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發(fā)財康

　　李小凡有句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也適用于賭。我大半夜把他扒拉起來，死活要他帶我贏5000塊錢，我賭咒發(fā)誓要明天還給琳琳，我沒說這個錢是為什么借的，反正就是借了。李小凡也沒多問，剛才我在外面對琳琳的一通咆哮他也聽見了，所以當我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表示很理解，然后我們就找了個茶館開始戰(zhàn)斗

　　3個小時后，兩人輸?shù)木狻?p>　　我倆癱瘓在茶樓的椅子上，互相望著對方。李小凡先開口了：“看嘛，跟你說了要有節(jié)奏，要有控制，人家又不是慈善機構，你以為隨時都能贏？你非要一晚上5000，現(xiàn)在滿意了吧，一分都不剩了?！?p>　　我把最后一根煙抽盡，塞進滿滿的煙灰缸，說：“對不起，我錯了?！?p>　　“錯了，錯了有什么用？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唉……剛才那一把不應該貪心的，如果……”

　　李小凡厲聲打斷我：“別說如果，我這個人最討厭聽到如果。發(fā)生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當初怎么怎么樣，現(xiàn)在你給我說當下怎么辦?！?p>　　這是李小凡性格中非常優(yōu)秀的一點，他這個人不論遇到什么事，從來不會去后悔，眼睛中只有當下，只有解決辦法。

　　不過我真的沒有半點解決辦法，茫然的癱在椅子上，眼睛研究著桌布的紋路。

　　李小凡看我這幅慫包樣，什么都沒說，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先回去睡覺吧。我想想辦法，你明天還是先去廠里上班。這五千輸了，你欠我的總共一萬?！?p>　　……

　　……

　　第二天，我和胖子還有守門，也就是癱瘓三人組，來到了發(fā)財康的門口。

　　門口人山人海，排隊進廠的老哥排成了五列長龍，發(fā)財康像一只怪獸一樣張開他的血盆大口，源源不斷的吞噬著老哥，而我遠遠的看到另一邊，廠區(qū)的一個門口也有一條長龍，一長條的人在往外走，守門解釋說我們這邊是入職的通道，那一邊就是離職的通道。兩邊都永遠不缺人。

　　入職第一步很簡單，就是排隊填表，這一步也是花時間最長的，來填表的什么人都有。一類是真的有一技之長的人或者畢業(yè)大學生，這種人進來是正兒八經(jīng)干技術的，屬于高端人才。第二類就是老哥，普通工人，暑假工的學生之類的。第三類就是連填表這關都過不了的人……

　　填表排隊等結果的過程很是漫長，我們?nèi)齻€人就找個位置坐下，晃頭晃腦的在人群中找有沒有美女，發(fā)財康是少數(shù)幾個招大學暑假工的廠，所以報名的人中會有一些大學妹紙，這種稀有生物只要進廠就是絕對的焦點，據(jù)說每次吃飯的時候，廠花的餐桌前都會排起長龍，廠狗們輪流獻上自己的雞腿和紅燒肉。

　　胖子發(fā)現(xiàn)了目標，看的津津有味。守門則和另外幾個老哥搭上了話，交流癱瘓生活的心得，我則還沉浸在昨晚的搏殺之中，滿腦子都是后悔。昨天這把該怎么怎么樣，那一把又該怎么怎么樣，如果這樣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蕓蕓……

　　總之終于挨過了兩個小時，五百多個報名的人有四百個通過了初審，我們?nèi)俗匀灰苍谄渲?。其中有專業(yè)技術的和大學畢業(yè)生直接去了三樓專業(yè)的人才通道，這樣又少了五十人，于是剩下的三百五十人進了二樓。

　　守門和之前閑聊那個老哥已經(jīng)成為了朋友，也介紹給了我們兩人認識。他自我介紹叫老新，說自己本來是一家普通工廠里的過著普通生活的普通工人，結果一場飛來橫禍讓他瞬間成為老哥。

　　這個飛來橫禍也跟車有關，一個孤兒偷車賊偷了一輛汽車，然后超速加酒駕把老新的父母撞的飛了整整5米遠，但上天眷顧，老新的父母在醫(yī)院里折騰了一年幸運的活了下來，也并沒有落下什么后遺癥。但上百萬的醫(yī)療費即使報銷了之后，還有很大一塊兒，這一塊兒就把老新砸成了老哥。

　　老新長的矮矮胖胖的，人很友善，長年在工廠做的。不過并不是電子廠，他來發(fā)財康也是迫于無奈，想多加加班掙點錢?？傊呛芾蠈嵉趾茱L趣的一個人。他教給我們一些面試技巧就去了三樓。

　　發(fā)財康處處都是流水線，連招人都是流水線，大家從上二樓開始，都是走的一條隔板隔開的道路，流水線的概念從進公司第一天就要深深印在每一個人腦海中。

　　我跟著流水線緩緩前進，來到了一個有很多舊電腦的大房間，這里大家分開來分別找到一臺電腦坐下，這里會做一個基本素質測試，也就是十道選擇題，我覺得這一步完全可以舍去，因為這十道題實在太簡單，上來就是一些簡單的拼音和四則運算，最難的也不過是一個圖像推理，我覺得只要有小學六年級的水平就完全能拿滿分。不過來黑廠的老哥們還是刷新了我的下限，這里竟然淘汰了50個人，其中有10個是因為從來沒用過鼠標。

　　然后就是核心環(huán)節(jié)了，流水線分成5列，開始面試，我和胖子有些緊張，畢竟從來沒來過工廠這種地方面試。老新在一旁告訴我們了秘訣，你只需要表現(xiàn)得沒有任何頭腦，并且愿意在發(fā)財康干一輩子就行了。

　　我按照老新說的做了，跟面試官手舞足蹈的說來到發(fā)財康是我一輩子最大的際遇，我從進入發(fā)財康的第一步就深深愛上了這里，這輩子都不想離開，我愛這里的一切，這里的空氣都是如此香甜，這里的文化與我靈魂無比契合，我不該叫勞哥，我明天就去把我的名字改成康發(fā)財。發(fā)財康，康發(fā)財，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發(fā)財康佇立在這里，他的大門是朝東開的，為什么會朝東？因為我康發(fā)財?shù)墓枢l(xiāng)就在東邊，我出生的時候頭朝西出來的，為什么會朝西，因為發(fā)財康在西邊。啊，發(fā)財康我愛你到無法自拔，我千里而來只為赴你的約……

　　面試官靜靜的看著我，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們這里不接受精神病患者?！?p>　　“不不不，大哥，我說過頭了，我開玩笑的，我來發(fā)財康老老實實掙錢的”

　　“好，過了，下一個?！?p>　　一旁的守門看到我的樣子，不禁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能把黑廠說的比情人一樣的人，我還是第一個……

　　面試這里竟然也刷掉了100個人。我不禁在想到底是我太優(yōu)秀，還是老哥們下限太低。

　　面試之后就是最后一步體檢了，體檢這里分了男女，胖子望著女生那一堆，還真看見了幾個來做暑假工的大學生，當然跟他一樣脖子都快望斷了的老哥還有很多。體檢這里就是做一個最常規(guī)的檢查，很多老哥都覺得已經(jīng)沒問題了，可以進到發(fā)財康美滋滋的癱瘓了，結果體檢最后一步讓他們傻了眼。

　　我們進到一個屏風里，一個主管高聲指揮著大家分成幾行：“所有人脫掉上衣，卷起褲腿，身上有紋身的，有疤的，一律淘汰！”

　　這也是守門提前給我講過的黑廠規(guī)矩，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容褻瀆。那些追求時髦紋身的老哥當即就傻了眼，還有一些江湖老哥，身上有刀疤的，也默然離場。我沒想到這一輪竟然淘汰了將近80個人。

　　最后350人只剩120人走下了入職流水線。我不禁感嘆這世事艱難，連天天加班，日夜不分的黑廠都不是隨便能進的，同時也對自己通過了入職而感到有些沾沾自喜，雖然我知道這種得意簡直是無比愚蠢。

　　就這樣，我的黑廠生涯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