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康爾?德貼心的將她送至家門口。
鎮(zhèn)子主干道鵝卵石路面盡頭倒數(shù)第三家,灰色的瓦頂棕紅的墻壁帶一個立了秋千的小院子,進門兩側栽種了兩叢鮮艷欲滴的玫瑰。
林一跳下馬車,站在齊腰的圍墻前,拎著籃子揮手感謝他免費護送自己回家。
走出老遠,科爾?德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
以他家的經濟狀況是不可能娶到老安吉家女兒的,老爹已經在另一個小鎮(zhèn)給他相中了一個好生養(yǎng)的姑娘。
請原諒我不能述諸于口的愛意——安吉?貝爾小姐。
林一站在門前,試探著向里推。
“吱呀”
木門應聲而開,今天外面陽光明媚天空澄澈,屋內從窗外透進點點暖陽,將昏暗的室內襯托得頗為溫馨。
林一將籃子放在進門的長桌上,拎起裙擺向樓上走去。
木制的樓梯筆直通往上一層,高跟鞋輕踩上去會傳出微微的回響。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大的客廳,一整面用木框鑲著的玻璃墻,一張長桌矮柜和幾把凌亂擺放的休閑椅。
另一邊則是三扇合上的房門,林一一一推開通過柜子里的衣物,辨明了自己的房間。
衣服花絹首飾繁多的肯定居住著女性,通身不離黑白灰三色的肯定屬于這家的男性成員。
至于剩下那房,則和自己的尺碼不匹配。
就這么幾步路,硬是走得腰酸背痛,靠坐在自己房間床上小憩。
“貝爾、貝爾,別睡了,全家都等著你一起吃飯呢?!?p> 迷迷糊糊間,林一是被一串輕拍臉的動作打醒的。
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綠色的碎花長裙精致的妝容,金發(fā)碧眼頗為富貴大氣的長相。
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你誰呀?
猛的想到自己此時的處境:“哦,吃飯了哈。”
婦人將手搭在她額間,又在自己額頭上試了試不解道:“也沒發(fā)熱呀,怎么感覺你今天怪怪的。”
林一趕忙打叉:“哪有,就是穿著束腰在外面走累了?!?p> 婦人立即忘了剛才的話,滿臉警覺的警告她:“你可別給我偷偷脫了,讓你父親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p> 林一抱住婦人手臂略帶怨念的柔聲撒嬌:“母親,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婦人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上次如果不是你哥提前回來給你通風報信,你就差點在你爸面前穿幫了。”
林一嘴硬:“哪有?”
“母親,我難受死了?!?p> 婦人面容一肅:“這也是為你好,時下那家女兒不是把腰肢勒得細細的?”
隨后半是誘哄半是勸道:“你若想嫁個好人家過吃穿不愁的富裕生活就只能如此,現(xiàn)在吃些苦頭總比日后后悔來得值當?!?p> 林一面上笑著答應,背地里瘋狂吐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嫁個富貴人家便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婦人抽出手:“你收拾好了就快下去,讓你父親等久了當心挨罵?!?p> “好的,知道啦!”
林一目送婦人離開,坐到梳妝臺前對鏡中濃妝艷抹發(fā)髻高聳的自己深感同情。
解下頜下綢帶,將帽子放在柜臺,隨后是發(fā)間飾品和與真發(fā)摻雜固定的假發(fā)。
這個工作繁瑣而細碎,一不留神就容易扯疼頭皮拽下一縷真發(fā)。
辛辛苦苦將頭頂解放,林一已經痛得麻木了。
生無可戀的拿起木梳理直頭發(fā),分出數(shù)股辮成小辮子盤在腦后,再拉開抽屜取出一朵粉色絹花插上。
完美。
幸好沒活在這個時代,可怕。
轉身到衣柜前挑出一條淺色長裙,當脫下身上的橄欖綠蓬裙看到腰間皮革繃帶,林一只想嘆氣。
她為什么要到這地方遭這種罪?呼吸好困難,努力忍下想解開的欲望,扶著柜子換了鞋。
內心松了口氣,伸手揉活僵硬的臉部肌肉,深呼吸。
回憶著以前電視里演的中世紀貴族小姐的做派,腰背挺直步履從容。
側身在境中看了下當前的模樣,還挺像那么回事。
扶著樓梯下樓,看見桌前坐滿的人,林一心里略有些緊張。
特別是在主位婦人右手邊,一個穿西裝燕尾看似和藹的中年男人看過來之后。
他深邃宛如獵鷹的眼睛,不過往她這一撇,她就有種仿佛做錯事的拘謹。
靠近樓梯的主位坐著一名金發(fā)碧眼上了年歲的微胖男人,他從座位起身指著林一向管家謙卑的介紹:“穆勒閣下,這是我的小女兒安吉?貝爾,今年剛滿十五?!?p> 穆勒帶著上位者的倨傲和挑剔將林一上下打量了個遍后點點頭:“老安吉,你生了個漂亮的女兒?!?p> 隨后話鋒一轉:“但光有漂亮的外貌,卻沒有智慧和與之相配的學識,是很難得到貴族夫人的親睞和賞識的,外面多的是漂亮女人削尖了腦袋想往富有男士身邊湊?!?p> 老吉爾壓低身子討好道:“當然,正因如此我才想將她送往侯爵府,參加為期一年的女仆生活?!?p> 穆勒端起杯子嘗了口暗紅的葡萄酒,才在眾多期待的目光下緩緩開口:“這次選拔報名者眾,可侯爵府只需三位侍女?!?p> 老安吉背地里舒了口氣,這就是有商量和操作的余地。
立即作出表示:“聽聞閣下喜食羊肉,今年牧場里新添了三頭羊羔和些許小麥?!?p> 穆勒不是很滿意,但他也知什么叫適可而止,貪心不足只會毀掉他辛苦經營的身份。
更何況,他倆原就暗地里有所往來,算了就當細水長流的投資了。
一口飲盡杯中酒抬頭帶笑道:“好說,好說?!?p> “貝爾,明天你就跟著我進侯爵的城堡,跟在夫人身邊學習禮儀規(guī)矩。”
老安吉笑容滿面的拉過林一:“還不快謝謝穆勒叔叔。”
林一趕鴨子上架,拎起兩側裙擺行了個生硬的屈膝禮。
“謝謝,叔叔。”
穆勒皺眉對老安吉道:“貝爾的基本禮儀還有待提高啊?!?p> 老安吉連連應和:“貝爾是我和瑪麗最小的女兒加之年幼,難免溺愛了些,到了侯爵府還請您多加費心?!?p> 等兩人寒喧得差不多了,林一終于被允許入座。
擺在面前是一杯溫牛乳和兩塊烤面包,桌子中央是三支燭臺和一份烤火雞、烤水果、燉魚并蔬菜沙拉。
偷瞟了眼見眾人注意力沒在自己身上,拿起面包。
“咳咳…”
感受到桌上幾人隱約投來的目光,側過臉端起杯子費力的漱下嘴里,粗糙干燥如沙礫般掛喉的面包塊。
回頭尷尬的笑笑,拿起剩下的一點一點用牙磨。
至于桌上的葷菜,林一用刀叉切了一點嘗了個味,就不愿再動。
濃重的香料、寡淡的汁水,肉類獨有的腥臊。
她實在不明白,究竟是怎樣離奇的烹飪方法,才能把菜的味道做得如此讓人記憶深刻。
吃過飯送走穆勒,婦人單獨把林一留下:“貝爾,這是烤剩的面包,我在里面加了腌菜薰肉?!?p> 林一看著她遞過來的托盤,連連后退擺手:“媽,我今天不餓改天再吃?!?p> 盯著林一落荒而逃的背影,婦人不解的搖頭,這丫頭。
貝爾大哥跨坐在椅背,伸長手夠過面包塞進嘴里含含糊糊道:“媽,你別管她?!?p> “這丫頭指不定是高興壞了?!?p> 貝爾二姐白了他一眼:“去給人當仆傭有什么值得著高興的。”
平靜的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天不亮,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悄無聲息的停在家門口。
林一睡眼朦朧的被婦人和二姐從溫暖的被窩扒拉出來,摁在梳妝臺前。
黑白色女仆裝小皮鞋,油光水滑干干凈凈的發(fā)型,與昨日判若兩人。
送上馬車,婦人和二姐抹著眼淚揮著手帕,一大家子站在身后目送。
林一被離別的氣氛感染,掀開車簾一直朝后張望,直到見不著人影。
回頭車里還有另一名紅發(fā)碧眼臉頰兩側長滿雀斑的姑娘,林一不愿多生事端禮貌的點點頭。
兩人疏離的笑笑,暗淡的天空逐漸放亮,太陽帶著力量的溫度投射向下方廣沃的土地。
最后一名侍女被接上車,精致的面容處處藏著心機的衣飾,居高臨下的眼神。
不用多說,兩人就知自己是此行的陪襯。
車廂內一直安靜的維持著河水不犯井水的狀態(tài)。
行過怪石嶙峋牧草豐美的原野,踏過艷紅如火奔放熱烈的晚楓林,再經過一條在奔涌河流崖壁兩側修壘的石橋。
終于一座位于山巔的巍峨古堡出現(xiàn)在眼前。
駕馬的車夫從懷中掏出令符舉過頭頂高聲道:“奉莎卡娜夫人之命采辦的侍女,就在車中,還望放行?!?p> 一名身穿甲胄,手拿長柄戰(zhàn)斧的衛(wèi)士接過車夫手中令符,仔細看過后遞回并示意同伴放行。
林一坐在原位昏昏欲睡,另外兩女則各占一邊悄悄掀開簾布朝外張望。
連過幾關終于進得城堡,平坦開闊的廣場管家穆勒不知從何歸來,正領著一名穿著打扮一絲不茍的中年婦女站在院中等候。
三人依次下了馬車,婦人雙手疊在身前微仰起下巴挑剔的打量三人。
在看到林一和雀斑女孩時,婦人眼神毫無波動宛如見到物品。
而在看到妝容精致的萊西時,婦人眼中出現(xiàn)了微微的憤怒詫意,隨后很快消于無形。
若非林一一直在偷偷觀察,差一點就漏掉了這個細節(jié)。
穆勒開頭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后向三人介紹起了婦人的身份;格蘭,城堡主人莎卡娜夫人的貼身女仆,主要管理和監(jiān)督城堡內的所有女傭,地位和管家穆勒齊平。
在搞清楚基本情況及常識后,林一扮演的安吉?貝爾正示開始了,她繁忙勞累的底層女傭生活。
早上五點從只有一個小窗的閣樓通鋪爬起,用頭天晚上留在瓦罐中的冷水洗漱,然后打起精神到廚房給廚娘幫工。
一天的工作從城堡主人起床之前到睡覺之后才算結束。
到了晚上,林一基本已經累得四肢酸漲沾枕即眠。
這天穆勒和格蘭將全體男仆女傭召集到大廳,神情嚴肅鄭重的宣布,莎卡娜夫人之子下任爵位繼承人將從王城回到城堡。
林一站在人堆不起眼處偷偷翻白眼,該死的封建貴族體系,這劇情是越來越離奇了,也不知后面會怎么發(fā)展。
百無聊賴的聽完兩位管家恩威并施的訓話,林一再次加入廚房忙碌的工作。
臨近下午城堡主人用餐結束,吃過簡陋的餐食打掃干凈廚房,終于有了半個小時休息的時間。
城堡房間眾多等級森嚴,像林一這種幫工的女仆也只比生火倒穢物的女傭好一點,連續(xù)拒絕幾個頗帶暗示意味的邀請。
林一避開執(zhí)班的守衛(wèi)爬上城墻,站在空無一人的廊道,扶著城垛深深的呼吸。
才這么幾天,她就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到原先光怪陸離的世界,這個地方雖然暫時安全,但對精神的奴役對身體的折磨一樣令人窒息。
抬頭望天估算著回去的時間,再瞥了眼城堡外廣闊的天地湍急的河流,她此時就如同被囚于籠中郁郁不得志的雀鳥。
朝思暮想想逃離這個地方。
從城墻下來恰好看到兩位管家領著數(shù)名高級男仆女傭,站在外城恭靜的等候。
林一心思一轉隱在墻后,裝甲俱全的六名重騎,護送一輛四匹渾身雪白披掛金甲的寶馬拉動的奢華車廂緩緩駛入。
一名男仆出列俯身跪地以身作凳,木楠在車廂內揉了揉鼻梁,臉上一派淡然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儀態(tài)。
踩在人凳上下車,站于一側靜等石柏扮演的大公爵之女維爾納?帕尼。
石柏捂臉,帕尼素來驕縱跋扈。
聽聞曾有,因口角爭執(zhí)鬧市鞭殺貴族之子斬殺其隨從的彪悍事跡,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拿捏這等人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