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詡一改平日的不正經(jīng),揚(yáng)聲道:“丫頭,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你現(xiàn)在停下還來得及?!?p> 聲線里竟夾雜了一分他不曾察覺的緊張。
柳云伊緩緩跪下,冷汗涔涔,面色慘白如雪。那數(shù)根花針與帶刺的花莖扎進(jìn)了肌膚,刺穿了骨髓,靈魂的痛苦叫囂著一處宣泄口,縷縷鮮血順著嫣紅的唇間溢出。
只是盡管痛苦至極,柳云伊那雙眼睛卻如星辰閃耀,桀驁而倔強(qiáng),閃爍著信念。
這女人瘋了?!她在堅(jiān)持什么!為了去神界連命都不要?千暮詡目光一沉有些惱怒,掌心不自覺將古琴一把擊碎。
風(fēng)沙飛舞,妖魔嗚咽,柳云伊牽扯出一抹凄艷的笑容。
彼岸花,千年的相思之苦你忍了很久了吧,沒有上蒼的憐憫,我們照樣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而她柳云伊,不甘心在暗無天日的寒潭之中做一塊冷冰冰的靈石,聽世間百態(tài),人間冷暖,山河多姿……
她想做一回人,嘗盡世間的悲歡美好。
因此,她要為這不可逆的天命賭上一賭!
雖是幻境,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分得清?!
“??!”撕心裂肺的痛瓦解了最后的心里防線,千瘡百孔的嬌軀倒在猩紅的血色中,微微戰(zhàn)栗著,喘息著,一雙異瞳逐漸渙散,氣數(shù)將盡。
原來,哈哈哈,痛是這般滋味,當(dāng)真令人刻骨銘心啊……
隱約間,她仿佛看到一個不染纖塵冷漠疏離的月白身影。
柳云伊回想起當(dāng)初男子的問話,不禁自嘲地笑笑,感到舌尖一陣苦澀,嗓子已經(jīng)喑啞。閉上雙眼,有什么熾熱的東西從眼眶滾出,卻是飄渺,一無所有。
終究,賭輸了啊……
星辰忽而從陰沉的天幕中閃出,遍地的彼岸花花開極盛,大放異彩。紅得妖冶,美得驚心,肆無忌憚地在風(fēng)中張揚(yáng)。
隨著柳云伊額間暗紋逐漸消失,彼岸花以眨眼的速度消亡,片片零落,碾成灰燼。
最后花瓣一片凋零的瞬間,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淺綠宛如劫后新生閃現(xiàn)出微芒,與那零星的艷紅交錯而過。
所有人俱是震驚,卻不敢輕舉妄動,靜默地看著那方圓百里一片的荊棘圍成了囚籠,尸骨森森。
一縷清冷的月光透過厚重的夜幕灑落,柳云伊渾身浴血,根根花莖的刺深深扎在她的身體里,腥甜的氣息混合一身鮮艷紅衣,仿佛隨時那孱弱的嬌軀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秦墨握緊了拳想要沖上去,千暮詡拉住他,冷聲:“秦大人冷靜!現(xiàn)在任何人沖進(jìn)去,不只是她,進(jìn)去的人都會在頃刻間魂神俱滅。”
千暮詡看著倒下的柳云伊極力用眼睜開一條縫,神色有些復(fù)雜,心底嘆氣,眼神卻含笑道:“這次任務(wù)你做到了?!?p> 剩下的只能看命了,命......
柳云伊滿足的松了一口氣,眼前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
好累,可她好想睜開眼睛看看她拼命爭取的東西......
模模糊糊之中,她睜不開眼,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踩上了云端。鼻尖縈繞著清冷的雪松香,耳邊似乎還聽到老大秦墨在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
蕭瑟肅殺的氛圍,一襲白衣踏月而來恍若神祗,一束墨發(fā)銀冠高綰,月白錦袍襯得英姿挺拔,氣質(zhì)脫俗。與凌云殿下同樣的面具,目光卻是疏離淡漠。棱角分明的線條下,薄唇如清晨披霜的楓葉酒紅寒涼,全身上下散發(fā)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難得,月洛少主不急著忙西北天煞的事務(wù),倒忙著過來搶人?”千暮詡挑眉嘲諷道。
夏麟銘腳生蓮花,一步一蓮花,踏過遍地尸骨,遍地荊棘。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微微顫抖的身軀,冷漠的眼神里一絲悲憫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俯身將披風(fēng)披在了柳云伊單薄的身子上,拂過帶刺的荊棘,輕輕地抱起她,一步步穩(wěn)穩(wěn)走過彼岸湖畔,交給秦墨,淡淡道:“這里交給我處理。”
“多謝月落少主!”秦墨接過柳云伊,對夏麟銘答謝道。
千暮詡漫不經(jīng)心笑道:“本尊怎不知月落少主有如此胸襟,救人竟舍得三千年道行,也不怕心懷不軌之人乘機(jī)攻陷月落城?!?p> 夏麟銘目光微冷,道:“本尊還有事,既然凌云殿下對她有興趣,不如去看好你的人?!?p> 千暮詡冷哼一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隨秦墨沒入夜色,其他人也識趣地離開了這片修羅場。
夏麟銘冷情的眸光落在波光粼粼的寒潭,掌心微茫凝聚。
山林間飄渺的孤魂紛紛被召集到湖畔,在空中幻化成彼岸花的形狀,哀怨之氣揮散不去。
夏麟銘睥睨蒼生,袖口一抬,風(fēng)聲而起。
粉末紛紛揚(yáng)揚(yáng)隨風(fēng)灑在森森尸骨上,淡淡的艾香遮掩了空氣中的血腥氣,湖畔尸骨化為一抷黃土。
彼岸花魂不甘的掙扎,漸漸幻化出虛影,仿佛是有無數(shù)亡靈哭泣、哀嚎、咒罵......
清冷的映射在夏麟銘冰寒的面具上,顯得冷酷而無情,他思索片刻騰空于湖畔之上,仙風(fēng)道骨中不失王者之氣,天地之間遺世獨(dú)立。
他抬起微冷的指尖,捏了復(fù)雜的一訣,借傾瀉的月光,舉寒潭之水,將彼岸花魂封印在湖心。
數(shù)丈高的波浪騰空而落,激起萬千波瀾,幽暗的血色在湖中起起伏伏。
夏麟銘蹙眉,凝聚全身功力抑制住戾氣,指尖帶血,借月光以湖心憑空布陣結(jié)印。
待湖面平靜,夏麟銘穩(wěn)穩(wěn)落地,忙閉眼壓下咽喉處的血?dú)夂筮\(yùn)功調(diào)整,
額頭不禁冒出一滴冷汗。
“出來吧,什么事?”片刻后,夏麟銘睜開一雙淡漠的眼問道。
語畢,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他的身前,隱衛(wèi)稟告道:“貪狼、七殺、破軍星主最近似乎有些不安份,今日不請自來都在上殿等候少主。”
“知道了,下去吧?!?p> “少主,屬下?lián)摹?p> 夏麟銘微抬寒眸,隱衛(wèi)心中一驚,猶豫片刻,咬牙繼續(xù)道:“少主方才救那位姑娘時也中了彼岸花魂的封印,如今又不惜大傷元?dú)鈱⒒ɑ赕i在方寸冰湖,您的身體……”
“本尊,自有分寸!退下!”
“是!”
“等等,去告訴谷主秦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