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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羅斯歲月

第二十六章 叢林生活之庫茲涅佐夫

我的俄羅斯歲月 安德烈嗯 14260 2021-03-26 09:42:57

  在雪天結(jié)束后,采伐隊的爬山虎拖拉機(jī)全體出動去清理通往我們被困的那個貨場的路上積雪。在日夜不停地工作了3天后,路上的雪都被清理掉了,然后我和林哥,娜塔莎以及巴沙、沃娃、瓦尼亞這六位難兄難弟們又再一次去了那個貨場,花了三天時間把剩下的木材全部造完了。

  2月5號的這天晚上,我和林哥吃完晚飯坐在瓦罐房里休息,這時開門進(jìn)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曉光。我非常驚喜,也許是好久不見了,我上前擁抱他。他可能被我突然迎面而來的滿滿的熱情給驚訝到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身子還往旁邊躲,也許是我們本就不是關(guān)系特別好的緣故,他在刻意與我保持距離。與王曉光一起來的還有宋偉,他們是接我和林哥回伊曼過年的。公司去山上的這些人中,就屬我和林哥離他們最近,其余的人都非常遠(yuǎn)。我和林哥幾乎什么都沒帶就坐上車和他們一起回去了,因為很快我們就會回來。

  晚上吉普車在森林中穿行,外面一片漆黑,但是在汽車的燈光照射下,還是可以隱約看到森林中的皚皚白雪。在走了2個小時候后,車開出了森林,來到了瀝青路面,我知道,在進(jìn)了森林2個來月后,我終于再一次來到了“人間”!

  到了伊曼后,張子勇在家里上網(wǎng),屋里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大家要不就是去了山上,要不就是去了納霍德卡港口,而宋偉、王曉光和張子勇則奔波往返于烈索。此時金峰已經(jīng)回國內(nèi)過年了,他已經(jīng)失去了實(shí)際的權(quán)利,國外事務(wù)基本上都是由新來的董事長助理林軒全權(quán)負(fù)責(zé),而金峰在幾個月后徹底成了一個閑人。

  我沒顧得上休息就從張子勇手上搶來電腦,登上QQ,本以為會有很多人找我,可是打開QQ后,只有幾個群的頭像在閃動,卻無一個朋友找我,這讓我心里十分難受。然后我發(fā)現(xiàn)李丹在線,就給她發(fā)信息寫道:“你好李丹,好久沒有聯(lián)系了,過得怎么樣???”五分鐘后,李丹的頭像開始跳動:“你好啊米宏!你從山上回來了嗎?”

  “你知道我的真名?好厲害!是的我剛剛進(jìn)屋。”

  “呵呵,我說過,我神通廣大的,你還不信!沒少遭罪吧?”

  “確實(shí),條件太苦了”

  “呵呵,這次回來多久?。亢煤眯菹⑾?,多吃點(diǎn)好吃的補(bǔ)一補(bǔ)吧!”

  “嗯,明天整一只烏龜好好補(bǔ)補(bǔ)!哈哈!”

  “天呢!還整只烏龜!山上很冷吧?你家里人都好嗎?”

  “是挺冷的,呃,說到家里人,我還沒來得及給家里人打電話!”

  “那你快去打吧!我也要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在與李丹道了晚安后,我撥通了家里的座機(jī),是母親接的電話,她已經(jīng)躺下了,準(zhǔn)備睡覺了。國內(nèi)時間7點(diǎn)多,冬天農(nóng)村人休息的早。母親和我聊了半個多小時,多是問了我在山上的生活,還說村子里和我同齡的小伙子們,很多都結(jié)婚了,就剩下和我一樣去外面工作的人,還沒有結(jié)婚。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她是想催我找個女朋友,結(jié)婚生子。但是我目前的處境很難堪,身在異國他鄉(xiāng)不說,還在深山老林里,根本就沒有機(jī)會找女朋友。所以我也沒有過多在意,眼下我打算好好過個春節(jié),然后回到山上繼續(xù)工作,練好口語。

  在躺到床上,鉆進(jìn)被窩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的舒服,山上的床都是硬板通鋪,雖然下面鋪了兩張床墊子,但是床墊子下面就是冰,而且屋里燒的爐子一會兒熱,一會兒又冷了,很折騰人。雖然這兒的床不怎么好,被褥也臟,大伙兒輪著蓋,但是這畢竟是樓房里面,24小時暖氣,想洗澡就洗澡,想看電視就可以看電視,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天堂一般!

  那晚我睡得很香,夜里醒來一次,以為自己還在山上,還打了睡在我旁邊的張子勇一下,以為他是調(diào)皮的沃娃在搗鬼。

  “干嘚兒?。俊?p>  “呃,哦,不干嘚兒!睡吧!”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起床了,在山上習(xí)慣早起了,還有這天是除夕,當(dāng)然要早起了。我來到客廳,看見林哥還在上網(wǎng),原來他夜里一直沒有睡,而是在上網(wǎng)。然后我去了廚房想做早飯,但是發(fā)現(xiàn)他們依舊是不吃早飯的。只有米和面粉,土豆,雞蛋。我在老家時,每年除夕的早上起來都是吃酸菜餡餃子的,可是這兒哪里有餃子??!于是我做了粥,和面烙了十張餅,又從冰箱里找來了咸菜,做好早飯我叫他們起來吃。

  “呀?!今天有早飯吃??!”張子勇睡眼松弛地說道。

  王曉光刷著牙來到廚房看我做飯,把牙刷從嘴里拿出來說道:“油餅味,真香??!米沙的手藝不錯??!你看這小餅兒烙的!”

  吃過早飯,林哥去睡覺了,宋偉和王曉光,張子勇去了廁所,今天他們要去報賬。我打開電視機(jī),放著電視劇,然后坐下來上網(wǎng)。桌子上有瓜子,我邊吃瓜子邊玩電腦,又見沙發(fā)上放著蘋果和鴨梨,橘子等水果,就吃了起來,我在山上2個月了,是一點(diǎn)水果都沒見著,更別說瓜子了!

  中午我和林哥吃了點(diǎn)早上剩下的餅和粥,給宋偉打電話,他說他們還要晚點(diǎn)回來,在被俄方老板罵呢。

  下午3點(diǎn)多時,他們?nèi)齻€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了,看來是被老頭兒給罵慘了,說好了等他們回來買菜,可是他們挨了一天罵,哪里還有心情吃飯了,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不吱聲。于是我問宋偉要了2000盧布的伙食費(fèi)后去了商店。因為這天是除夕夜,一定要有年夜飯的,不管有多難,我都要給大家做一頓像樣的年夜飯。

  那時我還不是很會做飯,就會炒個菜,燉個湯,烙餅是我最拿手的高難度的手藝了。在秋古的時候和老楊、李軍他們一起包過餃子,但不是很精通。

  在商店我買了一些俄式沙拉罐頭和沙拉醬、香腸、俄式餃子、大頭菜、黃瓜和西紅柿、洋蔥、彩椒、還有一條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凍海魚、以及一瓶伏特加和一大塑料瓶啤酒,還買了一些俄式糖果,果汁。因為我覺得今天畢竟是除夕,雖然他們被罵得狗血噴頭,但還是要有個過年的樣子。

  回來后,他們幾個人睡覺的睡覺,看電視的看電視,林哥在上網(wǎng)。我把魚放在溫水里解凍,就著手開始做年夜飯了。

  我先是在廚房里尋找所有我能用上的食材,然后把他們集中在地上。從冰箱里找出了一大塊豬肉,又在陽臺找到了娃娃菜,還有蒜薹、香菜、西葫蘆,這幾樣肯定是他們在中國菜市場買到的,在俄羅斯的超市是見不到的。我又在櫥柜里翻出了粉條,木耳、寬粉和粉絲,還有花生米,這讓我著實(shí)開心。

  我在地上清點(diǎn)好食材后,就開始做飯了。首先,我把米飯煮上,然后洗菜,燒水泡粉絲和粉條、寬粉。

  在切好炒菜用的豬肉后,我把蔬菜也切好,這時魚也解凍好了,然后我用燉鯽魚的方式把買來的海魚燉上了。之后我切了白菜,和豬肉粉條一起燉上,又和了面在鍋上貼了一圈鍋貼,這個是跟父親學(xué)的。

  接著我開始拌沙拉,這個很簡單,把裝著玉米粒的罐頭盒打開,玉米倒進(jìn)盤子,再切些香腸丁、黃瓜丁、西紅柿丁、洋蔥丁,淋上沙拉醬就算OK。

  等魚和燉菜都快好了的時候,我用水壺先把煮餃子用的水燒開,準(zhǔn)備一會兒把魚盛出來后就煮餃子,之后我開始炒菜了。

  “這才像個過年的樣子嘛!”王曉光走進(jìn)廚房,看我忙活著。

  “這么多硬菜??!我都,我都好久,嗯!我都好久沒有吃過這么多菜了!”林哥走進(jìn)來,抓了幾?;ㄉ炖锶恿艘涣?,結(jié)果掉在了地上,又扔一粒又掉在了地上。張子勇和宋偉睡了兩個小時也起來了,圍過來開酒開果汁。

  把魚盛出來后,我開始煮餃子。俄式餃子圓圓的,一般是純?nèi)怵W,里面有點(diǎn)洋蔥,味道也很不錯,是俄羅斯人餐桌上的家常美食。

  “今天是大年三十兒,沒有包餃子,這袋俄式餃子我們就湊合著吃吧”我說道。

  “挺尿性了!你要是不做,我們連年夜飯都吃不上?!彼蝹フf道。

  在所有菜都做好后,我們5個人圍坐了下來。

  王曉光站起來,用手指著桌上的菜說道:“這也太豐盛了,我來點(diǎn)點(diǎn),這是啥魚?。恳粋€,豬肉白菜燉粉條加上這個面皮叫啥?”

  “鍋貼”我說道。

  “啊對,鍋貼,兩個菜,香腸、花生、沙拉、蒜薹炒肉、西葫蘆炒肉、涼拌黃瓜粉絲、西紅柿炒雞蛋、爆炒大頭菜、青椒炒肉、還有炒粉皮呢?!12個菜!太硬氣了”王曉光咋咋呼呼地說道。

  “還有餃子”宋偉說道,把盛好的餃子放在桌子上。

  “來吧,還等啥呢,來把酒都倒上吧”張子勇說道,然后給每個人發(fā)酒杯。

  “今天誰講兩句?。窟@里林哥最大,林哥來!”宋偉說道。

  “我不來,我吃就好了”林哥早已經(jīng)開吃了,嘴里吸溜吸溜地吃著粉條。

  “來吧林哥,就你了,來吧!”我說道。

  林哥把嘴里的菜咽了進(jìn)去,然后端起面前的啤酒說道:“來吧,過來啦,過年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大家一起碰杯。

  “哎,別提了,今天可讓老頭子給罵慘了!”宋偉喝了口白酒,放下酒杯,無奈地說道。

  王曉光吃了口魚,用手把嘴里的魚刺取出,又夾了一口魚,說道:“還他媽的說要干死我們!”

  “?????那是擁護(hù)啥呀?”我非常震驚,都要出人命了,就趕緊問道。

  “說我們費(fèi)用太多了,這些都是必要的開銷?。∫矝]亂花??!”王曉光說道。

  張子勇吃了口餃子,又夾了一?;ㄉ自俜旁谑稚?,搓掉皮,把花生扔進(jìn)了嘴里,說道:“我聽那個林軒說,老頭沒事就罵人,咬牙切齒的,動不動就說要干死誰!”

  “我草!那他媽的!”林哥說道。

  “哎哎哎,行了,別提那個老東西了,大過年的,咱們喝咱們的!饞死那個老逼燈!”宋偉說道。

  吃過晚飯后,我和宋偉、張子勇一起把桌子收拾了,王曉光從廁所里走出來,搶著洗碗。在大伙忙活完后,就都坐到沙發(fā)上去看春晚了。我去給家里打電話,母親和父親早已經(jīng)吃過了年夜飯,弟弟這時還在葉卡捷琳堡,也是在國外過的年。開始和母親聊天的時候,她挺高興的,后來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出來,她聽我講了在林子里的艱苦生活,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今天又是春節(jié),她和父親兩個人的年夜飯甚至都比我做的這頓“年夜飯”強(qiáng)百倍!

  我嘴很笨,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母親,后來父親在后面說,大過年的不要在大兒子面前哭,母親止住了哭泣,我們還約定,一會兒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再給他們打電話拜年。

  2008年春晚確實(shí)很好看,所有的小品都很出彩,唯獨(dú)趙本山、宋丹丹和劉流的《奧運(yùn)火炬手》不是很搞笑。我們邊看節(jié)目邊吃著桌子上的零食和糖果,兄弟們在一起,過年的氣氛也一點(diǎn)不比在國內(nèi)時差,只是少了些什么,畢竟這里不是“家”!

  在新年鐘聲敲響時,大家都在給家里打電話,可是這個時候誰都撥不出去了,因為國內(nèi)的同胞們也都在打電話祝賀新年,我們在國外,本身信號就不好,趕上過年就更打不過去,我試了10幾次,都沒能打過去,我知道母親在等著我。我的是聯(lián)通卡,可以直接撥號,因為這里離中國虎林很近,平時是有2格信號的,可是現(xiàn)在這2格的信號是一點(diǎn)都不給力了。打到最后我那摩托羅拉L6開始嗡嗡嗡的響個不停,還劇烈地震動,好像要爆炸了一樣,關(guān)機(jī)也沒反應(yīng),最后把電池扣掉才不震動了,我也最終沒能撥通母親的電話。

  大年初一,那個俄羅斯司機(jī)送我和林哥回林子里了。到駐地已經(jīng)是中午了,大家都吃完了,我們?nèi)齻€人去食堂吃飯,今天竟然吃的是我最不喜歡豆瓣湯,這湯的味道讓我想起了老家大黑豬最喜歡吃的豬食,而熱菜也是我不愛吃的蕎麥飯。

  在駐地工作了3天后,我和林哥被派到了另一個叫做庫茲涅佐夫的采伐隊,因為這里的隊長的姓氏是庫茲涅佐夫,他的名字叫做謝廖沙。

  庫茲涅佐夫采伐隊一共有5個瓦罐房,我和林哥與謝廖沙還有伐木工巴沙、安德烈、薩沙、住在一個屋子里。這里的檢測員是一個胖女人,叫做瑪莎,她35歲左右,很矮很胖,灰褐色的頭發(fā),無論用俄羅斯人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還是中國人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來評價,她都是不是漂亮的女人,而且她很少笑,給人的感覺很冷,冷到讓人不寒而栗。她的丈夫瓦洛佳是配合我們的油鋸工,我們劃線后,他來鋸木材。瓦洛佳的個頭比他老婆還矮,最多只有1.5米,像個孩子一樣,但很壯實(shí),同樣也是話不多。

  這里的菲斯手廖莎是個十足的酒鬼,雖然他對菲斯很熟練,但是大多時候都會喝多。所以經(jīng)常會因為他醉酒而耽擱工作進(jìn)度。

  駐地位于一個林中空地,這里地勢平坦,四周樹木不高,且稀疏。旁邊一條小河蜿蜒流過,河寬3米左右,在把表面的冰鑿開后,冰下面的水流湍急,舀上來的水清澈純凈。

  開始這里做飯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兒,后來換成了一個女廚師,這女人的名字時間久了,我早已經(jīng)忘記了名字。食堂做的飯和彼得洛夫的飯差不多,都很糟糕,不過彼得洛夫好歹會偶爾炸一次餡餅,這里基本上見不到餡餅。

  采伐隊隊長謝廖沙是個40多歲的胖子,說到胖,他并不是很胖,應(yīng)該是很壯實(shí),又胖又壯,面相看似比較兇悍,嘴上胡子不長,但看起來很硬,猶如鋼針一般,像極了一頭小老虎,不過人卻很溫和,和我們交流起來,經(jīng)常嘻嘻哈哈的,還很愛開玩笑。一會兒拿出來個鹿角給我們看,一會兒又拿出來挖到的人參向我們展示,總之謝廖沙蠻有趣的一個人。

  這里配合我和林哥工作的還有一個老頭科里亞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叫做謝爾蓋。他倆被我戲稱為“哼哈二將”!因為此二人及其懶惰,我和林哥已經(jīng)把木材畫好了等他們,可半天也不見他們動地方,坐在篝火旁抽著最廉價的香煙,烤著火,一叫他們一哼唧“一會兒就好!”、“馬上就來!”、“著啥急嘛,還沒世界末日呢!”。

  而且他倆的工作能力也不高,一根木頭要鋸很久,鋸得慢還老賴鋸不好,鋸不了幾根木頭就罵罵咧咧地坐下來搓鏈條。等好不容易起來干活了,干不多一會兒又去烤火抽煙了。林哥最受不了他們消極怠工了,老是催促我去叫他們起來干活,時間久了,我也煩得不行,到后來林哥干脆就不讓我叫他們兩個人了,因為他已經(jīng)被“哼哈二將”干敗了,被他們的“佛性”徹底征服了!

  巴沙、安德烈、薩沙這仨人白天基本見不到他們,因為他們不在貨場,而是進(jìn)林子里伐木,就是被我們稱作“最勇敢的伐木工”。安德烈是個俄羅斯族中年人,話不多,吃完飯就坐下來一言不發(fā),看著大伙兒聊天,偶爾會插幾句。

  薩沙比較特別,30多歲的樣子,他是具有中亞血統(tǒng)的混血人,他媽媽是哈薩克斯坦人,祖父是塔塔爾人,而他的祖母卻是科米人,總之他的血統(tǒng)很復(fù)雜。他這個人時而歡快,時而沉默,工作起來一絲不茍,頭發(fā)也總是梳的很漂亮。薩沙平時不怎么和我說話,他人還是比較隨和的。

  巴沙是個烏克蘭族人,個子很高,長的白白凈凈的,是個典型的帥哥,而且人也很好,不像費(fèi)斯手廖莎那樣總是不友好,怪話很多,在我剛剛來的時候,還經(jīng)常兇我。巴沙每次吃完飯都會拿一個碩大的黃色缸子,倒上滿滿一杯甜茶坐下來喝。那個缸子估計能裝一斤到一斤半的水,而我的塑料杯子很小,倒一次茶總是覺得不夠喝。

  巴沙人很年輕,除了伐木工的職業(yè),他還是個獵人。一次他吃完飯后給我展示他的獵槍和子彈,他的子彈分為兩種,一種是打出去后彈道有亮光的,一種是沒有亮光的。他說昨天他伐木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頭熊在一棵高高的青楊上冬眠,下午就要去打這頭熊。

  “林哥,他們下午要去打熊!”我說道。

  “?。空娴??咋打啊?”

  “用獵槍吧!”

  “這個時候熊都冬眠了吧,在樹上,怎么上去打啊?”

  “不知道啊,下午要不要一起去???”

  “看情況吧,別再被熊瞎子給舔了!”

  下午,我們干活到3點(diǎn)多時,就看隊長謝廖沙和巴沙他們坐上一臺爬山虎走了,我和林哥趕緊放下手上的活,連跑帶顛地在后面跟著。

  眼見爬山虎向北面的一座小山上爬去,我有些猶豫,因為眼前這座山有點(diǎn)陡,我不是很愿意爬。林哥卻堅持要爬,沒辦法,我也只能跟著了。

  這山很雖然不是特別陡,不過爬山虎爬的很吃力,冒出許多黑煙,我和林哥在后面跟著,突然爬山虎后面的鐵擋板刮到了一棵細(xì)細(xì)的白松,這一刮的力道很大,小樹迅速地向后倒去,林哥并沒有看見,眼見白松向林哥的頭上敲來,我大喊了一聲“小心!”。林哥一愣,看向我,當(dāng)他明白前面有樹向自己砸來時已經(jīng)晚了,小樹已經(jīng)倒地。幸虧是歪了,沒有砸到他,只是樹枝把他的羽絨服刮破了一些,不然要出大事了!小樹雖細(xì),但要是砸在人的頭上,那結(jié)果非死即傷。

  一場虛驚過去后,我們也爬過了小山。站在山頂上,可以看見,這座小山和四周的山將中間圍成了一個不大的盆地,盆底地勢平坦,樹木不甚茂密,大概在盆底中央的位置矗立著一棵很高的青楊,而科斯佳他們停在了距離青楊50米左右的位置。在樹干靠近頂部的位置可以看見一個很明顯的樹洞,那一定就是熊窩。

  巴沙拎著油鋸走了過去,他先觀察了樹的形狀,在確定樹倒后的方向后,他拽著了油鋸開始伐木。在鋸了20分鐘后,熊被油鋸的噪音吵醒了,探出頭來向下查看,突然“哄”的一聲,那顆青楊砰然倒地,然后“嗷”地一聲傳來了熊的慘叫,緊接著巴沙撿起地上的獵槍,朝著熊的身體開了三槍后,熊亂抓的爪子慢慢地不再動了。大伙又等了10分鐘,在熊徹底死透了后他們才走過去。人們把熊捆在爬山虎后面的鐵擋板上,又把那顆青楊也拖走了。

  被打死的是頭年輕的雌性黑熊,個頭不是很大,可以看見脖子下面的V字形白毛。熊被拖回駐地后,放在了廚房的旁邊,我伸手摸了一下熊的身體,卻粘了一手熊血。

  晚飯過后,回到瓦罐房,我對林哥說想吃熊肉,林哥說那熊沒有檢疫,有寄生蟲的,我說就嘗一口,但是說到最后林哥已經(jīng)喊了出來,堅決不肯讓我吃,于是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我心想:“林哥是一個那么饞嘴巴的人,他都不肯吃熊肉,也不肯讓我吃,想必那熊肉是真的不能吃”。

  晚上7點(diǎn)多時,林哥去廚房倒了杯紅茶回來說,俄羅斯人在煎熊肉吃呢,一個個的吃得滿嘴油。俄羅斯人邀請我們吃熊肉,但被我們謝絕了。

  最后熊膽和熊皮跪了謝廖沙,他拿著熊膽向我們炫耀。只是這熊太小了,熊膽也很小。在2007年的時候,金峰搞了幾個熊膽和麝香給老板,那些熊膽都比這個大,最大的甚至比饅頭都大,這只熊膽是真的沒法與之相比的。

  后面幾天天氣都不錯,每天都是陽光明媚。二月中旬在俄羅斯還是一片天寒地凍,到了3月份天氣才漸漸轉(zhuǎn)暖,駐地里的幾條狗趴在院子里曬太陽。這里一共有7條狗,巴克斯(俄語中是“美元”的意思)是一條禿尾巴公狗,個頭很大,而且很健壯,絕對是這里的狗王,巴克斯還有兩位“妃子”,以及它們的三個孩子。在狗界,巴克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甚至都威脅到了我這個人類。

  在我們剛剛來到這個駐地的時候,巴克斯經(jīng)常會兇我。一次我洗完澡拿著毛巾,光著腿從桑拿房里跑出來,巴克斯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我后,吼叫著向我撲來,嚇得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巴克斯跑到我面前并沒有咬我性感的大白腿,而是舔了下我的毛巾,當(dāng)時我的心情那個復(fù)雜?。』氐轿堇锇衙硐戳撕脦妆?,邊洗嘴里還邊咒罵著這個“吃屎的貨”,這讓我著實(shí)惡心了好幾天。后來巴克斯和我熟了就不再沖我兇了。

  在我們的瓦罐房里還住著一只小狗,也是個禿尾巴,長的干巴巴的,身上也總是臟兮兮的,個頭很小,卻很兇,老是汪汪汪的叫個不停,所以人們給它起名“臭蟲”,大概意思是又臭又兇吧。有時晚上我坐在屋里的爐子旁休息,還會逗逗這只小臭蟲。

  那個時候的生活總是很枯燥,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回去基本上很早就睡覺了。手頭也沒有書可看,也沒有智能手機(jī)。甚至聽歌都是奢侈的,因為在這里是用一臺經(jīng)常出故障的柴油發(fā)電機(jī)來發(fā)電,手機(jī)充電要充很久才能充滿,而我的摩托羅拉L6連內(nèi)存卡也沒有,那音質(zhì)就更別提了。所以每天晚上躺下來就睡覺了,也沒有什么零食可以吃。林子里的伙食很不好,偶爾吃一頓大米,感覺比吃肉都香。說道肉,這里偶爾會有一頓肉吃,沒有水果吃,蔬菜也很少,所以我那時候很瘦,營養(yǎng)不良。

  每天早上,隊長謝廖沙會叫我起床,我要是不起,他就在那里不停地叫:“Миса(Миша),встай,страназовёт,нужноэкспортный!”意思是說:“米仨(沙),起床,國家在召喚,需要出口材!”

  作為隊長,謝廖沙很勤快,每天晚上都是他來點(diǎn)爐子。在這里,晚上睡覺前,人們會把爐子燒熱,先用干燥且充滿油分的紅松來燒旺,然后再往紅松上面壓上幾塊潮濕的樺樹柈子,這樣可以燒很久。

  瓦罐房剛剛被燒熱時是很舒服的,忙了一天,人很疲憊,一躺下就會睡著。但每次睡著后都會被熱醒,確切地說是被烤醒,感覺自己像是被烤熟的鴨子。又不敢不蓋被,因為屋里的溫度極高,把被子蹬了反而會很烤,被烤得皮開肉綻的痛。人只能躲在被窩里,渾身是汗,熱得沒辦法了,我就把手伸到床墊下,去摸床板上的冰,從手指尖傳來的絲絲涼意會讓我放松些。然后俄羅斯人會開門放熱氣,等熱氣放完后,這時屋里不冷不熱,溫度正好,我就又可以安心地睡著了。

  但是好景不長,夜里爐中的柴火燒完了,灰燼完全冷卻了,屋里冷的像冰窖,每天夜里都會被凍醒,這時都是謝廖沙起來點(diǎn)爐子。他點(diǎn)好爐子,坐在爐旁抽顆煙,等爐子燒旺了,壓上白樺后再躺下來睡覺。但是有一次,不知道為何,半夜屋里再一次冷的像冰窟,而謝廖沙卻說什么也不起來,我蜷縮在被窩里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后來實(shí)在冷的受不了了,我就裹著被自己起來引爐子。

  我先把紅松柈子放入爐膛,然后去找柴油,但是我發(fā)現(xiàn),屋里竟然沒有柴油了。這著實(shí)讓我為難,因為如果沒有柴油,雖然紅松油分很大,但是用打火機(jī)和火柴是萬萬不能點(diǎn)著的。后來我看見床鋪底下放著油鋸工用的汽油和機(jī)油。我不敢冒險用汽油來點(diǎn)爐子,就往紅松柈子上撒了些機(jī)油,但是這機(jī)油說什么也點(diǎn)不著,試了幾次都不行,實(shí)在沒有辦法了,我決定用汽油來點(diǎn)。第一次沒敢多放汽油,擔(dān)心會爆炸,只放了一點(diǎn)點(diǎn)。但是手上的火柴有些潮濕,我試著劃燃一根根火柴棒?;鸩癜舨皇莿澆蝗?,就是燃了一下后就迅速滅了。我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努力地劃火柴,直到最后一根火柴棒浪費(fèi)掉后,也沒能擦燃一根。

  后來好不容易在謝廖沙掛在墻上的大衣口袋里翻到了打火機(jī),雙手顫顫巍巍地去點(diǎn)火,打火機(jī)剛剛冒出火苗來,爐子里就傳來“嘭”的一聲響,還好沒有爆炸,只是這汽油迅速燃燒完了,紅松卻沒有被點(diǎn)著,只是在木頭表面留下了點(diǎn)炭黑。于是我硬著頭皮多撒了些汽油,這次是一聲更響的“嘭”聲后,在一塊紅松上冒出了一星點(diǎn)頑強(qiáng)的小火苗?;鹈缫稽c(diǎn)點(diǎn)變大,后來越燒越旺,我竟然真的用汽油點(diǎn)著了爐子,這次真的不會再冷了。

  我坐在爐子旁等火燒旺后好壓上白樺,這時“臭蟲”跑了過來,搖晃著從根部斷掉的禿尾巴和我玩,或許那尾巴原本就是那么一丁點(diǎn)長。它可能也奇怪了,每天夜里都是謝廖沙起來點(diǎn)爐子,怎么今天是這個黑頭發(fā)的小子起來了呢?!

  爐子燒旺了,我把白樺壓上后就上床睡覺了。和我玩得興起的禿尾巴“臭蟲”見我上床睡覺了,不樂意地在地上哼唧了一會兒后也回到自己的狗窩,趴下睡覺了。

  采伐隊的駐地不是固定的,會經(jīng)常更換。在一處林片的木材采伐完后,就會更換林片。這里所說的采伐完不是像漫畫中所畫的那樣,幾名伐木工人放下斧子和油鋸坐在樹根上抽著煙休息,身后是一片被砍伐后剩下的樹根。事實(shí)上這里的伐木工只能選擇樹上有紅色印章的林木來采伐。

  一個禮拜后的一天在貨場,林哥和我說,早上拖拉機(jī)手老畢佳對自己連比劃帶說的,大概意思是說今天營地要搬到另一處林片了,還給他指了去新的營地的路。

  下午我們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坐在篝火旁休息。費(fèi)斯手廖莎和瑪莎夫婦今天很開心,因為從被我們稱為“大城市”的赫維向卡村來了一些村民,他們是開著貨車上山拉燒火柴的,這對廖莎他們來說是個節(jié)日,因為他們有酒喝了。

  山上有很多造材后留下的下腳料,都是水曲柳和柞木,這些都是超級棒的燒火柴。當(dāng)然這些燒火柴不是你想拉就能拉的,得經(jīng)過批準(zhǔn)。不過這些東西對于采伐公司來說和垃圾無異,于是村子上的人就會買來好幾好煙溜須貨場的工人,好讓他們同意自己往家拉燒火柴。

  村民帶來了伏特加和啤酒,以及香腸和肉,這些東西對于伙食欠佳,營養(yǎng)不良的俄羅斯人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廖莎用菲斯幫村民把整根的燒火柴抓過來,瑪莎的丈夫瓦洛佳用油鋸把燒火柴鋸成小段,然后村民們自己用斧子劈成柈子后裝車運(yùn)走。等他們忙完走了,廖莎和瑪莎夫婦坐下來享受他們用“辛苦”換來的饋贈。

  “草,這幫家伙喝上了!”林哥見俄羅斯人開喝了,向我走過來說道。

  “你看剛剛廖莎那曖昧的樣子!”我說道。

  “為了喝酒,肯定要溜須好?!绷指缈粗紊f道。

  “他最嘚兒了,就他怪話多,還老威脅我,讓我給他倒茶!”我說道。

  “那你給他倒了沒有,哈哈哈”林哥笑道。

  “我給他倒他媽了蛋茶,我還給他倒茶喝!有尿你問他要不要?!”說道這里我很氣憤,一腳踢在跟前的一塊木墩上,踢得腳尖生疼。

  我過激地反應(yīng)把林哥逗得前仰后合地笑了起來。我也是對廖莎之前的無理要求感到很氣憤,又很討厭他的為人,所以才會那樣神經(jīng)質(zhì),冒出了一堆臟話。

  后來在林哥提議下,我們走回了營地,但我們發(fā)現(xiàn),營地已經(jīng)開始搬家了,這里就剩下了兩個瓦罐房,其余的已經(jīng)拖走了。巴克斯領(lǐng)著他的家眷在守衛(wèi)著營地,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了我們的腳步聲,狂吠著向我們跑了過來,當(dāng)看清是我們后,就又都跑開了。它們和我們這兩位中國人并不親近,可能是我們沒有喂過它們的緣故。我們只能站在院子里,因為我們的瓦罐房都是鎖著門的。

  “走???咱倆去新的營地啊?”林哥提議到。

  “?。磕阒涝谀睦锇??”我有些猶豫地問道。

  “知道,早上那個誰,就是那個拖拉機(jī)手和我說了,就是捋著那條道走就對了?!绷指缟焓种赶蛐『訉Π兜囊粭l路說道。

  “新的營地應(yīng)該挺遠(yuǎn)的吧?能走到嗎?別在走丟了,遇到了老虎啥的?!”我有些膽怯,不太同意走去新的營地,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4點(diǎn)了,天開始漸漸地暗了下來。

  我們又站了五分鐘,林哥再次提議走著去新的營地,因為貨場的人在喝酒,也不知道車什么時候來拖剩下的這兩個瓦罐房,所以我也只能勉強(qiáng)同意走去新營地了。

  我心里很害怕,擔(dān)心會有老虎,因為張揚(yáng)他們的貨場就出現(xiàn)了老虎,還給我們看了他用手機(jī)拍的老虎腳印。

  我們出發(fā)了,我拿了一根木棍防身,林哥也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粗粗的水曲柳棒子。巴克斯和幾條狗在我們身后跟了20米后停在原地看著我們離去。

  從小河的冰面上走過去后就是一條向南延伸的道路,路寬3米左右,路上和森林里都是積雪,雪面上到處是大型偶蹄動物的蹄印,以及一些類似于貓科動物的腳印,三角形的腳掌,前端有四個爪子。

  “林哥,你說雪上的是什么腳印?”我喘著粗氣問道。

  “是鹿的?!绷指缤瑯哟謿庹f道。

  “我是說,那些大的,像貓腳印的東西?!逼鋵?shí)我心里想問的是,那些是不是老虎的腳印,但是嘴上卻不敢說,擔(dān)心真的招來老虎。

  “不知道,應(yīng)該是豹子吧!”林哥說道。

  “啊?還有豹子?這邊也有豹?”我第一次聽說北方也有豹,所以很吃驚地問道。

  “當(dāng)然有,原來我們小的時候,我爸在山上工作,眼瞅著土豹子把狗叼走了!”林哥說道。他肩上扛著那根曲柳棒子,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磕俏覀冞@里會不會有???!”我感覺后背直冒冷汗,擔(dān)心地問了起來。

  “這里應(yīng)該不會,現(xiàn)在土豹子少了,都打沒了,原來東北很多的。”林哥說道。

  “那年我和老孫頭在山上還聽見狼叫了呢,我還看見被狼吃的鹿了。”我說道。

  “這里老有人,有車聲,油鋸嗡嗡的,這些野獸早嚇跑了”林哥說道。

  聽了林哥的話,我心里有了些許安慰。走著走著,我看了眼路旁森林深處,心里咯噔一下。因為剛剛我們出發(fā)的時候,林子里還有些光亮,而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四下里一片漆黑。向森林深處看去,既幽深,又空曠,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偏偏這時我腦子里想的全是老虎和土豹子。我甚至想過,如果真的出現(xiàn)老虎該怎么辦,是不是要爬樹?!

  “林哥,走吧,回去吧!”我說道。

  “沒事,在走一回兒看看能不能到。”林哥說道。

  聽到林哥說要繼續(xù)走,我的心更加的害怕了,時不時地向兩邊的森林里看去。我們是沿著路向南走的。我走在右邊,林哥走在左邊,這時在我的右邊出現(xiàn)了一條小路,路很直,向西北延伸,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有多遠(yuǎn)。我們停了下來,商量是該沿著往南的這條路繼續(xù)走,還是拐彎,走這條小路。因為這條小路上面也像是有車走過,上面的雪已經(jīng)被壓的很實(shí)了。

  后來我們決定還是沿著往南走的這條路繼續(xù)走。這時我的心越來越害怕起來,越想越恐懼,甚至頭發(fā)茬子都豎了起來,后背呼呼冒涼風(fēng),內(nèi)心極度恐慌。我開始不斷地央求林哥往回走,回到老營地,不過林哥堅持要繼續(xù)走。

  小的時候,我不敢走夜路,一想起老人們講的關(guān)于妖魔鬼怪的故事就害怕,而此時我擔(dān)心的并不是妖魔鬼怪,或者是聊齋里的神鬼妖狐,而是野獸。因為我們在叢林深處,這也正是野獸盤踞的地盤,雖然書中說“虎用力,人用智”,可是當(dāng)下,我們每人手里就只有一根木棒,連個小刀都沒有。

  我們走了半個小時候后,天上已經(jīng)升起一輪明月。這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空曠的草地,這片草地約莫能有300-400平方米,草地的四周依然是森林。草地上覆蓋著白雪,雪面上露出枯黃的干草。在草地上有一些不是很深的坑,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也許是人工造成的,或許是天然形成的。在前方200左右的位置是一片白樺林,白樺林并不茂密,稀稀疏疏遠(yuǎn)遠(yuǎn)的矗立著。過了白樺林不遠(yuǎn)處可以看到依舊是草地,而在往遠(yuǎn)處就是一片霧氣茫茫了,沒法看清楚。

  在月光下走在這片草地的中間,向遠(yuǎn)處看,更讓人毛骨悚然,因為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極其顯眼的明處。如果這里真的有野獸,那么它可以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你,在慢慢地接近你。當(dāng)接近到足夠近的時候,突然來一個熟練而又漂亮的捕食動作,高高地躍起,跳到你的頭上,那么很不幸,你死定了!

  “林哥,都走了這么久了也沒有到,要不回去吧!”我再一次央求林哥,一起回去。

  “看看過了前面的白樺林,要還是看不到營地,咱們就往回走?!绷指缯f道。

  我心里暗想,今天這老林怎么膽子這么大?。∥叶伎毂粐樒颇懥?,他還堅持要走。哎,這要是真來個老虎啥的,可毀了。我開始為自己處于異國他鄉(xiāng)而感到沮喪,尤其此時此刻處于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也不知道這周圍有沒有野獸,萬一真的跳出來一頭啥來,哪怕是一個半大的老虎也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我們來到白樺林后發(fā)現(xiàn),過了白樺林后是一片更大的草地,過了草地依然是森林,根本就看不見一點(diǎn)有營地的跡象,甚至連一星點(diǎn)燈光都看不見。于是林哥終于決定往回走了,我感覺這是我此生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回去的路很快,雖然也依舊是很害怕,不過至少不會像來的時候那樣心驚膽戰(zhàn)了。過了半個小時候,我們聽到了狗叫聲,巴克斯領(lǐng)著眾狗遠(yuǎn)遠(yuǎn)地就跑了過來,我們喊了幾聲,狗子們聽見了是我們的聲音后,熱情地跑過來迎接我們。

  到了老營地,我們站在院子里休息,走了一路身上出了很多汗,晚飯還沒有吃,又冷又餓。于是林哥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打火機(jī)來,點(diǎn)起了一堆篝火。我很佩服林哥,他雖然不抽煙,但竟然還隨身揣著打火機(jī),這點(diǎn)我倒是沒有想到。像我們這種經(jīng)常在野外的人,確實(shí)用過隨時隨地帶著火種,而且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次野外生存了,還是不長記性。

  我們站在篝火旁烤火,汗水已經(jīng)把里面的衣服浸濕了,烤了一會兒后,身上的衣服都烤干了。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后,巴克斯帶著眾狗吼叫著向南跑去。過了幾秒鐘,傳來了卡車的轟鳴聲和兩束燈光。一輛拉著木材的卡車開進(jìn)了營地,我跑過去攔下了卡車,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司機(jī)。我問他是不是從新的營地來的,他說正是,還告訴了我怎么去新的營地。

  他說新的營地不遠(yuǎn),走一個就可以到。還告訴我們一會兒在林子里有條岔道,就是我們看見的那條,他讓我們不要走那條路,要沿著我們前面走的路直接走就會到新營地。

  我們在謝過了司機(jī)后,就再一次踏上了去新營地的路。只是這次我不在害怕了,因為心里有底了,知道那條路是對的。我心想,剛剛卡車走過,就算是有野獸也被嚇得跑開了。

  在走了半個小時候,我們再一次來到了那片白樺林,這時遠(yuǎn)處駛來了一輛卡車,走進(jìn)后發(fā)現(xiàn)正是我們營地的卡車。我們坐上了卡車,我高興極了,心想,這次真的不會遇到野獸了。

  卡車來到老營地,拖了一個瓦罐房后,返回了新營地。我見到了采伐隊隊長謝廖沙,和他講了我們的遭遇,謝廖沙說我們往新營地來是正確的。其實(shí)我的本意是想埋怨他不應(yīng)該把我們丟在那里,誰知他說我們的做法正確,這讓我沒法再往下說了。而且他得了重感冒,渾身難受,所以我就不在計較他不來接我們的事情了。

  我和林哥來到食堂吃飯,里面有幾個人在吃了,女廚師蹲在爐子旁吃著俄式做法的米飯,今天竟然是米飯,這讓我在經(jīng)歷了一路的驚恐后,或多或少得到了安慰。只是女廚師讓我看這里的水,她用手在水桶里攪了下給我看。只見那桶水竟然是紅褐色的,像是被磚頭泡過了一樣,水面還飄著幾條死了的小魚尸體。她說我們未來一段時間將會吃這水。

  這水是從新營地旁的小河里打來的,水很臟。小河旁都是一些草地,夏天降水多,雨水沖刷草地,把底下的紅褐色的泥土以及干草都帶進(jìn)了小河里,而這條小河又很小很淺,所以這河水很臟。

  吃過飯后,第二天我就鬧肚子了,幸好在我的小藥箱里有瀉立停。這個小藥箱是我在體檢時送的,里面有一些常備急救藥品,有感冒藥、管蚊蟲叮咬的藥、瀉立停等。

  吃過瀉立停后就不在鬧肚子了,可是過了兩天又開始鬧肚子了,因為吃喝都是河里的臟水。沒有辦法,只能再吃瀉立停,吃過了瀉立停立馬見效,可是過了兩天又開始鬧肚子了,然后再吃瀉立停。一小瓶一共十片瀉立停全部讓我吃完了,還好,后來就不在鬧肚子了,可能是我的腸胃已經(jīng)開始適應(yīng)這種臟水了。

  在這個營地期間,我基本上不喝水,口渴也只能忍著,但是這飯和湯卻都是用臟河水做的,所以也只能將就了。

  林哥不吃臟水做的飯,他寧愿餓著也不吃,只吃幾片面包,至少面包不是用臟水做的。我也擔(dān)心會吃出病來,可是不吃餓啊,只能硬著頭皮吃了。

  我甚至試過化雪水來喝,但是這雪水并不好喝,感覺很臟,喝在嘴里都是土腥味,俄羅斯人告訴我,雪水是絕對不能喝的,有很多細(xì)菌,對身體有害,我也就不敢在喝雪水了。

  一日,隊長謝廖沙從“大城市”赫維向卡回來,他采購了些生活用品,還給自己買了牛奶。我進(jìn)了瓦罐房,見謝廖沙用水瓢盛了滿滿一瓢的牛奶放在爐子上熱,然后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塑料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個蜂巢。這種蜂子并不是家養(yǎng)的蜜蜂,而是一種野生的蜂子,黑色的,小小的細(xì)細(xì)的。謝廖沙用勺子摳了一大塊蜂巢放進(jìn)牛奶里攪拌,再用勺子把漂浮在牛奶表面的十幾個蜂子尸體撈出來。攪拌完后嘗了一口,吧嗒嘴,覺得不夠甜,又摳了一塊蜂巢和蜂蜜放進(jìn)去,撈出蜂子尸體后,再嘗嘗,覺得夠甜了,才開始享受他的牛奶。

  在享受完牛奶后,謝廖沙變魔術(shù)似的從口袋里掏出幾個藍(lán)色的小紙盒給我看,紙盒是長方形的,長5公分左右,寬3公分。我接過來一看,上面竟然畫著木耳,還有中國字。我開心極了,告訴他們說,這個是“Чёрныегрибы”“黑木耳”,是很好吃的東西。

  于是俄羅斯人邀請我做給他們吃。我?guī)е径ナ程?,把木耳取出放在碗里泡上,然后切了洋蔥,打了三個雞蛋。這木耳并不是黑木耳,而是黃木耳,質(zhì)量不好,都是根。木耳泡好后,將木耳和雞蛋洋蔥一起炒了。炒熟后,盛到碗里分給大家吃。謝廖沙吃了后夸贊我做的很好吃,我也吃了半碗,鍋里剩了一碗,我是給林哥和女廚師留的。因為女廚師全程協(xié)助我做的中國菜,但是晚來的林哥將所有的菜都就著面包吃完了,女廚師并沒有吃到。林哥也是太餓了,因為這些天,他只吃了面包。

  后面謝廖沙每次去赫維向卡,都會用塑料壺裝水回來,這樣至少我們喝的是干凈的水,不過飯依然是用臟水做的。

  過了些日子,我和林哥分開工作了,我還在庫茲涅佐夫采伐隊,而林哥去了彼得洛夫采伐隊,這樣可以不影響兩邊的工作進(jìn)度。此時我早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該怎樣造材,也可以獨(dú)立造材了。

  一日中午,我在營地吃完午飯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這時營地來了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從車?yán)锵聛砹藘蓚€人,是林哥和一個俄羅斯人,兩個人都?xì)鉀_沖地向我走來。

  “米沙,你問問這人是誰???媽媽非要帶我走,我也不認(rèn)識他?。 ?p>  “林哥,咋回事?。俊?p>  “剛剛我在山上造材呢,這人就來了,和我說了一堆俄語,我也聽不懂啊,完了吧就拉著我胳膊,非要帶我走!”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Каквасзовут?”我問道:“你好!請問您怎么稱呼?”

  “Я-Паша,намнужнокитайцанаизготовлениеэкспортногосорта”那位俄羅斯人說道:“我叫巴沙,我們需要中國人來造出口材”。

  我打量了下這個俄羅斯人,他大概有30歲的年齡,穿著干凈的和他的汽車一樣顏色的淺灰色羽絨服,黑色高領(lǐng)毛衣,面容白皙,一米八幾的個頭,一雙皮鞋擦的錚明瓦亮,在陽光下都有些晃眼睛。

  我翻譯給林哥聽,林哥說不認(rèn)識這人,一定要去赫維向卡找個電話給林軒打電話確認(rèn)一下。后來我們?nèi)チ撕站S向卡,打通了林軒的電話。林軒確認(rèn)了此事,讓林哥跟那人走??墒橇指绮蛔撸f林軒說話不好使,非要讓打電話給金峰,于是我打通了金峰的電話。金峰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說林軒讓去,就去吧。雖然林哥的臉上滿是失望,不過他也只能和這個叫做巴沙的陌生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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