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曉曉第四次去BJ。第一次去BJ,是上大學的時候,班級里組織過來的。在這個熙熙攘攘的繁華大都市里,她弄丟了自己借來的相機,為了不耽誤大家的行程,她甚至沒來得及尋找,就哭著匆匆離開了。
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別是來培訓和參加年會,匆匆忙忙的,沒來得及仔細領(lǐng)略一下這個城市的新風采。坐著車子從城市主干道經(jīng)過的時候,也都是忙于跟同事說笑,沒來得及看向窗外,看看樓是不是高了,城市有沒有變干凈了。
當她第四次來到BJ,從高鐵站出來,被人流推著上了地鐵。她甚至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究竟該從哪一個站點下來。是應該先去找賓館,還是先去找黃子軒。她匆忙打開導航,找到了離新京大酒店最近的一個站點,幸好,她反應夠迅速,要不然就過站了。
從地鐵站出來,她才意識到這個地方其實比較偏僻。一般新的大型酒店都是自建的,在繁華地方是找不到這么大空地的。她四處看看,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她記得黃子軒的家離這里不是很遠,大概十分鐘的車程。
不過細細想來,十分鐘的車程也是要命的,光憑自己兩只腳走,也至少要一個小時。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里,需要她以新京大酒店為圓心,四處去找。她靈機一動,拿出手機打了一輛車。
現(xiàn)在不是下班高峰期,打個車還是比較快的。上車之后,張曉曉鼓起勇氣對司機說道:“帥哥,我想去一個聯(lián)排別墅區(qū),那個別墅區(qū)呢,比較特別,青瓦白墻,每家都有一個小院子?!?p> 司機是一個中年大叔,他回過頭,笑著說道:“妹妹,光聽你這個描述,我沒聽出什么特別的?!?p> 張曉曉又想了想:“對了,每家門口,還有一個石獅子,不大,大概有一個馬桶那么大?!?p> 司機哈哈大笑:“我倒是覺得你這個比喻挺特別的。實話跟你說吧,BJ城那么大,想要家家都熟悉,不可能,我們啊,也是跟著導航走,你要是說不出這個小區(qū)名字,你這個單子我還真是接不了?!?p> 張曉曉失望地說道:“對不起,你能不能再仔細想想,哪怕差不多,也可以去看看,我印象中,就在附近大概十來分鐘路程?!?p> 司機無奈說道:“這樣吧,妹妹,我給你帶到一個房產(chǎn)中介那里,他們就是跟這個打交道的,肯定知道?!?p> 張曉曉想想也對,于是連忙點頭答應。
不遠處就是一個成熟型小區(qū),外面有不少商店,光中介就有兩三家。第一家門店看著正規(guī)點,叫先鋒地產(chǎn)。張曉曉走進去一看,一水兒的職業(yè)裝,見到有人進來,門口的一個戴眼鏡的胖子站起了身,問道:“小姐,你好,買房還是賣房?”
見到對方彬彬有禮,張曉曉心里放松了很多,于是開口問道:“我想問一下,附近有沒有一家別墅區(qū),是聯(lián)排別墅,白墻青瓦,門口有院子,院門口有一個......近一米高的石獅子?!?p> 胖子難以置信地問:“您要買別墅?”
張曉曉呵呵笑道:“不是,我就是打聽一下的,我找人的?!?p> 胖子一聽,大失所望,一臉譏笑地坐了下來:“我說呢,看著也不像啊。”
看著對方變臉比變天還快,張曉曉心里有些不悅,卻也只能忍氣吞聲地問道:“那您知道這個小區(qū)嗎?”
胖子哼了一聲,說道:“我們這里不是114,不提供免費咨詢服務。再說了,114也不免費啊?!?p> 張曉曉看著里面幾個人,也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氣得掉頭就走。接下來,她又去了兩家,結(jié)果更讓她失望,態(tài)度倒是沒那么差,就是門店沒幾個人,也不知道有這個地方。張曉曉沒辦法,又慢慢地走回先鋒地產(chǎn)。
她推開門,直接到胖子面前問道:“這個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話,我可以付費。”
胖子一愣,呵呵笑道:“是嗎,打算付多少錢?”
張曉曉:“你要多少錢?”
胖子斬釘截鐵地說道:“1000,不貴吧?我們這里買賣一套房子,至少掙五位數(shù)以上。今天要不是天熱,沒什么生意,我連跟你講話的時間都沒有?!?p> 張曉曉真的想抽他一巴掌,再沖他喊一句:“你**搶劫呢?!毕霘w想,理智還是有的,她笑了笑:“好的,我轉(zhuǎn)賬給你,微信還是支付寶?”
胖子:“不好意思,我只收現(xiàn)金?!彼故遣簧?,怕有轉(zhuǎn)賬記錄以后有麻煩,畢竟這個收入不算是正當收入。
張曉曉想著反正生意不成,就索性羞辱他一下,發(fā)泄下滿腔怒火:“呦,都說BJ男人是爺們,結(jié)果,原來都是不給錢不辦事,給錢還不敢要!”
里面一個地道的BJ腔女聲傳過來:“他祖先還是猴子的時候,是BJ的,后來迷路了,到他這一輩才找回來?!敝車乱魂噳阂值男β曇院?,女聲接著說道:“你過來,我給你調(diào)錢?!?p> 張曉曉走進去一看,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子,臉龐小小的,皮膚也很細膩,但由于脂粉未施,臉看上去有些蠟黃??吹綇垥詴宰呓?,女子把手機伸到她眼前,說道:“這是我的收款碼?!睆垥詴源蜷_微信去掃碼,卻看到對方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樓盤的信息,白墻青瓦,跟自己印象中的房子很像。
瞬間,她的鼻子開始發(fā)酸,仔細看了一下樓盤的名字,叫七星居。她感激地沖著那個女子笑了笑,真心地說了聲:“謝謝你?!蹦桥用鏌o表情地收回手機,說了一句:“怎么?后悔了?不換就算哦?!睆垥詴赞D(zhuǎn)身離開之前,看了一下她的工號牌,寫的是英文名字,但是姓氏從拼讀上來看,應該是姓王。
有了小區(qū)的名字,一切就簡單多了,張曉曉直接打車過去了,原來這個地方并不遠,就在地鐵站的背面,走過去會很快,開車的話就要繞上一圈。到了小區(qū)門口,張曉曉下車往里走,結(jié)果被攔了下來。
高檔小區(qū)都有嚴格的門禁制度,更不用說這樣的別墅區(qū)。保安走了過來,問道:“忘了帶卡嗎?”張曉曉遲疑地點了點頭。保安又問:“你不是這個小區(qū)的吧?”張曉曉無奈地點了點頭:“我過來找朋友的?!?p> 保安毫不猶豫地說:“那你打電話吧,我們這個門禁也跟業(yè)主家里連起來的,只要他在那邊開門,你就可以進去?!?p> 張曉曉:“他的電話打不通?!?p> 保安警惕地問:“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們這里可是跟公安聯(lián)網(wǎng)的?!?p> 張曉曉:“我真的是來找人的,我有他的電話,但是打不通?!?p> 保安:“那你找的是哪一戶,跟他什么關(guān)系。”
張曉曉猶猶豫豫地說道:“他是我領(lǐng)導,回BJ以后就聯(lián)系不上了,單位讓我過來看看什么情況。”
保安:“哦?那你知道是哪一戶嗎?”
張曉曉:“我就來過一次,不記得了?!?p> 保安:“那名字呢?”
張曉曉猶豫著要不要說。說吧,萬一被黃子軒的家人知道了就不好了。不說吧,保安是絕不可能讓他進去的。保安見她遲疑,已經(jīng)有些懷疑了,語氣嚴厲地說道:“我看你不像是來找人的。本來看你也不像什么壞人,怎么有點鬼鬼祟祟的?!?p> “他叫黃子軒?!睆垥詴匀滩蛔∶摽诙?。
保安一愣,接著問道:“你是他員工是吧?”
張曉曉:“嗯。”
保安指指保安室外面:“到那邊吧,不要耽誤其他人進出。”
張曉曉跟著他走到保安室一側(cè),他接著說道:“新聞都滿天飛了,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張曉曉:“我……知道,他被警察帶走了嗎?”
保安搖搖頭:“反正沒有從小區(qū)帶走,他上兩天回來過,后來出去了,就沒再回來?!?p> 張曉曉:“多長時間了?”
保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星期天半夜回來,星期一早上走的,就沒有回來。”
張曉曉心里頓時沉了下去,黃子軒到現(xiàn)在沒回來,肯定是兇多吉少。接下來該怎么辦,她又茫然失措了。她有些絕望,不過她還是感激地對保安說道:“謝謝你?!?p> 保安面無表情地回道:“業(yè)主的事情,我不應該隨便說的。但是我看你像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來一趟不容易。”
張曉曉心酸地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謝謝你,那我走了。”她邁著已經(jīng)失去感覺的雙腳,慢慢向前挪去。
“哎?!?p> 張曉曉回頭看去,保安追了上來。
他著急地說道:“你等一下哈?!?p> 張曉曉只好又回頭:“怎么了?”
保安指了指保安室東面:“東邊第二棟就是,你不用進去,站鐵柵欄外面就能看到,他們家正好可以透過兩叢綠化帶看到。”
張曉曉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保安笑道:“你以為能當這么高檔小區(qū)的保安,會是一般人?我們的工資不比一般白領(lǐng)差?!?p> 張曉曉:“哦?!?p> 保安:“你別坑我啊?!?p> 張曉曉無奈地說:“你看我像壞人嗎?我就在附近住著,等他回來我再過來,保證不給你添麻煩?!?p> 保安點點頭:“好吧,你就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下吧,沒事過來看看。”
張曉曉掏出一張紙,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給保安:“要是他回來,你跟我說一聲。改天,我請你吃飯?!?p> 保安遲疑著接過紙條:“吃什么飯,大家都不容易,我?guī)湍阋彩且黄眯??!?p> 雖是跟保安交代過了,張曉曉還是執(zhí)著地在鐵柵欄外一直坐到天黑,肚子餓得咕咕叫,才起身到附近一個地方找了個賓館住下,點個外賣吃了。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jīng)累成了一灘爛泥。
在遙遠的淮清,張曉曉家樓下的日式餐館。
郭飛、夏曉冬和宋寅三個人席地而坐,一邊喝著清酒,一邊侃侃而談。
郭飛:“曉東我是知道的,厚道人,做事特別認真,也沒什么背景,今天的成績?nèi)靠孔约捍蚱闯鰜淼?。說實話,小宋,你,我就不是很了解了?!?p> 宋寅端著杯敬郭飛:“郭總,我是你麾下最忠實的那一個小兵,真的,我也沒什么背景,我最佩服的,就是郭總您,您不靠天不靠地,靠自己的實力到今天,小弟佩服?!?p> 郭飛用力地點點頭:“說出來很心酸,我每到臨門一腳的時候,就出事。我二十多歲,就成為東北項目最年輕的部門主管,深得我們領(lǐng)導器重,正當他準備提拔我的時候,他出事了,于是我被多耽誤了五年,才升為副總。為了有晉升的機會,我背景離鄉(xiāng)到了淮清,結(jié)果現(xiàn)在......”
宋寅努力地裝出一副惋惜的樣子,卻繃不住嘴角的笑意。
郭飛氣得指著他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想說我是??祟I(lǐng)導?”
宋寅搖搖頭否認:“郭總,我倒是覺得你挺有本事的,遇到這么倒霉的事兒,最后都不能耽誤您發(fā)展,牛!”
夏曉冬嘆口氣說道:“郭總,不瞞你說,這兩天我心里也挺失落的,我們一開始是遇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晉升機會,最后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挺惋惜的。為公司惋惜,為黃總惋惜,也為自己惋惜。不過,后來我老婆安慰我,說你一個月三萬工資,加上年終獎,一年的收入,可以甩開多少人?那些人就比你差嗎?不是,他們是沒有你幸運。”
夏曉冬也端起杯子,邊敬郭飛邊接著說道:“郭總,我敬您!你說,一個女人的想法,比我們要想得開的多,所以說,我有今天,我知足了。如果要是還有一點點不知足,那就是我希望黃總早點回來,我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能力很開明的領(lǐng)導。”
郭飛點點頭:“是的,雖然說黃總是有背景的,但是在有背景的人里,我最佩服他!跟著他做事還是舒服的,如果真的能跟著他去區(qū)域公司,那是我們的福氣!”
宋寅也附和道:“是的呢,希望黃總不要有事,早點把新京撐起來?!?p> 郭飛笑道:“要是黃總做了新京接班人,對我們這一幫人絕對是有好處的?!?p> 宋寅看著郭飛的表情,鼓起勇氣問他:“郭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p> 郭飛:“你說?!?p> 宋寅:“你說,在黃總心目中,究竟是我能力強一點還是張曉曉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