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學(xué)
一路顛簸，終于在下午的時候到了寶源縣城。
郝維明此刻的心情就十分煩躁了，心里發(fā)了狠，以后要是有實力了，一定得花錢把寶源縣到家里這段該死的泥路鋪上四十公分厚的水泥。
丫的，到處是坑坑洼洼，幾個小時下來屁股都快抖得開花了，坐個“敞篷車”竟然抖得他早飯差點吐出來。
駛?cè)雽氃纯h城，路就變得平整了，牛軍把車開到寶源縣中學(xué)旁邊。
此時的寶源中學(xué)并沒有擴建，總共只有三棟教學(xué)樓，一棟學(xué)生宿舍，男生和女生住在同一棟宿舍的不同樓層，教師宿舍則是旁邊的瓦房。
四棟樓都是高三層的建筑，在當(dāng)時的大多是磚瓦房甚至木制瓦房的寶源縣城，這樣的三層磚瓦樓就是地標(biāo)。
能一眼看出那里是不同凡響的地方。
寶源中學(xué)其實是一座歷史很是悠久的老校，二十世紀(jì)二十年代，畢業(yè)于北大的物理系高材生婁元晾是這所中學(xué)的首任校長，先后又有陳材茂等十余位校長把寶源中學(xué)推向一個又一個輝煌。
寶源中學(xué)前身是寶源縣初級中學(xué)，五八年增辦高中，而后改名為寶源中學(xué)。
說起來，這里竟然在83年的時候出過一位巴蜀省文科狀元，那位文科狀元日后在某大學(xué)任副校長。
此時恰逢開學(xué)，通往寶源中學(xué)大門的狹窄道路已經(jīng)被家長和學(xué)生組成的人流擠滿，一個個手提著大包小包，背上背著捆扎好的被褥，還有背著背簍的，牛軍的拖拉機根本進不去。
這拖拉機立刻就引來了路人們的圍觀。
七十年代末，拖拉機在寶源這種地方還是個稀罕玩意，要是能坐上一趟拖拉機，就感覺跟坐飛機似的。
看到拖拉機后面拉三個娃，而且人家拖拉機明顯是給這三個娃送過來的，就對著郝維明他們好一番打量。
那時候拖拉機基本是公家的，因為私事坐上拖拉機，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今天竟然有拖拉機給三個學(xué)生娃直接送到學(xué)校來了，這怎不引起好奇。
拖拉機這時候速度太慢了，郝維明不想這樣一直被人當(dāng)猴一樣圍觀，就一下子跳下車，對牛軍揮下手，“牛哥，沒剩下幾米了，你就停這兒，我們自己拿東西進去就行?！?p> “好。”牛軍被堵得也是沒辦法，立馬停了車。
然后陳衛(wèi)東也跟著連忙翻下了拖斗，郝維惟就在上面幫忙往下遞東西，郝維明和陳衛(wèi)東就在那里接。
老三郝維惟挎著三個人的書包，手里提著一大堆東西。
郝維明和陳衛(wèi)東把被褥大包小包，能往背上背的都往背上攬，能提手里的提手里，兩個人都被壓彎了腰。
郝維明感覺到太久太久沒體驗過的身負重擔(dān)的滋味。
好在是大小伙子的年紀(jì)，身板與力氣十足，如果是五十來歲，背上壓這么多東西，早就捂著老腰，狂嗑匯源腎寶片了。
耳邊還能響起那熟悉的廣告詞：腎虛，也許就是在過度勞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體被掏空。
“我?guī)湍銈兡靡恍┧湍銈冞M去吧！”牛軍就準(zhǔn)備從郝維明背上攬過來被褥。
郝維明擺擺手，嘴巴稍直指拖拉機，“牛哥，你拖拉機在這兒呢，沒人看著怎行，你直接回去吧。我們宿舍離得也不遠，就幾步路功夫。
別你送我們過去，出啥問題就麻煩了?！?p> 牛軍揚了揚手里的拖拉機搖桿，“車鑰匙在手里呢，誰開的走。就算我把這東西扔車上也沒幾個人能玩得轉(zhuǎn)這東西的。”
這倒是實話，還真沒幾個能玩得動拖拉機。
郝維明笑著點點頭，一下把自己手里東西遞給牛軍，調(diào)侃道：“那牛哥你就把你車鑰匙扔車上唄，我們賭個五毛錢，等會兒出來看看有沒有人玩得轉(zhuǎn)?！?p> 牛軍一把接過東西，還是把拖拉機搖桿別在了腰上，笑道：“五毛，你小子心太黑，不跟你玩。”
“小氣得很?！焙戮S明笑一下，朝老三伸伸手，“手上東西給哥?！?p> “沒事兒，二哥，我提得動?！焙戮S惟搖搖頭，小腦袋上已冒出了汗水，頭發(fā)貼在臉上，有點癢，她時不時拿胳膊肘蹭一下。
“都累得冒汗，還提得動，廢話什么，讓哥拿著。”郝維明一把從郝維惟手里奪過一大包東西，一并扛肩頭上，手就扶著幾個包。
四個人往前走，就被人群裹挾著，進入了學(xué)校。
很快到了寢室，因為一棟樓里還有女學(xué)生，不準(zhǔn)閑雜人等進去，家長也不行，學(xué)生進出都要登記，牛軍就沒進去，送到寢室樓外邊，對郝維明說：“我在這兒等你們，你們收拾好，跟我一起到我家吃飯去，我讓我媳婦弄幾個菜。”
“牛哥你家住哪，我們等下自己去，我們這收拾床鋪還登記什么的恐怕要費點時間?！焙戮S明其實主要是不想坐牛軍的拖拉機上被圍觀而已。
出風(fēng)頭不是他郝維明的愛好，而且還是坐拖拉機這種老土的炫耀。
如果他高考考了第一名，就算是個縣第一名、鄉(xiāng)第一名，他肯定買幾百塊鞭炮噼里啪啦放幾天幾夜，但坐拖拉機，算了吧，跌份。
“能費多少時間，你們整塊點，我拖拉機那等你們?！?p> 郝維明點點頭，“那行?！?p> 說完就背著大包小包東西進了寢室樓。
不記得自己住哪個寢室啊，不過還好，陳衛(wèi)東跟他一寢室的，跟著就進去了。
寢室里還沒來人，所有床位都空著。
郝維明看著都是硬木板床，上面黑乎乎一團一團的，能聞到一股子霉味，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一下子感覺自己有了潔癖。
瞥眼瞧見靠里面那張上鋪還算干凈的，就想也沒想走過去一下把被褥全扔上面，雜七雜八東西也全扔上面。
怕牛軍等太久，也就沒急著鋪床，趕忙去幫老三拿東西去四樓的初中女生寢室。
把東西放下，三個人一起加快腳步出了校。
再次坐上拖拉機，又被一群家長、學(xué)生圍觀了一把。
牛軍家就住在單位分的職工筒子樓里，帶外走廊那種。
每戶人門口都放著燃煤爐子，煤球堆放在墻角，周圍墻角和地面被染得漆黑。
走廊盡頭還有張桌子，有菜板、鍋碗瓢盆擱上面，顯然是盡頭那戶人家的。
結(jié)果牛軍竟然就是住在盡頭那家。
三個人被牛軍領(lǐng)進屋，房子不大，四五十平，郝維明沒啥不好意思的，陳衛(wèi)東和郝維惟卻是有些拘謹了。
“老婆，來客了，快點去買點肉和菜，再買瓶酒?！迸＼娨贿M屋就朝里面喊，然后指著屋里幾個椅子，讓郝維明他們坐。
里面一個臉部有點微胖的女人就從臥室里走出來，沒好氣說：“早就買好了，還以為你們要回來吃中午飯呢，結(jié)果你們中午也沒回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我都說了我們肯定是下午才回來，你快去煮飯炒菜，我們都沒吃中午的?！迸＼娨贿吔o郝維明三人倒水，然后又指著女人說，“維明、衛(wèi)東、維惟，這是你嫂子?！?p> “嫂子好?！焙戮S明和陳衛(wèi)東三個人都叫了一聲。
女人注意到郝維明三個的年紀(jì)，其中還有一個丫頭年紀(jì)應(yīng)該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就愣了一下，然后反應(yīng)過來，連忙又和郝維明他們打了招呼。
“你們喝水耍一會兒哈，我去煮飯?！闭f完就趕緊在柜子里找米糧拿肉菜出來，拎著出了屋。
很快外面冒進來一股煤煙的味道，那是牛軍老婆在生煤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