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八劍當中的四人帶著東方夠膽一路出了皇宮,在宮門外橫街等了片刻,褚遂良去對面的右衛(wèi)府引了一輛馬車出來。
趕車的是老三,八方劍金玉子。
東方夠膽與他打了招呼,金玉子只微微頷首,眾人上了車,馬車便朝東門外駛?cè)ァ?p> “老五老六不去嗎?”文淵之在車中嬌聲問。
褚遂良搖頭解釋道:“六哥去尚藥局幫忙去了,五哥又把自己關(guān)起來了?!?p> 東方夠膽一直沒有說話。
乍出城門后,他突然想起當日被曹刑天一拳打昏的李神通,于是問道:“靖王沒有什么大礙吧?”
褚遂良道:“六哥和太醫(yī)們盡全力去救了,王爺雖然醒來,但本身就有傷,現(xiàn)在還在宮中修養(yǎng),陛下讓我們不要打擾。”
“原來如此。”
馬車中又恢復了沉默,陰陽劍文淵之看眾人不說話,尤其是東方夠膽,便想要說些什么。
“義之弟弟,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東方夠膽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嚇的一個激靈,點頭道:“可以,自然可以。”
“陛下讓你去朝元閣,那日后咱們相處的日子便多啦。姐姐心里有些想問你的?!蔽臏Y之摸了一把他的胳膊,道:“那一晚,你為什么要救那個天府的女賊人???你與天府應當是敵人才對?!?p> “是了,連命都不要,我們當時都被嚇了一跳?!辫F壁劍文湛之如是說。
少年微怔,和柳一一在京兆諸坊中無憂無慮的畫面紛紛在腦海中閃過,到現(xiàn)在他還能清楚的感受到當時的甜蜜和快樂。
但這些畫面一個都看不清楚,因為不知不覺間,他眼前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文淵之瞧他模樣,吸了一口涼氣,驚道:“難道,難道你和那女賊人,有了情愫?”
非劍劍劉非輕笑一聲:“怎么可能?”
文淵之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攬住了東方夠膽的臂膀:“不要緊的,跟姐姐說說?!?p> 東方夠膽心中有些好笑,但終歸是悲痛更多,把如何在王府遇到柳一一,又如何跟她相處相戀,最后遭到背叛的經(jīng)過講了。他講完之后,除了還有些擔心柳一一之外,卻只覺得心中舒暢了不少。
旁邊的陰陽劍文淵之卻哭了。
哭的...
梨花帶雨?
“哎,姐姐明白你心中的苦楚,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你卻比那些負心薄幸的臭男人好多了,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弟弟?!彼贿吙?,手上卻把東方夠膽的臂膀箍的更緊了。
文湛之見東方夠膽尷尬,皺眉道:“弟弟,你把手放開?!?p> “叫人家妹妹不行嗎???”文淵之嬌嗔一聲,放開少年的胳膊,擦了擦眼淚?!傲x之弟弟,是我想起往事,有些唐突了?!?p> “無,無妨?!睎|方夠膽不知自己該不該笑。
片刻后,他忍不住問道:“文二哥,文四哥,你們兩個是親兄弟,為什么看起來如此不同?!笔前?,鐵壁劍文湛之和陰陽劍文淵之是親兄弟,但一個粗曠豪放,另一個.....
文淵之嬌聲道:“你不明白的,哥哥當我是弟弟,我卻只想當妹妹。他是改不過來了,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叫我姐姐也是可以的?!?p> “文四...姐...?”
“義之弟弟乖。”
“哈哈哈哈哈哈哈?!瘪R車里其余人全部笑了起來,就連趕車的金玉子也忍俊不禁。
東方夠膽和長安八劍之間的陌生在悄悄溶解著。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忽而開始爬坡,轉(zhuǎn)了也不知多少個彎后,停了下來。
只聽前面金玉子道:“下來吧,到了?!?p> “走,咱們下去?!蔽恼恐f著,帶著車上其他四劍和東方夠膽下了馬車。
迎接東方夠膽的是一股從東面吹來的大風,他們此時正站在驪山第三峰的頂端,也就是在這里,一座氣勢磅礴的金頂?shù)烙^拔地而起,站在外面也能看到觀中高大的觀星臺。門外匾額上書著三個大字——“朝元閣”。
匾額之下,站著三位負劍老道,眉目間有幾分相似。他們身邊,則是那像個姑娘般漂亮的追風劍尹克諧。
在來的路上,文淵之等人已經(jīng)將這朝元閣的來歷講給了他。
拋開天府下屬,和一些隱世門派不談,當今中原武林最頂尖的門派,便是道門。只因這世間諸多武學,都是從道門流傳出來。而且世間絕大多數(shù)習武之人都是道士出身。比如長安八劍之中,除去劉非是半路帶藝拜師之外,其余七人一開始都是道士,尹克諧原來道號叫臨風子,褚遂良叫登善子,文湛之,文淵之兄弟二人是道門俗家弟子,所以取名時才用了‘之’這個字。
而天下道門武功最強的,便是驪山朝元閣。
曾經(jīng)朝元閣的道士們都是在終南山樓觀臺修道,在大唐興立之后,尊老子為先祖,以道門為尊,皇家出錢在驪山上修了這朝元閣,將樓觀的道士全都遷徙過來。
在這其中,最厲害的三人,也就是當今朝元閣三位掌門人、長安八劍的師父:大掌門李夷,道號視見。二掌門李希,道號聽聞,三掌門李微,道號搏得。
“見過師父。”鐵壁劍,八方劍,陰陽劍,非劍劍,冠書劍五人上前躬身行禮。
東方夠膽也上前一步,施了一禮,恭敬道:“小子東方夠膽,見過視見,聽聞,搏得三位道長?!?p> 三位老者點了點頭,然后開始默默的打量他。
尹克諧則迎了過來,道:“陛下的飛鴿剛到,你們就來了?!比缓罂聪驏|方夠膽?!疤昧耍∥易蛉者€以為你來不了了,現(xiàn)在你能來這里,說明你也不知道那個秘密嘍。”
后方冠書劍褚遂良皺了皺眉。
東方狗蛋則茫然的點了點頭,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因果關(guān)系究竟在哪兒。
便在這時,三位朝元閣掌門也走了過來,為首的視見道長問東方夠膽:“你可知陛下為何讓你到這里?”
東方夠膽搖頭,說不知。他方才也問了車上其他幾劍,他們也不太清楚。
一旁,聽聞道長道:“陛下讓你來這里,有三個原因,第一,看住你,不讓你跑了?!?p> 東方夠膽想了想,隨后點頭表示理解,看住自己在情理之中。
李希微微頷首,然后繼續(xù)說到:“第二,是為了保護你?!?p> 少年這下有些奇了,圣人為什么要保護我?
“天府行事毫無顧忌,你的存在已經(jīng)暴露,他們找不到赫拉克多西,去京兆找你也不是全無可能?!贝笳崎T李夷解釋。
原來如此。
旁邊李希又道:“這第三。便是陛下要培養(yǎng)你?!?p> “培養(yǎng)我?”這下,一路同來的五劍和東方夠膽都有些驚訝。
“不錯,你那晚,打傷了吳相倫對吧?!币酥C在旁邊興奮道,“我跟他交手時,注意到他肩上有一個小傷口,后來我問了王爺,王爺說是你打傷的。”
“只是僥幸刺破了他一些皮肉?!睎|方夠膽道。想起當晚和吳相倫對陣的清醒,此時他還有些無力與不甘。
尹克諧依然興奮,揚起了右臂道:“那也很了不起了!我與他打了幾十個回合,一點兒便宜都沒占到,還被人家在胳膊上開了口子?!?p> “嗯,據(jù)靖王所說,你練武不過半年,能傷到吳相倫皮肉,已然很了不起了?!币恢睕]有說話的博得道長突然說話了,“所以陛下想把你放到我們這里,看看你的武功能否再上一層樓。說不定,日后也是對抗天府的一把利刃?!?p> “那...”東方夠膽正要說話,旁邊尹克諧卻突然拔出了劍:“啥都別說了,先來跟我過上幾招。”
“很好,很好,我們剛好看看你的武功究竟如何?!比坏篱L紛紛點頭。
東方夠膽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八方劍金玉子走過來,抽出自己的黑色長劍交給了東方夠膽,道:“我的給你用。好好打,我也想看看?!闭f完又退了回去。
“來吧,別像老四那樣婆婆媽媽的!”尹克諧見他沒反應,輕嘯一聲,舉起手中長劍率先點向了東方夠膽肩頭。
東方夠膽素聞長安八劍中有幾個劍癡,可也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胡亂擋下這一劍,正要喊話,尹克諧第二劍又到了。他這才肅穆神色,沉下心來,運起宗道身法,往后撤了幾寸架開第二劍,但對方畢竟“追風”之號,見狀踏出一步,手腕輕抖,劍鋒又到了東方夠膽的肩膀處,東方夠膽只能再擋。
打了三四個回合后,東方夠膽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毫無還手的機會,只能在尹克諧狂風驟雨般的攻勢中狼狽招架。他余光看到尹克諧神色中有些失望,少年心性卻又起來了,突然想到那晚吳相倫對他的方法,于是格開對方三劍連點后,全力運起宗道,腳踏連環(huán)繞到尹克諧左手,往他左臂刺去——那晚,吳相倫便是這樣傷了尹克諧。
可誰知,追風劍突然變直刺為左揮,整個人轉(zhuǎn)了半圈,將東方夠膽的長劍帶到一旁。東方夠膽一擊不中,本著太公劍法的思路,內(nèi)力從涌泉穴噴出,矮下身子直取對方下盤,尹克諧則后撤一步刺他后背,眼看便中!但東方夠膽劍勢未老,忽而左手撐地,往旁邊一翻,整個人面目朝上,舉劍便往尹克諧手腕刺去。
“好劍法!”一旁金玉子和文湛之忍不住喝彩。
尹克諧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千鈞一發(fā)之際,伸出左手,將劍也遞到左手上,右臂縮了回去讓東方夠膽刺了個空,接著左手反手握劍,便朝下方的東方夠膽攮了過去。
東方夠膽此時已經(jīng)無法滯空,后背摔在地上,眼看那一劍奔著左臂來了,匆忙打了個滾,躲了過去,然后略微起身,雙手撐地伸出右腿,便要使出何可去教他的絕招“大漠風沙”。
就在這時,朝元閣大掌門視見道長喝止了兩人“好了,不必打了?!?p> 尹克諧皺眉道:“才打出點兒味道,怎么又不讓打了?”
旁邊搏得道長道:“克諧你很不錯,就如你所說,三年之后你可殺那吳相倫?!?p> 東方夠膽也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聽到李微這話,下意識的問道:“那我呢?”
“你?”搏得道長看向他,隨后和身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才搖頭道。“你再練四十年,可以殺那吳相倫?!?p> “四十年???”東方夠膽失聲,“那時候只怕他都老死了!”
搏得道長道:“沒錯,單打獨斗你是殺不了他的,只能等他老死。”
“這,這又是為何?”
適才和尹克諧交手,他雖然起初被壓制,但最后也沒讓對方好過,他本來還有些小小的得意,卻得到了這樣的評價,心中不服有余,更是無比失望。
但聽那搏得道長緩緩說到:“你方才所用的身法與劍法,都是天府府主一脈的絕技。吳相倫自然也會,用同樣的武功對上他,彼此對對方出手方式了如指掌,就算你能戰(zhàn)勝,也決然留不住他?!?p> 這話便像一根大錘狠狠砸在了東方狗蛋的心口。
是啊,那天若是自己內(nèi)力充沛,就算打不過吳相倫,也決計不會被他踢暈過去,自保綽綽有余。如果兩人身份互換,那不也一樣嗎?
又該如何是好呢?
不對。
東方狗蛋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他于是問道:“三位道長,你們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武功,是那天府府主一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