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夜
男人低頭不語,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姑娘做出如此越矩之事,今日……竟如此失態(tài)。他微微清了清沙啞的嗓子,抬手作揖道:“今日是在下的錯......若是姑娘想尋仇,現(xiàn)在盡可報仇……”
南泠兒抹了把眼淚不語,她托起下巴,認(rèn)真的思索起來,片刻捏緊了衣角,傲氣凌神道:“我若真的向你尋仇,你不會反過來報復(fù)我?”
黑暗中,男人直直的看向南泠兒,毫不猶豫:“不會!是我克制不住自己,所以要打要罵在下悉聽尊便!”
南泠兒心里千八百個生氣,是他同自己說要打要罵隨便的,那她自然也不會客氣。南泠兒小手一指,滿腔怒火:“諾,我也不指望能向你尋什么仇,你現(xiàn)在去外面淋兩個時辰的雨,說不定能消一消我現(xiàn)在心頭的火?!?p> “好!”男人立馬毫不猶豫撐起受傷的胳膊,踉蹌的站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踏出洞口。雨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衣衫,黑發(fā)濕透的貼在他的臉頰,透出一股寒冷的氣絲。他背對著洞口面無表情的忍受著雨水帶來的寒氣。
南泠兒怔了怔神,她不可思議的看向外面的男人,沒想到他真的這么做了,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他,誰知這個人怎么這么實誠……
南泠兒稍微焦慮的朝外喊到:“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身上的傷挺重的……要不回來吧,我以后再尋思怎么報復(fù)你。”
男人耿著性子,只是淡淡的說道:“無妨?!?p> 南泠兒卻急了,她沖到雨中,一把將男人拉回了洞里,拍著他身上濕冷的雨水急道:“你怎么這么傻!讓你去外面你就去,你還發(fā)著燒不知道?。 ?p> 她趕忙搭手摸向男人的脈搏。
嗯?怎么這么奇怪?這下怎么脈象如此平穩(wěn)了,不應(yīng)該啊,發(fā)燒加上中毒,脈象應(yīng)該不能這么正常啊。
她又摸向男人的額頭。怎么也恢復(fù)到了正?!?p> 她思索了片刻帶著醫(yī)生的視角去詢問起男人:“你覺得頭部還發(fā)暈嗎?或者有什么任何不適?”
男人搖了搖頭:“未曾感到不適……”
南泠兒歪頭一想,這就奇怪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傷,現(xiàn)在反倒像沒事人一樣。不過看他剛才那樣也不像是裝的……
南泠兒胡思亂想了一會,覺得還是想不大通,于是懊惱她轉(zhuǎn)頭看著全身濕漉漉的男人,心中怪有些不忍的,便從洞中尋了點樹枝,拍了拍沾上泥土的雙手:“我看這洞中有點干枯的樹枝,我收集來一些,你借我用一下你的火折子。你且在這火堆邊取取暖吧。既然你現(xiàn)在沒事了明日便想辦法一起出去吧?!?p> 男人沒有接她的話,蹲了下來,又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點燃了身前的那一堆樹枝鐵青著臉:“到時一起逃出這深山老林,屆時我還是將你放到離車隊近一點地方,好讓狗皇帝容易發(fā)現(xiàn)你一點?!?p> 她思索了半天點了點男人的肩膀咧著嘴巴笑到:“好漢我看不必了,你將我?guī)С鲞@深山便可。你多靠近車隊一點,你的危險不會也隨之增加嗎?”
男人眉心一皺,他黑著臉不悅的說道:“我把你送的近點是怕你不熟悉這山間小路,一不留神成了野獸的盤中餐……況且,留著你的命還有用!”
他脫下自己潮濕的外衫擰了擰水說道:“這件事就這么絕定了,明日一早我便把你送出去。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山路要趕?!?p> 說完,不等南泠兒回嘴就靠在石壁上休息起來。
南泠兒本想回他兩句,但看著男人睡去,也不好爭辯什么。
她抱著胳膊靜靜的看著熟睡的身影,心中滿是疑惑,這個人一直戴著黑色面具,就連在外面淋了大雨也不曾脫下,太好奇這面具下面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副臉。
南泠兒小聲喚了幾句,見他沒有反應(yīng),于是躡手躡腳的來到男人的身邊,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掀開他的面具。
正當(dāng)她的手靠近面具時。忽然!一個大力一把擒住了她,男人輕蔑的笑到:“怎的?就這么想看。”
他捏住南泠兒的下巴,迫使她對視起自己的雙眼,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到:“看來公主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屢次三番的要來挑戰(zhàn)我的耐性!”
南泠兒試圖甩掉捏著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她見掙脫無果便推搡起他的胳膊來:“好漢,你若是覺得困我就不再打擾你,你好生休息……”
南泠兒目光虛虛的看向他,男人冷哼了一下,甩開捏著她下巴的手。
他見南泠兒默默的爬了回去,沉沉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深度睡眠。
夜晚的雨勢漸漸變緩。林中上空的烏云緩緩散開露出了細(xì)薄的月牙形,忽明忽滅的籠罩著大地。野狼,猛獸鳴叫不決。陰冷森郁令人膽戰(zhàn)心驚。但好在夜并不是特別漫長,兩人有驚無險的幸運渡過。
次日一大早,南泠兒抹了抹嘴角滲出了的口水,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她往洞外望去沒想到今日天空也放晴啊。
“醒了?”男人從洞外走了回來,拿著一個黑色布袋,放到了南泠兒的面前。
“這是什么?”南泠兒拿著這一袋不明物體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男人雙手背后朝著南面的山巒看去:“今日清晨我探好了回去的路,這一包東西是我順手采的果子。方便路上你餓了可有東西墊墊肚子?!?p> 南泠兒一臉嫌棄的看著這包果子,質(zhì)疑的問到:“你確定能吃嗎?這不會是毒果子吧?”
男人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果子,面無聲色的吃了下去。
南泠兒心里卻多少有點擔(dān)憂:“怎樣……”
男人面若冰霜的看了一眼南泠兒低沉的說道:“若是怕酸便不要吃了?!?p> 南泠兒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他漠然了一下,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會為這樣一個小丫頭試試這果子有沒有毒,怕不是昨日風(fēng)寒,腦子壞了。他理了理自己負(fù)雜的情緒往前走道:“快些趕路,指不定下午便能走出去?!?p> 南泠兒元氣滿滿的抓起了地上的袋子,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
行至中午,太陽正對著兩人的頭皮烤著,南泠兒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腦門,一臉疲態(tài)的在后面說到:“好漢,我們還是坐下來歇一會吧,我實在是不行了?!?p> 男人本想訓(xùn)斥她兩句無用之人這類話時,看見她滿頭大汗,唇齒蒼白,便又將話吞了回去。話語間略微的柔軟了些許:“也好,那就休息休息吧?!?p> 他倚著樹坐下,看著邊上氣喘吁吁的南泠兒心中不忍心疼了起來,他伸手揉了揉她毛絨絨的頭發(fā)戲謔的笑到:“看你走那么點路就累了,一看就是被狗皇帝嬌生慣養(yǎng)壞的。”
南泠兒心中大為不悅,她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撅著小嘴道:“放屁,我自小便被父皇送到百里王朝當(dāng)質(zhì)子去了,半個月前他才把我解救出來,別說嬌生慣養(yǎng)了,一天福都沒享過。哼!”
男人冷寂的沉思了片刻,他從小便不知道有什么質(zhì)子,更別提還有把公主送來當(dāng)質(zhì)子的,他眸色一暗,頗有心機(jī)的問道:“女質(zhì)子,頭一回聽說,那你真的挺慘的,若是我早點知道你當(dāng)時住在宮中哪個地方說不定會好心救你出來?!?p> “皇宮是你想闖就闖的啊,我可跟你說,我聽黃將軍同我講,我住的那個宮可是守衛(wèi)最為嚴(yán)苛的諦熙宮,縱是三頭六臂,武藝高強(qiáng)的人硬闖進(jìn)去也過不了第三個門便會被傷的體無完膚。你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少年!”
南泠兒撇了他一眼,好歹自己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個公主,多少還是挺受重視的,哪能說劫走就劫走的。
男人雙眉一蹙,他握劍的手發(fā)出骨骼咯吱咯吱的聲音。心中大為疑惑,諦熙宮,那不是自己之前從仙山回去,放回清靈玄花的那個宮嗎?他那日醉醺醺的回去盛放,是不是漏看了她?
“你且說你從小就居住在那?”
“對……啊……”南泠兒心中一虛,自己對這個身體的記憶可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一問自己豈不是露餡了。
男人又不解的問道:“是真的嗎?”
糟了這該怎么亂編下去,倘若我說我不記得了他能信嗎。南泠兒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忐忑的避開男人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安的騙他:“那日父皇破城而入,我因驚嚇過度……便昏死了過去,等我再次清醒時,卻什么也不記得了……”
南泠兒的雙手不停的絞著衣角上的裙擺,低著頭不去睬他。
男人仔細(xì)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的判斷卻模糊了起來。清靈玄花是他百里王朝的祖?zhèn)鲗毑?。是歷代統(tǒng)治者王位的象征。也是他畢生所要守護(hù)的東西。
如今玄花下落不明,他定是要查清楚玄花所在何處??扇缃襁@丫頭卻口口聲聲說自己住在諦熙宮,卻又失憶了,莫非是在騙自己?
現(xiàn)在還是切莫打草驚蛇,等查清楚來龍去脈了再做打算。男人裝作安慰的口吻摸摸了她的腦袋笑到:“無妨,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也算是可憐,從小便流落敵國。現(xiàn)如今回到了家,也算是你的機(jī)緣造化?!?p> 南泠兒有些心虛,她雖不知身體的原主生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異樣的話語卻讓她忽然心頭一暖,默默的包袱里拿出了野果忍著酸味小口小口的吃了下去。
兩人在樹蔭下坐了許久,絲絲涼涼的清風(fēng)微微的拂過兩人滾燙的面頰,帶來陣陣舒爽。男人抬頭見天色開始暗了下來,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微的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將南泠兒一把從地上撈起攬在懷里,緊緊的鎖住她纖細(xì)的腰圍,低沉著嗓音緩緩的說到:“休息好了吧,那咱們繼續(xù)趕路吧,抓好了!”
“?。渴裁??”還不等南泠兒留神,男人一個輕功,兩人就飛躍幾十丈開外。
山呼海嘯般的眩暈襲擊著她的神經(jīng)。飛躍的一上一下間,心臟失重帶來的恍惚感惡心的她異常想吐。大風(fēng)刮過,她死命的拽住男人的胳膊,風(fēng)吹的她神志模糊,耳膜轟隆隆的不停鳴叫,南泠兒艱難的扒住男人的肩膀,忍住惡心臉色慘白的喚到:“好……漢到了沒……嘔……”
男人看她難受的樣子,愈加摟緊了南泠兒,滿臉黑線:“快了,再忍一會。”
“啊!…………好吧………”南泠兒一臉無辜的閉緊雙眼無奈的抓緊了他,忍了忍心中的不悅:“那……那你快些,我怕是又要吐了……”
不過幾時,男人穩(wěn)穩(wěn)的將南泠兒帶到了地面。他二話不說,反手將她一扣,從衣角撤下幾節(jié)布條,牢牢的捆住了她的手和腳淡定的說到:“你等我走遠(yuǎn)了就可以大聲喊出來了。這里離他們極近,若是他們沒走的話定能聽見?!?p> 南泠兒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喂,你就這么走啦?”
男人捏住女孩粉嫩的小臉,瞇起一雙又魅又妖的眼睛,清幽幽道:“放心,我們還會再見的。”
“喂!喂!喂!你站住,喂!”南泠兒回頭再去大聲叫他,卻早已見不著人影了。她用力扯著繩索。
“是誰在那?”這時幾個士兵隱隱約約的出現(xiàn)在南泠兒的視線之中。
南泠兒大嚷:“我在這!”
幾個士兵看見南泠兒被捆的像麻花一樣丟在地上,趕忙慌亂的跪地參見。
南泠兒汗顏的尷尬笑到:“額……哈哈哈哈,免,免……禮。既然來了就幫我把這解開吧。”
幾個年輕士兵猶豫不決,考慮到底要不要上前解開,最后一個年紀(jì)稍大的士兵考慮再三的說到:“這……公主乃是千金之軀,我等皆是粗鄙之人,不敢隨意觸碰公主殿下的尊體?!?p> 南泠兒翻了一個白眼過去,同他們講太多道理也沒用,她裝作一臉嚴(yán)肅的樣命令到:“本公主的命令你們難道聽不見嗎?”
幾個人見南泠兒臉色不好,立馬上前手忙腳亂的將繩子解開,一眾人領(lǐng)著她原路返回到了大本營所在地。
她蔫蔫的回去,見皇帝拿著個大羊腿正呼哧呼哧的啃著??吹剿貋恚樕巷@現(xiàn)出來的竟然更多的是一分驚訝,慌亂的將她摟在懷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一些對不起她的話。
南泠兒忍了忍心中的厭煩,推開皇帝行了個宮禮:“兒臣安全歸來多虧了父皇,兒臣在這里謝父皇恩典。不過兒臣實在是身體疲憊,想好好休息一下,還望父皇恩準(zhǔn)?!彼擦似沧?,裝裝樣子還是一把好手。
皇帝看著蓬頭垢面的南泠兒若有所思:“也好,你不在的日子父皇甚是著急,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p> 南泠兒看著滿手流油的皇帝面帶嫌棄的敷衍應(yīng)到:“謝父皇……恩典!”
她頭也不回的掀開簾子鉆進(jìn)被窩里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