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9 龍?zhí)姿闾熘?/h1>
夜幕初落,四野蒼蒼。
大地暮色,云水蒼茫。
外城淪陷,庸民們吼叫著四散奔逃。
“有怪物,怪物?。 ?p> “是瘴毒,他們會噴瘴毒!”
“乞兒來報復我們了!”
有凡民收拾家當,倉皇逃命,意欲躲進瘴毒病少見的外城西區(qū)。亦有獵人抄起家伙,朝著那些本是人的怪物揮下獵刀。
“這座城,是我們獵人的城!你們是什么狗屁東西,也敢招惹老子?”獵人咆哮著屠戮毒人,神情猙獰而又可怖。
他身旁有凡民驚慌叫道:“他們是人啊,只是病了吧!鬧成這樣,內(nèi)城肯定會出來解決的,你這樣殺人......”
然而尚未等那凡民說完,獵人便兇惡吼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管老子?再叫,再叫把你頭也給砍了!”
獵人兇暴至極,蓋因他的家當全在這外城東區(qū)之中。
沒了東區(qū),他就沒了作威作福的資格,亦沒有了打獵的經(jīng)濟來源。
他憤怒,他不甘,他揮起刀刃,意欲挽救自己最后的傲慢。
然后,在凡民驚愕的目光中,那獵人手中獵刀滑落在地......
他捂著自己胸口,滿嘴綠沫,張口“咕唔咕唔”似是想要表達什么。
最后,淪為了相同的毒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全完了!”
“這是天罰,是報應啊!”
凡民驚恐萬狀,瘋癲似的吼叫著狂奔。
然后,他看到了那屋頂上的二人。
西斜的紅日已將要不見,少年抱膝坐在屋頂上,望著那如血殘陽,露出了一抹純真的笑容。
這種笑容純粹到?jīng)]有半分雜質(zhì),真切到不帶絲毫虛妄,簡直是世間最純潔的表情......當然,那得撇去少年面頰上的斑駁血跡。
“先生,我好開心!”少年愉悅笑道。
那被稱作先生之人黑袍加身,戴著漆黑的“V”型眼罩,和藹應道:“為何開心?”
“殺人,開心!”少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幾乎瞇成了一道細縫,歡愉應道。
黑袍先生搖了搖頭,輕撫著少年頭發(fā),緩緩應道:“不,你不是因為殺人開心。”
“那是因為什么?”少年睜大著眼睛,純真問道。
少年并不能看到,先生那漆黑眼罩下,那一條白色的細縫之內(nèi),那雙瞳之中,蘊含的是怎樣通透而睿智的光輝。
“那是因為,殺人,填補了你殘缺的心?!?p> 少年歪了歪頭,疑惑不解,仰頭應道:“先生,我不懂。”
先生笑了笑,解釋道:“你通過殺人,重新獲得了三種情感——尊嚴,自由,和童真?!?p> “你的父親從小辱罵你,從未將你當做一個人來看待,甚至那些來到屠宰場的獵人們,也都視你為螻蟻。”
“那時,你失去了尊嚴?!?p> “一般來說,人的尊嚴是恒定的。你失去了尊嚴,你就要從其他地方找回?!?p> “其他的孩子擁有這個途徑,父母羞辱于他,他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其他人,從他人那里奪回失去的尊嚴?!?p> “但你沒有?!?p> “你被囚于暗無天日的地室,既不敢和父親作對,也沒有這個機會從他人那里掠奪尊嚴。你的尊嚴一直是缺失的,直到現(xiàn)在,你將它找回,并且牢牢攥在了自己的手心?!?p> 少年的瞳仁中閃耀著點點星光,他連連點頭,興奮應道:“是的是的,我殺了那些獵人的時候,感覺比殺其他人更加滿足。而且當我殺我的......”
“你自小在地室學習解體,從小就只能面對屠刀和那些野獸尸體?!?p> “你不僅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嬉戲玩耍,并且連他們是怎樣玩耍,怎樣生活的都從未見過。你只是你父親的工具,負責為他分擔工作。”
“你沒有自由,甚至連自由的感覺都從未體驗過?!?p> “而現(xiàn)在,你解放了。”
少年微張著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點頭應道:“沒錯沒錯,我感覺就只是呼吸著空氣,我都可開心了!”
“人之初,性本惡?!?p> “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耍,是破壞,這是你父親唯一給予你的權力?!?p> “但是當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面對著無窮的獸尸,你的童真愈發(fā)難以得到滿足,這些玩具都已經(jīng)被你玩爛了,它們都過時了?!?p> “它們不能再滿足你的破壞欲,因此你的童真愈發(fā)壓抑,你的內(nèi)心也愈發(fā)空虛......”
“但現(xiàn)在,你有了新的破壞對象,新的,玩具?!?p> 先生淺笑著望向不遠處的凡民,那凡民聞言,牙關戰(zhàn)栗不止,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慌張起身,連滾帶爬,心知自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存在,也聽見了不該聽見的東西,正要倉皇逃命。
“唔——”
然而,當他低頭之時,卻看見胸前長出了五根漆黑鋒刃。
他看到自己的身體漸漸浮空,像是被什么東西提了起來。
而當他回首,他終于明白......
那漆黑的鋒刃與少年手臂相連,或者準確來說,這就是那少年手臂的一部分。
“玩具,為什么要跑呢?”少年嘟著嘴,氣鼓鼓望著凡民,隨后五指用力,將之內(nèi)臟盡數(shù)捏成碎末。
少年殺了凡民,手臂又恢復成原樣,抱膝道:“先生,我有點膩了,是我長大了嗎?”
先生搖頭笑應:“不是你長大了,而是他們太弱了,連當你玩具的資格都沒有了。”
“那怎么辦?”
先生望向西邊,應道:“外城都是凡人,當然太弱了些,你想要更有趣的玩具,那當然得選擇內(nèi)......”
先生話說到一般,卻是忽然滯住,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容,靜候著來客的到訪。
......
時間回溯到不久之前。
彼時天色漸暗,但紅日依舊高懸。
文燁羅羽等人齊聚墻頭,青云居中僅留疏影一人。
疏影畢竟是丫鬟,盡管是太陰仙體,但終究才剛剛納氣,尚未踏足通脈之境。此番混亂,疏影還是不宜參與其中。
城墻之上,眾人商議。
“情況大致都明了了,但問題在于我們能做什么,又該怎么做?”有捕頭問道。
瘴毒病擴散,并且中毒的癥狀有了新的變化。
目前的瘴毒不僅能夠侵蝕心腑,阻礙血氣精元,甚至會吞沒病人理智,并且將氣血狂暴化。
可以預見,這種瘴毒雖然短暫給予了凡民強大的體魄,但無疑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
“這毒人的戰(zhàn)力相當之高,說實話,我對我麾下的捕快并無自信。”有一捕頭搖頭道。
“嗯,真要武力鎮(zhèn)壓,恐怕只有衛(wèi)兵能夠做到?!绷硪徊额^應道。
飛仙城內(nèi)有五個捕頭,分別是東南西北四方位,以及統(tǒng)率眾捕頭的總捕羅羽。
而尋常捕快境界大都未及通脈,只有少部分精英擁有通脈甚至以上的修為。
這些毒人實力不如張屠,畢竟張屠是加工時投毒最多的一個,但他們的實力也至少相當于通脈境的存在。當然,僅僅是蠻力方面。
“鎮(zhèn)壓雖是不難......”城墻之上,縣尉搖了搖頭,否決道:“但這樣絕無可能阻止瘴毒蔓延?!?p> “甚至內(nèi)城衛(wèi)兵也有可能在長久的戰(zhàn)斗之中,體內(nèi)新瘴毒積累到達界限,淪為和毒人相同的存在?!绷_羽補充道。
縣尉點了點頭,兩手撐在城墻之上,冷靜道:“這一仗不能硬打,外城毒亂只能任由它傳播,至少毒人之間不會相互進攻,這樣暫且不會死人。”
羅羽按著刀把走到縣尉旁邊,應和道:“而我們該做的事情有二,一是調(diào)配解藥,破解瘴毒病。二是追查真兇,找到碎尸案和瘴毒案的罪魁禍首!”
“來人!”縣尉一聲呼喝,吩咐道:“去告訴城內(nèi)醫(yī)師丹師,高價懸賞解藥配方!另外軍中醫(yī)師立刻集合,推演解藥!”
“是!”“是!”
士兵下去之后,羅羽取出一張外城粗略地圖,冷聲道:“既然縣尉負責解藥與防守,那接下來,就是我們捕快的職責了。”
“這樣尋找賊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但只能拜托您了,羅大人!”縣尉微微躬身抱拳,他知道尋常捕快不中用,這次羅羽不得親探險境,故而表達敬意。
羅羽并非是飛仙城之人,據(jù)說只是為了六扇門歷練而來,然而卻不巧遭遇這次瘴毒之亂,并且愿意挺身而出??h尉心中感激,這份敬意也是絕無半分虛偽。
縣尉起身之后,開口問道:“羅大人,要不我尋一些氣海與觀想境界的士兵助您?”
氣海與觀想是二境三境,雖說能夠抵御毒人,但同樣也是瘴毒的易感人群。
體內(nèi)擁有精元的修士,甚至比凡人更吸引瘴毒。只不過他們有修為在身,體魄強悍,故而比凡人的抗毒性要強上許多。
但對于外城尋找毒源,他們無疑是不適合的。
羅羽搖了搖頭應道:“不必,這次探索只要我一人就行?!?p> 當然,還有一人羅羽沒有說。
白眉是肯定會悄然跟在他身后,暗中為之保駕護航的。不過白眉身份特殊,他雖然在神州名氣響亮,但這飛仙城畢竟臨近東荒,并非什么繁盛之地,即便白眉就這么淡定站在城頭,也無人認出他的身份。
鑒于此,羅羽也不想白眉暴露身份,故而沒有提及。
“就您一人,那該如何找尋?”縣尉不解。
羅羽神秘一笑,淡定開口:“沒事,我有殺手锏!”
此時此刻,文燁蹲坐在城墻上一言不發(fā),他的人設是龍?zhí)?,當然沒必要出頭發(fā)話。
然而羅羽的目光竟是轉向了他,讓他沒來由一陣惡寒。
羅羽拿著地圖,徑直走向文燁,將地圖置于文燁面前,輕敲著刀把悠然開口:
“大叔,你閉著眼隨便指個位置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