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在聽爺爺奶奶繼續(xù)這樣山野風(fēng)俗的話題,放下手中的筷子,鼓起勇氣站了起來。
“對不起,爺爺奶奶,我知道錯了。等會我就把那兩塊大青石頭放回院門口去。以后,再也不鬧著玩兒了?!蔽已b成受了委屈的樣子朝著奶奶低著頭,時不時抽泣一聲。
奶奶性子軟,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了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好似當(dāng)年爺爺就是這樣把奶奶追到手的。奶奶見我一臉哀怨,眼淚似乎就要流下來的樣子,頓時沒了脾氣。
“好了,好了,奶奶不生氣了。乖孫子,先把飯吃完?!蹦棠虈@了一口氣,我卻像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樣繼續(xù)吃著飯,剛才滿臉愁容的樣子一下子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吃完飯,我主動收拾了院子石桌上的碗筷,拿到水池子邊。奶奶看我這么積極的樣子不免詫異起來,可我自己卻覺得和平時做這些家務(wù)時并沒有兩樣。
洗好碗,我應(yīng)著奶奶催促的目光把放在柴火房里的那兩塊大石頭一塊一次地往外搬,第一次的時候我還是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一步一個腳印把大石頭硬生生地拖到院門口,我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雙手占滿了石頭上的青苔和灰塵,用手往臉上抹兩抹,瞬間稚嫩的童顏上變成了一個大花貓。兩只手上的袖子也遭了殃,今早新?lián)Q的衣服一下子變得臟兮兮。
奶奶見狀,樂了,卻悶聲不響地看著我。爺爺看不過去,走過來幫忙搭把手,第二塊石頭便在爺倆的共同努力下,很快搬回了原來的地方。
完事后,我蹭蹭爺爺?shù)囊陆牵瑺敔數(shù)囊路狭粝铝藥讉€我的灰手印。奶奶不再生氣,“還不快沖個澡,把身上臟了的衣服給換下來。最后還不是我老婆子來給你爺倆洗?!?p> 雖說是幾句埋怨,卻早已聽不出話里的責(zé)怪。爺爺和我互相看著對方一眼,也只顧自地笑了。
入夜了,我做完作業(yè)拿出老師給的本子,準(zhǔn)備提筆開始寫……
爸爸媽媽:
你們還好嗎?
桿子兒這兩年過的很好,爺爺奶奶身體也還好,還能夠下地干活,你們可以不用擔(dān)心。
奶奶的脾氣,媽媽也知道。話很多,嘴很碎的,有時候我也不太喜歡。但是,我知道的,奶奶也和我一樣,她也很想你們。我有時候看到奶奶夜里起來上完廁所后,偶爾會披著衣服,一個人站在院子門前的那棵ZI(梓)樹下看一會兒,我偷偷打開窗戶看到過幾次,但我沒有說。有時候,爺爺看到奶奶還沒回屋,也會出門來找奶奶??赡芩麄兣鲁承盐遥悦看瓮砩掀饋淼臅r候都沒有開過燈。
爺爺走到院子里,看到奶奶望著那棵樹發(fā)呆,他也會陪著奶奶一起看著那棵樹發(fā)呆。看久了,也困了,他們才會互相扶著回屋繼續(xù)睡覺。每回這事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爺爺奶奶對我就格外好。第一次,第二次的早上起來的時候我不習(xí)慣,有點奇怪,但爺爺奶奶什么都沒說什么,幫我裝好飯盒,就老是催促我趕快去上學(xué),不要遲到了。
后來有一次,我聽隔壁家嬸子跟別人聊天的時候說起過,院子里的那棵大樹,是爸爸小的時候爺爺奶奶親手種的,爸爸一定那個時候和我一樣,站在樹下和它比過身高,也想自己快點長大吧。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我也經(jīng)常這樣做,經(jīng)常蹦蹦跳跳爬到樹上去,還好幾次被奶奶發(fā)現(xiàn)了,罵過幾回。
奶奶的性子可能我最了解了,刀子嘴豆腐心,其實都是擔(dān)心我受傷。我明白的,所以每次奶奶生氣了,我從不和她對著干,順著她,沒多久奶奶氣就會消了。如果爸爸媽媽回家,被奶奶罵的話,我出主意教你們怎么安撫奶奶,而且保護自己不挨奶奶的打。我保證,肯定有用的!
那回子嬸子說起來的時候,我才明白,爺爺奶奶跟我一樣,肯定是想你們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爺爺奶奶總是大半夜沒人的時候想你們,而我總是白天的時候想的。是不是這是大人和孩子不一樣的地方呀!爸爸媽媽,你們回來的時候要告訴我,這個問題我想了好長時間了。我們班上數(shù)學(xué)課老師說,有不懂得就問??晌蚁氲侥棠躺鷼獾臉幼?,就一直不敢問他們。
有一次,我趁爺爺奶奶夜里回屋的時候,偷偷從床上出來,也像他們兩個人那樣子站在那棵樹下,我還發(fā)現(xiàn)了那棵樹還有些香香的味道,以前一直沒發(fā)現(xiàn)過。
爸爸媽媽,你們快回來吧!爺爺奶奶和我都很想你們。你們都沒有留下什么照片給我們,我只能自己想著,不斷想著你們的樣子,我怕我等到你們回來的時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