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寧今安回家的路上,謝老師以為她會哭的泣不成聲,但是沒有,她甚至有些冷靜的和自己說道:“老師,拜托您開快一些?!?p> 一路上,寧今安都坐在副駕駛上,不吵不鬧,低著頭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讓謝老師想安慰也不知從何開口。在謝老師的印象中,寧今安算得上是班里最不讓人頭疼的孩子,成績好,斯斯文文的,還長得漂亮,自然讓老師們都喜歡,尤其是知道她家里的情況,平常在學(xué)校也會對她多照看一些。
車停在巷子口,謝老師扭頭看寧今安,依然是埋著頭不聲不響的樣子,她輕聲開口喚道:“今安?!?p> “嗯?”寧今安木然的抬起頭。
“到家了?!?p> 寧今安被驚醒,看了一眼車窗外,目光投向巷子,能清楚看見有不少人在里頭走來走來,和平常也沒什么兩樣,放在車門上的手在下一秒收了回來,“老師……”她的目光含著請求,“你說是不是奶奶在騙我,就連你也騙過了?”
謝老師不忍看她這副模樣,同時也不想她欺騙自己,只能狠狠心說道:“快去吧,你的奶奶在等你?!?p> 這一刻,謝老師才知道方才寧今安的冷靜不過是強裝出來的,在聽見自己說的話后,她的眼淚終于從眼眶奪出。
寧今安顫著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通,“謝,謝謝,老師……”簡單的四個字,她說的卻很艱難。
下了車,寧今安邁開腳步朝家里狂奔,院子前的鐵門不和以往一樣緊閉著,而是敞開了,院子里也沒有人,隱約有人聲從屋子里傳出來,男的女的,但都不是奶奶的聲音。
屋子里,站著魏爺爺、寧誠雄、他的妻子林梅,還有他們的兒子。
聽見門口的聲音,屋內(nèi)的人一同抬起頭,魏爺爺看見回來的人是寧今安后,臉上浮現(xiàn)了激動,忙對床上的人說道:“小安回來了!你再堅持堅持,你不是最想見到小安了!”
魏爺爺忙將寧今安拉到床邊,這下她終于看清了躺在床上的奶奶。
老人此刻僅憑一口氣吊著,察覺有人在身旁坐下,半睜著眼睛看過去,奈何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可她知道來人就是自己的孫女,她艱難地抬起手向?qū)幗癜采烊ィ瑒倓偱e起便被握住。
寧今安知道奶奶想牽住自己的手,便在老人舉起的瞬間握了上去,“奶奶,您堅持一會兒,今安給您叫醫(yī)生,馬上就會好起來的。”她強忍著哭腔,臉上還掛著微笑,不知是在安慰老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老人雖說聽力下降了,但還是能依稀聽見寧今安說了什么,她搖搖頭,盯著眼前模糊的人影說:“不要白費力氣了,最后的時間,奶奶就想再見見安安?!?p> 寧今安拼命搖著頭,“不要說這些話,我們還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您還要陪著我高考,看我讀大學(xué)、談戀愛、工作還有結(jié)婚,這些都是您說的,怎么就最后的時間了呢!”
明明在她今天出門去學(xué)校前,奶奶還給自己整理了衣領(lǐng),還笑著對她囑咐道:“放學(xué)早點回家啊。”
怎么現(xiàn)在過了幾個小時,一切都變了呢?!
“是啊,這些都是奶奶說的?!崩先寺冻隹嘈Γ皩Σ黄鸢舶?,奶奶恐怕要食言了?!?p> 濃濃的悲傷圍繞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才七歲的寧奕承還不懂死亡是什么,卻也從寧今安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悲慟,他搖了搖母親的手,“媽媽,奶奶這是怎么了?”
林梅垂眼看見兒子紅紅的眼眶,她摸摸兒子的腦袋,柔聲答道:“奶奶不舒服,想睡覺了?!?p> 一個剛懂事的小孩都能被觸動,更何況林梅這一個成年人,躺在床上的老人當(dāng)年不贊同她和寧誠雄,可在他們結(jié)婚后也未為難過她,雖然不親近但禮數(shù)周到,只是為了自己和兒子以后的未來,她難免對寧今安心狠。
“媽……”寧誠雄在另一邊的床沿蹲下,想要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老人卻像是有所感那般,先將自己的手拿開了。
寧誠雄的手落了空,便悻悻地收回手,低著嗓子說道:“我知道您還沒原諒我,我也愧對您,我只想好好和您道個歉?!?p> “你要是真想道歉啊…..”老人稍微側(cè)了側(cè)腦袋,對著寧誠雄的方向,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攢足了一口氣,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下去,“以后,就對,對安安,好一點,我走后,在這,她就剩你一個親人?!?p> 林梅聽完這番話,不自覺看向?qū)幗癜?,見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反而是寧誠雄一口答應(yīng)下來,不由得皺起眉來。
接著老人看向了天花板,凝視了好一會兒,唇邊浮現(xiàn)了笑意,像是陷入某些美好的畫面中,“安安,我看到你爺爺了,他來接我了,你爺爺還和走之前一模一樣,不像我,已經(jīng)老的不能看了?!?p> 奶奶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渙散,她用著最后一絲力氣捏了捏寧今安的手心,說出了留給寧今安的最后一句話:“照顧好自己?!?p> 下一秒,老人的手從寧今安手中墜落,“咚”的一聲掉在了床上,仿佛是老人最后一聲心跳……
是寧誠雄的哭聲猛地將寧今安喚醒,她沉默的將老人的手放回被子里,還用被子將老人蓋好,像是怕老人著涼,她一邊做著一邊輕聲說著:“奶奶,您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叫您起床?!?p> 對寧今安來說,老人不過是睡著了,待明天太陽升起,老人還是會睜開眼,與她一起吃早餐,而后笑著站在門口,對她說“放學(xué)早點回家”,再目送她遠(yuǎn)去的身影。
寧今安做完這一切后,站起身在屋內(nèi)掃視了一圈,“都出去吧,讓奶奶好好休息,別吵到她了?!?p> 魏爺爺走上前,握住寧今安的雙肩,直視著她,要她面對現(xiàn)實,“今安,你的奶奶已經(jīng)走了?!?p> 寧今安聞言,扯了扯嘴角,“魏爺爺,你說什么呀,奶奶不過是睡著了?!?p> “今安?!蔽籂敔攪@了一口氣,“別這樣。”
寧今安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說什么,每個字她都認(rèn)識,可連成一句話后她就不明白了,她看見魏爺爺?shù)淖煲琅f一張一合,可她卻一個字都聽不見了,下一秒眼前就變成了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