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 月夜與黑影
長刀昭昭之上，匯聚著白虹般燦然輝光。
然而這驚世刀光，卻在兩指之下倏然湮滅。
黑袍先生兩指夾住長刀，另一只手輕撫著張三頭發(fā)，抹除了神識攻伐的余威。
“嗚...嗚......嗚哇——”張三恢復(fù)成原貌，嚎啕大哭，抱著先生哭訴：“先生，我頭好痛，嗚嗚?！?p> 羅羽緊咬牙關(guān)，試圖將昭昭抽回，然而卻是挪移不了絲毫。
他望向張三，冷聲怒道：“痛？那些被你殺了的人，被你分尸的人，他們的痛苦遠(yuǎn)勝你千萬！你也有資格說痛??？”
張三張了張口欲要反駁，然而卻是想不到什么說辭。
黑袍先生輕拍著他的肩膀，淺笑著應(yīng)道：“他們痛苦，那是他們活該。他們都身負(fù)無窮罪惡，你殺他們是替天行道，是對罪的審判。而你是孩子，你，沒有罪?！?p> “滿口胡言！”
羅羽怒極，但依稀想起天命的口號，其中似乎也有替天行道一詞，旋即冷眼問道：“你們，是天命？”
黑袍先生微微露出了一絲驚容，雖然他知道羅羽所謂的天命并非指他的組織，但他卻還是自然承認(rèn)：“也可以這么說吧，我們是神諭，代掌神旨，降罪于世?！?p> 然而在他話語落下的瞬間，一道身影倏忽而至！
天地間的元氣驟然洶涌起來，一瞬間凝成一團(tuán)，然后隨著禿頂“老漢”的一記直拳，猛然爆散開來！
“轟！”
先生早有防備，元氣凝成層層障壁，靈器展開，護(hù)佑著他與張三安然退避。
考慮到先生與羅羽糾纏在一起，白眉不便使出全力。他唯恐傷及羅羽，故而留了些手，也因此并未能夠突破黑袍先生的防御。
“師兄，這家伙是......”
尚未等羅羽說完，白眉搖了搖頭，冷眸道：“他們不是天命，他們是神諭，這二者不是一路！”
“什么意思？”羅羽疑惑，白眉似乎知道一些他不了解的事情。
白眉按了按指節(jié)，舒展筋骨道：“神諭，活躍在神州陰暗面的神秘組織，目的不祥，只知一直在挑起動亂。追捕神諭，這是六扇門最隱秘的任務(wù)，你境界尚低，故而還沒能參與其中。我一輩子都沒真正遇到過神諭之人，卻不曾想竟然在這里遭遇，倒也是有緣?！?p> “既然有緣，不如來六扇門坐坐，喝喝茶，談——”
白眉一邊說著，一邊調(diào)動體內(nèi)精元，同時神識傳音催促羅羽盡快撤離。
他體內(nèi)精元匯聚至掌心，天地元氣凝縮，待得一切準(zhǔn)備就緒，他的手掌呈虎爪之形，驟然逼近一掌轟出！
“吼！”
天地間回蕩著震耳的虎嘯之音，周遭屋頂數(shù)不盡的瓦塊在這炸裂的氣浪中轟然飛散，甚至有不少屋宇樓閣在掌勁之下坍塌毀壞。
但，這已經(jīng)是白眉留手的后果了。
白眉有九境圓滿修為，可若只論及氣道，他在九境中算是較弱的一批。
但他兼修體道，體道八境中也擁有著六境圓滿的修為，實力也因此分毫不弱于九境中的強(qiáng)者。
這一掌并未附加道意，戰(zhàn)場周遭尚有游蕩的毒人，一著不慎可能徒增殺孽，故而白眉選擇施展的是一門相對基礎(chǔ)的武學(xué)。
不僅如此，他還刻意將力量收束于一點，這樣一來能夠更有效地?fù)羝品烙?，二來也能減少對周遭的影響。
然，徒勞無功。
“很遺憾，看來這個茶我是喝不上了?！焙谂巯壬鷾\笑著應(yīng)道。
白眉震悚，甚至覺得這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為什么只憑這樣低微的元氣波動，能擋下我的玄陽掌？”
黑袍先生所展露出的元氣修為，就白眉感知，頂天也不可能超過六境圓滿。但他居然能夠擋下白眉的攻勢，這未免太夸張了一些。
當(dāng)然，這種防御力并非來自先生本身的力量，而是古紀(jì)元的道具所致。
當(dāng)初天命降臨，先生也看到了白眉的現(xiàn)身。
此前神諭并不知道白眉也在這座飛仙城中，但既然知道了，那自然會做足了應(yīng)對。
這種應(yīng)對不單單只是防御，畢竟神諭并非是個小打小鬧的組織。它在神州潛藏?zé)o數(shù)年月，之所以這般神秘，只因追查它的愚人，結(jié)局終是死得慘烈。
夜色蒼茫，星輝掩映。
月光傾瀉而下，卻給白眉和羅羽帶來徹骨的冰寒。
黑袍先生一臉淡然，將張三護(hù)在身后，淺笑著站在原處。
而白眉卻不知為何，心中縈繞著一股極為不祥的預(yù)感。
他肌肉緊繃，精元加速循環(huán)，內(nèi)元外元匯聚，冷靜沉著蓄勢以待。
然而......
“唔?。?！”
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什么都沒能察覺。
即便身為九境圓滿的大能，盡管白眉的神識造詣并不算高，但他擁有強(qiáng)大的氣息感知能力，然而卻是連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沒有提前發(fā)覺。
他只知道，一根細(xì)長的銳器破開他背后防御，扎入了足有一寸深度。
這可是體修的肉身！
是精元附加，硬度堪比高階靈金的肉身！
“師兄！”
白眉身后遠(yuǎn)處，羅羽駭然驚呼。
他赫然看到，在白眉蓄勢以待之時，他身后的影子中有一道黑影忽然沖出。
然而當(dāng)他開口，針刺已然扎進(jìn)白眉體內(nèi)，羅羽根本阻攔不及。
那黑影聽見羅羽的呼喊，頭顱竟是以極其詭異的幅度扭轉(zhuǎn)。
黑影身子未動，然而面龐卻轉(zhuǎn)到了身后，歪著腦袋看著羅羽，就像是貓頭鷹一般。
“小心！”
白眉手肘后擊，然而此刻黑影已經(jīng)不在，他身法催動若餓虎撲羊，精元匯聚，一拳朝著羅羽身后砸去！
“轟！”
磅礴的氣浪讓羅羽一陣耳鳴，然而也幸虧白眉的預(yù)測出拳，否則他定會葬身于黑影手下。
那道影子并未在羅羽身后出現(xiàn)，而是于黑袍先生身旁緩緩浮現(xiàn)。
“神使大人?！焙谂巯壬⑽⒐淼?。
那被稱作神使之人并未回應(yīng)，只是朝著白眉羅羽二人低語：“六扇門的人想調(diào)查神諭？活著，不好嗎？”
他的聲音陰森尖銳，像是回蕩的地獄深淵的凄厲風(fēng)響，給人一種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恐懼。
“你是什么人！”白眉冷聲喝道。
他知曉這黑影同是“神諭”的一員，但出于捕快的習(xí)慣，他仍是會問上這一句。人在自我介紹時往往會吐露出許多情報，或許能讓白眉獲得更多關(guān)于“神諭”的訊息。
然而白眉未曾想到，這黑影竟是沒有絲毫隱瞞，如實相告：
“神諭神使之一，影之神使，梟。”
黑影全身包裹在層層疊疊的黑布之中，他自黑布的縫隙里伸出纏滿繃帶的右臂，食指上纏著一條金屬鎖鏈，而鎖鏈的末端，則是吊在半空的“玻璃”小瓶。
小瓶中的漆黑粉末并無異動，而黑影窺見這一幕，卻是有些訝異。
“難得一見，明明有著九境修為，你心中之暗居然這般微弱?！蹦亲苑Q為梟的存在以近乎倒轉(zhuǎn)的幅度歪了歪頭，旋即將右臂收回黑布之中，森然道：“雖然殺你收獲甚少，但你的死，卻已經(jīng)注定。”
梟話音未落，無聲無息之中，白眉羅羽的影子里有無數(shù)漆黑之手攀附而上。
“喝??！”
白眉腿足驟然發(fā)力，將黑影踢散，同時帶著羅羽一躍而上。
“小師弟，還有余力神識御物嗎？”
“我可以，沒問題！”
白眉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先退，盡量飛高一點，這里由我擋著?！?p> “......”羅羽沉默數(shù)息，并未回絕，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干涉戰(zhàn)局，故而深呼一口氣御刀撤離：“師兄保重！”
“嗯。”白眉沉重回應(yīng)了一聲，但說實話，他并沒有戰(zhàn)勝甚至保住性命的自信。
神諭是這神州天下最神秘的存在，六扇門掌門親傳都肩負(fù)著追查神諭的使命。
不過白眉是個滿腦子肌肉的癡狂武夫，故而對此并沒有刻意搜集情報，但卻居然在這飛仙城巧遇。
而遭遇之后白眉才終于知曉，神諭的恐怖！
夜之神使，梟。
白眉不知道這所謂神使在神諭之中有怎樣的地位，又共有多少人。他只知道，這個自稱為梟的存在，無時無刻都不在給他一種致死的危機(jī)感。
像貓頭鷹一樣詭異的歪頭方式，以及全然不能理解的神秘手段。
白眉躍至空中，不僅是想規(guī)避掉暗影的奇襲，也是打算徹底解放所有力量。
夜月之下，梟輕蔑低語：“你很聰明，沒有選擇躲到暗處無影之地?！?p> 這倒是他想錯了，白眉不是聰明，只是真的沒有想到這種方法。
“你飛到天上，救了自己一命。但這樣，讓我很是困擾?！?p> “我其實很不喜歡熱鬧，要是動靜鬧大，我會很頭疼的?！?p> “但，沒有辦法了。”
梟自語之時，他身邊一切暗影盡皆匯聚，凝合成了一只百丈高的漆黑兇獸！
是了，這所謂的影并非單指人影或是影子，而是所有沉浸在黑暗中的存在。
白眉肌肉隆起，衣袍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
他渾身驟然發(fā)力，道意附加，一拳轟出！
“轟！”
仿若天之神威降于世間，白眉身周惡虎咆哮，巨象踐踏，神龍擺尾，異象紛呈。
那黑影中心被剖開一個大口，然而......卻是轉(zhuǎn)瞬便恢復(fù)原狀。
不知何處，夜空下傳來梟的森然笑聲：“這里是影的國度，你做任何掙扎都是徒勞?！?p> 那百丈高的暗影化作成梟的模樣，極盡嘲諷望向白眉。
它纏滿繃帶的右臂兇暴砸落，白眉盡力防御，卻是被死死壓制，吐血從天墜落。
而御刀踏空的羅羽尚未逃出多遠(yuǎn)，就被那黑袍先生輕易追上。
“先生，打死他！我要他的刀！”
黑袍先生淺笑應(yīng)道：“放心，他跑不掉?！?p> 六扇門師兄弟二人，本肩負(fù)著調(diào)查王府的機(jī)密任務(wù)。然而任務(wù)尚未展開，卻已是遭逢死劫。
在這臨近東荒之地，他們根本不可能等到任何援助。
這，已是死局！
外城一處屋頂上，文燁的鏡像原本悠然躺著，此時卻是坐了起來。
“「虛實易位」”
“偽裝解除。”
“疏影，準(zhǔn)備出手?！?p> 今夜，天命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