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安請了整整一天假,陳許也沒有其他事,兩人吃完飯之后便一起和大門牙一起去查探查探如今的外匯“市場”。
汽車站廣場前,除了密密麻麻的乘客,各類黃牛小販也在其中來來往往,有擺攤賣衣服蛤蟆鏡的、有守著泡沫箱賣冰棍的、有賣火車汽車票的、以及倒賣外匯外匯券的……
陳永安和陳許對這一切的生態(tài)還很陌生,站在一個角落,一人買了一只鹽水冰棍,在一處樹蔭下觀望。
大門牙在烈日之下瞇起雙眼,豆大的汗液開始從額頭冒了出來。他眼光掃了廣場一遍,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熟面孔,走了過去。
“孫哥,您在這發(fā)財呢?”大門牙看著眼前的一個癩頭攤主,露出真誠的微笑。
那孫哥抬頭一看:“這不是大門牙嘛,怎么?想來一起?”
“那可不敢,規(guī)矩我懂,我是想來問個事。”大門牙連忙擺手,“這汽車站,誰倒騰外匯的?我想去換一點?!?p> 一看大門牙不是上門找麻煩的,孫哥放下了防備,舉手之勞倒也不是不能幫。
孫哥指了指:“你看那個穿著紅色短袖的,他就是。還有那個右褲腳卷起來的,他也是。最后一個看到拐角坐在階梯那里帶著草帽的小伙子了嗎,就是他。汽車站就這三個倒騰外匯的,你去問問吧?!?p> 大門牙道了謝,先去找了穿著紅色短袖的。
大門牙站在紅色短袖男面前:“你好,你是倒騰外匯的嗎?”
“對,換匯?”
“怎么換的?”大門牙說,“準備讓朋友幫我去國外帶點家電,沒外匯不行。”
“你要換多少,正常情況下,一美金換五塊五毛錢人民幣?!?p> “這么貴,聽別人說正常價是一比四?!彼炀毜靥蜔熯f火,“兄臺哪里人,口音聽得親切?”
“我皖省的?!奔t色短袖男猛吸了一口,“你說的都是之前的事了,從年初開始,市面上一直有人在高價收購外匯,都不知道他們圖啥?”
“你們收外匯怎么收的?”
“一比三到一比四之間,看量。怎么你有外匯?”
“沒有沒有,我就問問。不過這也太貴了,我得去別的地方問問?!?p> “應該的。說實話我這手上外匯也不多,有點耐心,一比六都能倒騰出去不少貨。不過看在煙的份子上,我給你個底價,一比五,其他的倒匯的如果給不出更好的價,你再過來找我?!?p> “好,謝謝你?!?p> 大門牙告別之后,又很快沿著孫哥的指示找到了第二位倒匯的。
“你好,兄弟,我想換匯?”
“一美元換五塊五毛錢人民幣,如果換得多可以稍微便宜點?!?p> “聽這口音,川省的吧。”大門牙又熟練遞出一支煙,開始套近乎,“徐當家你認識嗎?以前我跟他在一個工地?!?p> 這人一臉不耐煩:“老子單打獨斗,不抱團。要換匯就換匯,羅里吧嗦,不換匯別打擾我做生意?!?p> 這人態(tài)度太差,反正也沒想現(xiàn)在就換,大門牙找了個理由借機離開。快速切換到最后一個。
這最后一個人還實誠些,直接給出來一比五,也可能是看他在廣場上問了個遍,直接給出個優(yōu)惠價。大門牙還特意問了一下他是哪里人,京城的,更遠了。
三人再次匯合,大門牙將對話統(tǒng)統(tǒng)說了一遍。
“總而言之,陳小哥,你要是不急,慢慢出能出挺高的。”大門牙接著說,“關(guān)鍵是我摸了下底,這一塊還沒有抱團勢力介入?!?p> “抱團勢力?沒有抱團勢力說明什么?”陳許從一邊的小攤給大門牙也拿了一只鹽水冰棍,“你慢慢說?!?p> 陳永安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這個時候也有些好奇。
“那我就跟你們說一說這里面的江湖事。這年頭,能來深城、廣州一帶打工的都是各省的苦哈哈,尤其是以南方諸省居多。大家出門在外,為了不受別人欺負,自然而然根據(jù)地理來進行抱團。幾個大的省份就組建形成了鄂幫、閩幫、湘幫、川幫,偏遠些的還有皖幫、蘇北幫……不枚勝舉。目前來說,風頭最盛的是鄂幫,他們的高老大當年單槍匹馬從粵省過來,一分錢沒有問政府要地要建工業(yè)區(qū),如今手握兩家工業(yè)區(qū),成了半個官面人物。鄂省后來的那幫苦力就主動認他做老大,當然人家自己不認賬……”
“你能不能說重點?”看著大門牙越說越遠,陳永安忍不住打斷。
“就打比說這汽車站,車票黃牛都是湘幫的,賣衣服的都是鄂幫的,各個地段,做什么買賣,這些都得靠拳頭說話?!贝箝T牙將拳頭豎在身前,“外匯這塊我問了下,車站前面三個人,全是單打獨斗。我估摸著實在是這個外匯太難找了,雖然利潤豐厚,但是養(yǎng)不起太多人,所以他們就沒有介入。”
“然后呢?”陳許問。
“我準備轉(zhuǎn)行,我覺得這塊生意有搞頭,想做這塊生意了。”大門牙皺了皺眉頭,“就是不知道外匯去哪里弄更方便些?”
“這還用想嗎?”陳許拍了拍陳永安的肩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大門牙這人商業(yè)嗅覺足夠靈敏,目前看人品也沒有什么大瑕疵。反正陳永安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也只能繼續(xù)呆在南湖賓館,不如先賺賺外快挖第一桶金。
陳永安不明所以,陳許繼續(xù)說:“表哥剛剛還升了官,接觸外賓更容易了,弄些外匯豈不是很輕松?!?p> 大門牙眼前一亮:“對呀,我單想著自己搞,沒想著和陳哥合伙?!?p> 陳永安心里沒底:“靠譜嗎?”
“反正試一試又不賠錢,這樣吧,你們的第一單生意,我來照顧。慢慢幫我出掉,一個月之內(nèi)寄給我就可以。”陳許幫陳永安下了決心。
畢竟只是小打小鬧,不會有什么危險。陳許馬上就要離開,否則他一定搞波大的,一次性解決第一桶金。
“那這幾天,我先把手上的貨給處理掉,再去摸索摸索,火車站、工業(yè)區(qū)……看看其他市場的行情。”
“一起走吧,晚上繼續(xù)吃飯,我?guī)湍銈兒煤脜⒅\參謀這件事?!?p> ……
接下來兩天,陳永安和大門牙忙著商量倒騰外匯的事,陳許將身上的美金全部給了陳永安,郵匯地址等到首都穩(wěn)定下來再打電話聯(lián)系。
陳彥中這一方面,工作也相當順利。深城政府、中信公司、中紡公司協(xié)議基本達成。三家首先合伙在港城設(shè)立項目平臺公司——深投資,深城政府控股,占51%的股份,中信公司、中紡公司則分別占24.5%的股份。資產(chǎn)則全部為深城政府注入的土地廠房,中信、中紡則分別支付資金給深城政府以購買相應權(quán)益。
經(jīng)過陳許在路演之中的臨場發(fā)揮之后,中紡本可以有更大的發(fā)言權(quán),但是當時現(xiàn)場并沒有中紡的人,中紡至今還蒙在鼓里,幸好他們并不吃虧。
內(nèi)部問題基本已經(jīng)解決,接下來就是在高盛協(xié)助下,盡快和加里紡織工業(yè)達成協(xié)議。這件事完全依仗高盛方面的進度,他們著急也沒有用。
臨走之前,陳許特意去見了陳彥中一面。
陳彥中雖然有些疲憊,但是精神狀態(tài)非常好,他說他在安城的行李已經(jīng)被人接去了滬城,等到深城這邊事情一結(jié)束。他就直接去廣州坐飛機到滬城,就不再返回安城了。
兩人又談到這一次的杠桿收購,陳彥中和他說:“這次項目,上面一直沒有表態(tài),還在觀察之中。這一次如果成功,可能會成為引入外資的樣板工程,之后進行復制?!?p> 陳許倒是并不樂觀:“即便成功也需要兩三年后才能看到,到時候整個杠桿收購市場如何還不知曉。而且杠桿收購很大程度上依仗邁克爾·米爾肯,他目前的態(tài)度說不上有多熱衷。這筆買賣雖然金額可能高達數(shù)十億,但是對于他來說,可能還只是一道餐后甜點。你看,他的代表到現(xiàn)在也沒有到香江?!?p> “你會不會太悲觀了?”陳彥中不確定。
“我只是覺得不要太樂觀,天底下沒有只賺不賠的買賣。杠桿收購是個好東西,但是要精挑細選目標。這一次的加里紡織工業(yè)不過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歐美的那些真正的收購獵手都是幾年蹲守一個公司,然后消化再用幾年,長期經(jīng)營甚至是二三十年的考慮。我怕到時候有些人為了引入外資不擇手段,買一些垃圾資產(chǎn),那個時候,透支的可是國家的信用。師父,你在其中,一定要好好把握。”
“你說的有道理,說到底還是國家太窮,才會依仗杠桿這種東西。”
“相比于繼續(xù)進行杠桿收購,我倒是覺得這一次如果成功攪局歐美紡織市場意義更大,讓外資見識到中國低成本的威力,那么他們一定會不請自來。到時候,所謂的外匯,所謂的投資,就都有了。”陳許說,“相比于玩弄金融而言,實業(yè)的進步明顯對一個國家的作用更大些?!?p> 陳彥中點了點頭:“這一次不成功倒也罷了。如果這次成功,到時候,你和我攜手寫一篇文章,將其中優(yōu)劣利弊好好整理一遍,防止有些同志真的被沖昏頭腦?!?p> “哦,對了。”陳彥中說,“高盛方面通過中信傳來消息,希望能夠資助你全額獎學金,邀請你去北美讀書,學??梢栽诔G嗵倜诵V羞x擇,他們來幫你公關(guān)。”
“這么看重我?”
“我們都沒有想到,他們能對你這么重視?!?p> “也未必是有多重視,廣撒網(wǎng),捕到一條魚就賺了?!标愒S摸了摸下巴,又說,“那師父,你幫我回應一下,這四年,我肯定還是國內(nèi)讀書為主。高盛方面如果還想資助,就幫忙訂一批經(jīng)濟金融類的期刊,捐贈給北大經(jīng)濟系?!?p> “你倒是有心,我會讓中信的同志傳達的?!?p> ……
醬汁鮭魚
補昨天,謝謝大家的推薦;包括本章在內(nèi)的之前三章有較大改動,感興趣的朋友看一下,突出了爽點,不影響正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