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間,頭頂上方傳來一陣碎雜的響動,不落還沒來得及抬頭去看,就見兩道黑影垂了下來。手電燈光將周圍照亮,這兩道黑影猶如木偶一般吊在空中,外層是干巴巴的紙張一樣的東西,仔細一看,赫然正是兩張人皮面具。手臂,身軀,大腿,同樣如此。不過此時像被烘干了一樣,牛皮紙似的粘在木偶上面。
人皮木偶身體四肢都有細細的鐵索連接,另一端沒入漆黑的迷宮頂部。它們仿佛活了過來,兩個人偶把手搭在馬塔身上,后者攤開雙手,黑暗掩蓋了他的表情,但仍可以感受到他眼下的貪戀和瘋狂。
“為什么我天生就這樣……為什么這樣的我,就不配擁有愛……為什么我不能活下去……”馬塔從胸腔迸發(fā)出的嘶吼愈演愈烈,層層遞進,在這令人窒息的密閉空間里壓縮到了極致。
外面的趙蕾和愛莎好像聽到了這里的動靜,焦急地拍打著墻壁,可是徒勞無功。不落隱約察覺到,卻是無法分神,因為他面前的馬塔不是脆弱的畸形人,而是一個帶著殺機的異人!
不落可不相信馬塔紋絲不動就能夠操控這兩句看起來極其復雜的人偶——稱之為人偶不是因為具備人偶的結(jié)構(gòu),是由于形似。人偶是用與之相連接的繩索使其變得活靈活現(xiàn)的,眼前的這兩具,雖然是被吊著,但可以看得出來,占據(jù)主導的不是鐵鏈,竟是人偶本身。
馬塔癲狂地笑著,猙獰的面孔在這幽暗之中顯得尤為冷酷、殘忍。
他說道:“你就帶著這封信,去地獄里等著那兩個老不死的吧!”言罷,鐵鏈嘩啦一下地呼聲作起,其中一個人偶的手臂突然出現(xiàn)一抹寒光,在手電燈光中一閃而過。
不落向后緊躲,可剛退一步,便被身后的石碑抵住了。
一座石墻竟然橫攔在第七塊兒石碑與第八塊兒之間,趙蕾與愛莎是萬萬沒想到的,也不曾想,自進入迷宮后她們倆就一直緊跟在不落身后,卻在最后關(guān)頭出了這么一個意外。經(jīng)過一開始的慌張,兩女慢慢平靜下來,她們拍墻呼喊,想要詢問里面的情況,因為兩人聽見從對面?zhèn)鞒隽藢υ捖暎擅髅髦挥胁宦湟粋€人??!
“里面好像沒聲了?!睈凵÷暤?。
趙蕾耳朵貼在墻壁上,靜靜聆聽,懷疑道:“會是馬塔嗎?”
“不會吧,里面可沒有路啊,這里也被封死了?!?p> “也許說不定像那個女員工一樣有一道隱藏門?!壁w蕾拿出無線電對講機,這是不落之前交給她的。“我詢問一下工作人員,如果這是關(guān)卡,那咱就先等待一會兒再說,看不落能不能從里面出來?!?p> 可無線電還沒拿出來,就聽見有人發(fā)出一聲慘叫,聲音凄慘得像是死了親娘。
這是什么情況?!趙蕾和愛莎眼睛看向石壁,想要透過它知道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另一頭,馬塔撲倒在地,看著稀碎的人皮木偶,那干枯的人皮被人偶的木頭碎茬兒捅了一個大大的窟窿?!澳赣H?。 彼纯蘖魈?,伸手撫摸破了相的“母親”的面龐,又旋即以一種仇視的目光投向不遠處,那里站著的,是一臉尷尬且有些束手無措的不落。
他全然沒想到馬塔會攻擊自己,也全然沒想到那個人偶竟是這般脆弱,只是充滿了斥力的力場,就將這位可憐孩子的媽,給打成了粉碎。
不落用手電照在趴在地面的馬塔身上,想了想,好意提醒說道:“呃……其實,你應該用金屬的……總比木質(zhì)的要強吧?!闭f完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合時機,補充道:“你這樣隨身帶著這些東西,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覺得你還能夠在這里留下去嗎?”
馬塔的一只手是畸形的,相當于沒有一樣。他單手拖著殘缺的人皮,緩緩站起,小心翼翼地收進衣服里。神色變幻莫測,有敵意,有忌憚。這個世界的超能力五花八門,有一種最簡單的分類,那就是能直接殺人的,還有不能直接殺人的。這個界限怎么判斷,實在是模棱兩可。但只要比較一下,還是有所區(qū)別的。比如不落與之前的里德爾,里德爾如果跟不落正面戰(zhàn)斗,幾乎是進不了不落的身,這不是能力的高低,相反,能力是沒有高低的,就像人一樣,有人天生矯健,有人天生笨拙。如若只是從這一方面就否定自己,那只好說,你眼中的世界,太單調(diào)了。
“你為什么要幫他們送信,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那里的人?!瘪R塔摸了一下墻壁,綠色的緊急照明燈亮起。
不落說:“我來時,對于你們家的矛盾知道個大概,并不全了解。當時只是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是,只需要將信交給你就可以了,還能了卻兩位老人夙愿,在我看來很值。最主要的是,他們給了我一筆事務費,呵呵。但我通過石碑,也猜想得出因果關(guān)系了。你父母有違常理的婚姻,誕生了不幸的你,而你又給你所在的家庭帶來了源于未來的困擾——那便是,很有可能后繼無人?!?p> 馬塔低著頭。
“單單只是這樣就算了,我想你的父母在生你之前沒有想過懷得孩子是畸形兒,或者說他們曾想過,只是不愿意去面對罷了。”不落拿著信,“年輕的人,做事往往不計后果。驀然回首,卻悔之晚矣。你的父母承受不住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壓力。在他們看來,只要你活著,就可以說你的未來一片黑暗。然而怎么也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活到了成年?!彼斐鲂??!八麄儝仐壞?,你用能力殺死了他們,這個沒有辦法畫等號??赡莾晌焕先恕悴幌朐徦麄儯辽?,將這封信收下?!?p> 馬塔望著這封信,猶豫地動了動手指,掙扎片刻后,又放棄了?!安恍校也荒苁障??!彼f?!拔矣胁坏靡训目嘀??!?p> “是什么?”
“我——快要死了。”馬塔無不凄涼地說,“終于要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