起來,瞧它,卻見它垂頭喪氣的。
“吃不吃,不吃我走了?!?p> 何行東作勢起身,小壯見狀,張嘴咬著他的褲管死死拖著,就是不讓何行東走。
他好笑地看著它,“我不走,你趕緊吃了,不然我白買了?!?p> 把裝滿糧的飯盆放在小壯前,自己則坐回臺階看著它。
小壯坐在飯盆前,一動不動地看著何行東,他用手指了指飯盆,小壯埋頭看著飯盆又看著何行東。
“我不走,等你吃完?!闭f完,撫摸了幾下小壯。
小壯嗚嗚地叫了幾聲才埋下頭吃。
何行東低笑出聲。
好一會兒,才見一輛黑色程亮的汽車停在公寓外。
蔣左勉強(qiáng)的睜開雙眼看向那輛汽車,緊接著,從車上面下來的是蘇矜,然后是蔣文之。
蔣左努力地不使自己睡過去,坐在臺階上搖晃了幾下頭,試圖讓自己清醒清醒。
公寓大門外的蘇矜不知道在和蔣文之說什么,蔣文之淡淡一笑,而后看見他倆一同左走進(jìn)大門。
幾米之外,就見蔣左坐在臺階上靠著墻壁。
蔣文之站定,看著她,微蹙眉,“坐地上干嘛?”
“沒鑰匙?!笔Y左雙眸懶散地看著蔣文之,支撐著墻壁站起來,直視蔣文之。
蔣文之一把把蔣左扶直,她勉強(qiáng)地靠著他的力氣才能站直。
蘇矜看去,蔣左嘴唇有些蒼白,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
蔣文之雙手撈著蔣左,神色不大好,蘇矜伸手放在蔣左的額頭上,驚的一下把手縮回,看向蔣文之,“她好像發(fā)高燒了。”
蔣文之眉頭輕蹙,打橫抱起蔣左往停在大門外的黑色汽車走去,對后面還在發(fā)愣的蘇矜道,“你來開車?!?p> “啊,好。”
蘇矜小跑的過去,為蔣文之把后車廂的車門打開,蔣文之把蔣左放在座位上,自己也隨之坐在身旁,用手探著蔣左的額頭,最后探下自己的額頭,嘴唇緊抿。
蘇矜系好安全帶,透過鏡子看向后面的蔣文之,只看了幾秒,收回視線,發(fā)動車子。
蔣左低聲嘟囔著,迷迷糊糊,蔣文之耐著耐心湊在她的嘴邊傾聽,終是沒聽清,正在他打算放棄聽清蔣左嘴里嘟囔著什么,蔣左小聲說了句不想去醫(yī)院。
蔣文之一時覺得好笑,看她蒼白無力的模樣,“你還知道自己在發(fā)燒呢?!?p> 蔣左迷糊也不忘不服地把頭扭在一邊。
蘇矜看著后面的蔣文之問,“他們這是去哪了?”
“杭州?!甭曇粲肿兓亓饲謇洹?p> 蘇矜還想問關(guān)于那個男人的問題,不僅想起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何行東的模樣,就此把從前的念頭的打消。
蘇矜開車還算穩(wěn),公寓離醫(yī)院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很快。
蘇矜剛把車停好,蔣文之就扶著蔣左下車報急診。
好在溫度不是很高,醫(yī)生給蔣左安排了輸液。
蔣文之從包里拿出一包紙給蘇矜,“擦擦汗。”
“好?!碧K矜點(diǎn)頭,從里面扯出一張衛(wèi)生紙擦拭汗水。
蔣文之把外套脫了放在床尾上,接著把手的衣袖扣子解開,挽到手肘,而后松了下領(lǐng)帶,坐在蔣左旁的椅子上。
鬢發(fā)被汗水浸濕,額前的碎發(fā)也被透濕,蔣文之把前面的頭發(fā)往后一撩。
蘇矜看看蔣文之,又看看病床上的蔣左,無厘頭地冒出一句,“怎地突然發(fā)覺你倆挺像。”
正擦拭汗水的蔣文之手一頓,透過眼鏡看向蘇矜,“哪?”
蘇矜說,“你倆說話方式特別像?!?p> “也或者是在一起生活久了兩人長的也莫名地像?!?p> 蔣文之看了眼睡著的蔣左,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先回去吧,今天真的麻煩你了,改日賠償你。”語氣客氣道。
“不用,蔣文之,咱兩何時變得這么客氣了。”
我們從何時變得越來越疏遠(yuǎn)了。
這句話不知覺地竄在蔣文之的腦海里,之前,他也是這么說的。
他說,“沒。”
蘇矜看著蔣文之,拿著自己的包,“我走了那?!?p> 蔣文之站起身,“我送你下去?!?p> “嗯?!?p> 何行東坐在臺階上,看著小壯把飯盆里的狗糧吃完才放心的離開,還沒跨出一步,小壯又跑上來咬著他的褲管,死死地咬著,就是不讓何行東走。
何行東無奈地看著小壯,“你怎么了這是?”
“平時也沒見你怎么黏我啊?!?p> 小壯依然死咬著何行東的褲管,不讓他走,嘴里嗷嗚著。
募地聽到身后傳來刺耳得高跟鞋的聲音,何行東下意識地往那道聲音循去。
蔣文之把蘇矜護(hù)送到樓下,目送著她上車,“慢走?!?p> “好,你快上去吧?!碧K矜透過車窗看只著襯衫有些單薄的蔣文之。
蔣文之招手,直到車子的影子沒入黑暗。
張芝著一貼身白裙,手里叼著一桿眼,不緊不慢地往何行東走來。
何行東看她,“你怎么會在這兒?”
“來看看你。”張芝雙手挽住,斜靠著欄桿,嘴里的煙一上一下。
小壯松開何行東的褲管,朝張芝嘶叫著。
張芝笑,“你這個狗還挺兇?!?p> 倒是何行東皺眉看著小壯,把它拉住,“你咋回事兒今?”撫摸著它的身子給予安慰。
張芝看著樓道上的幾只流浪貓,又看看何行東手下的中華田園犬。
她說,“機(jī)票我訂好了,明天的?!?p> 摸小壯的手一頓,頭也未抬,“嗯,幾點(diǎn)的?!?p> 張芝手夾著煙輕輕一彈,煙火從上面掉落到花盆里,“中午十二點(diǎn)十五分?!?p> 何行東看她,“知道了,你走吧?!?p> 嘴里叼著煙的張芝,發(fā)出一聲‘嗤’笑,“就不打算帶我上去坐坐?”
何行東說,“不打算,只不過我可以請你去哪個茶館一坐。”
張芝挑眉,“那走吧?!?p> 夜晚的樹葉瑟瑟。
張芝轉(zhuǎn)身走在前面,何行東把小壯往旁邊一放,摸了幾下就走,不理會后面小壯的嗚咽聲。
何行東帶著張芝在棚子外樹下的桌椅走,嘴里囔著。
“老板娘,來兩杯茶?!?p> “來了。”
老板娘給客人倒茶的忙活里也不忘朝何行東這邊看來,旁邊那女人郝然是之前她跟何行東說的那個來找他的女人。
張芝早已抽完剛才那桿煙,從兜里拿出一包軟云,還是新的。
她熟練的把煙拆開,在煙盒里抽出一桿未全抽出,往何行東面前遞,“來一桿。”
何行東瞅她一眼,在張芝抽出來的那桿旁重新抽了一支點(diǎn)燃。
張芝笑,搖了下頭,把方才自己抽出來半截的煙自己抽,“怎么?這么避嫌。”
此時,老板娘端來兩杯茶上桌,叮囑著:“這茶用剛開的水泡的,注意點(diǎn)燙?!?p> 何行東把含在嘴里的煙取出道,“辛苦老板娘了?!?p> “不辛苦不辛苦?!崩习迥锩佳坌﹂_。
張芝含著煙起身去貨架處,“老板娘你這兒有沒有大白兔奶糖???”
“有的有的就在那個泡面旁邊就是?!?p> 老板娘雙手擦在腰上的圍腰來回擦拭,往張芝走去。
何行東朝椅子后背靠去,側(cè)頭看著不遠(yuǎn)處槐樹下幾個老大爺穿著背心扇著扇子,坐在石凳上下象棋,時不時還能聽見那邊的爭吵聲。
蔣文之上來時,蔣左大致醒了已。
蔣文之拿起放在床尾的西裝套在身上,把窗子拉攏,“不再休息會兒?”
蔣左還有迷糊,“不了,我這還要輸多久的液?”
蔣文之伸手頂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約摸還有一個小時?!?p> “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蔣文之坐在蔣左輸液的手的另一側(cè)床上看她。
“沒電了?!崩碇睔鈮训恼Z氣。
蔣文之一直看他,半晌,低笑出聲,“你也沒這么笨啊。”
蔣左誘惑看他,“??什么?”
蔣文之轉(zhuǎn)移話題,“吃晚飯沒?”
“沒有?!?p> 聽到蔣左的回答,蔣文之一時氣樂,“你這是玩的忘我了?!?p> 她搖頭,“我想著你在家里,我就說回來跟你一起吃晚飯,誰知道你沒在家?!?p> “這還怪我咯?”
蔣文之忽地彎下腰,蔣左往下面一縮,眸光警惕地看著他,蔣文之低頭看她一眼,不語,伸手把放在枕頭旁的手表一拿。
而后起身坐直,把手表往手腕上一戴,眉毛微挑,“我只是拿個手表而已?!闭Z氣有些無奈。
“......”
蔣左暗自呼了一口氣。
蔣文之瞅她一眼。
余光里瞥見他的西裝半挎在蔣文之的肩膀上,隨時要掉下來的可能性。
“你手機(jī)能借我用用嗎?”蔣左問。
蔣文之聲音裹著笑意,“平常也沒見你這么客氣。”
“.....沒?!?p> 蔣文之唇角上揚(yáng),把肩上的外套取下,從包里拿出手機(jī)遞給蔣左,“密碼沒改?!?p> 正輸入密碼的蔣左,一頓,抬頭看蔣文之,“知道?!庇致耦^繼續(xù)自己的事。
蔣文之喉嚨發(fā)出一聲悶哼。
蔣左快速解開密碼,打開微信,就見蘇矜發(fā)來幾條消息,“蔣文之,你手機(jī)有人來消息?!?p> 欲要把手機(jī)給他,卻看蔣文之推回去,“你看著回吧?!?p> 蔣左:“......”
她大致瀏覽了蘇矜說的,就是謝謝那天他送給她的茶杯這些,蔣左隨便回了句不用,應(yīng)該的。
就在蔣左要退出蔣文之的微信號時,蘇矜又來了一條消息,哪天請你吃飯吧。
蔣左幸災(zāi)樂禍從手機(jī)屏幕前移開視線看著蔣文之。
蔣文之:“看我做什么?”
蔣左樂呵,“蘇矜說感謝那天你送她茶杯的事,哪天請你吃飯吧?!?p> 蔣文之蹙眉,“你說不用了。”
“嘖,女人的心,蔣文之你可是真不懂啊?!笔Y左吧砸一聲。
“......”
“蘇矜肯定還會不依不饒的約你,這一次不行,就下一次,下一次不行就下下一次?!?p> 蔣文之緊蹙的眉愈深,“麻煩。”
蔣左眉梢一挑,“沒法,人家對你有意思,除非你當(dāng)面和她說清?!?p> “你跟她說,在那個老洋房,上午十一點(diǎn),把事說清?!?p> 蔣左驚的一彈,“蔣文之,我說笑的,別這么認(rèn)真,蘇矜真的可以,我還挺喜歡她的。”
一向不說笑的蔣文之調(diào)侃道,“那你倆過吧一起?!?p> 蔣左,“.......”
“我還是把你的原話說給蘇矜吧?!?p> 蔣文之笑,從床上移開坐在旁邊椅子上看著報紙。
匆匆地和蘇矜說完,就切到自己的微信號上,才募地想起何行東不用微信,正打算退出微信號,收到了幾條燕子的消息。
燕子:“小左啊,今天要不要來姐這兒撐場子???”
燕子:“今天有個人來兼職彈樂器的,我大致聽了下,還沒你那個蹩腳的吉他好聽。”
燕子:“我就實話實說了跟他,他不服,說什么一定要讓這個人彈,當(dāng)面,他才服?!?p> 蔣左低笑出聲。
蔣左:“可我現(xiàn)在還在輸液呢?!?p> 對面立馬回了消息。
燕子:“嚴(yán)重嗎?”
蔣左:“不嚴(yán)重。”
燕子:“那趕緊來,真的是,這死小子還不服,他一直坐在門口,那些客人都沒敢進(jìn)來。”
蔣左:“蔣文之還在旁邊呢?!?p> 燕子:“一起叫來唄,姐今天心情好行了吧,來了,姐請你吃香的喝辣的行不行?”
后面配了個極為卡哇伊的表情包,特別不符燕子的形象。
蔣左一陣惡寒,“行行行,把你那表情包給我收回?!?p> 燕子,“嘻嘻嘻,你還有多久能來?”
蔣左:“約莫還有十幾分鐘,到你那邊也就半個小時左右?!?p> 燕子:“愛你愛你么么噠,一會兒見?!?p> 蔣左:“......”
只覺得快把昨天的連夜飯給吐了。
霍,回歸正題,蔣左看了看坐下椅子上的蔣文之,想把他弄去酒吧,這是個難題。
許是蔣左的視線太過熾熱,蔣文之突地抬起頭看她,一時讓蔣左沒來得及躲避視線,硬生生地撞上,她訕訕地笑。
他問:“看我做什么?”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