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快刀斬亂麻
兵部客舍內(nèi),徐巖坐在臺階上,望著地面發(fā)呆,一動不動,宛如雕塑一般。
伍叔知道他在想事情,揮手趕走其他人,臉上浮現(xiàn)擔(dān)憂之色。
這樣的情景并不陌生,他曾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大雪紛飛的草原上,他們陷入重重包圍,前無生路,后有追兵,當(dāng)時大家已經(jīng)做好了死戰(zhàn)的準(zhǔn)備,可徐巖卻指著雪山,硬生生給他們尋出了一條生路。
第二次是在匈奴王廷,襲擊計劃的前一晚,虎子他們趁著夜色去埋伏,徐巖便在帳篷內(nèi)呆坐著,直至天亮。
本以為回到朝廷,便可以安心了,不用再拼死拼命,誰知道還遠遠不夠!
當(dāng)日殺了韓元宏,便為此事埋下了禍端,他們與信國公之間,已成生死之勢,絕無和解的可能。
如今龐校尉被抓,眼看著就要定罪,他們又一次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面對那樣位高權(quán)重的人,又是皇親國戚,他們還能撐過去嗎?
伍叔不知道。
一直枯坐到夜晚,就在伍叔猶豫要不要喊醒他時,徐巖猛然站了起來。
由于坐的時間太長,雙腿麻木,加上血氣上涌,他身體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將軍!”
伍叔神色一驚,趕忙伸手扶住他,徐巖穩(wěn)住身體,擺手道:“我沒事!”
抬起頭,深吸一口氣,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斷:“伍叔,去把所有人喊來,我有事要說!”
“是!”
很快所有人都到齊了,徐巖望著他們,沉聲道:“接下來的事情很危險,我不想連累你們,當(dāng)初殺韓元宏,是我與二哥、虎子做的,與你們無關(guān),所以想要退出,現(xiàn)在就離開,我不怪你們!”
“將軍說什么話?我們的命都是你救的,若沒有你,早就死在草原上了,無論你要做什么,我們都跟著,絕無二話!”
“虎子哥是將軍的兄弟,也是我們的兄弟,賈腹那狗賊,栽贓陷害虎子哥,我們都是知道的,大理寺要是敢判,咱們就去劫獄,怕他個鳥?”
“說得對,大不了不當(dāng)這個兵了!”
“干他丫的!”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群情激奮。
徐巖擺手:“還不到那一步!”
待眾人安靜下來,他才道:“我想了很久,發(fā)覺此事雖然看起來麻煩,但根子卻很簡單,就是信國公韓炳業(yè)!”
“他要給兒子報仇,所以才會設(shè)計陷害虎子,如今木已成舟,案子是解不開了,咱們索性就不解了,一刀砍斷就是!”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咱們只要把韓炳業(yè)擺平了,虎子他們自然就沒事了!”
眾人神色一愣,紛紛思索。
“將軍的意思是……”
邢叔第一個開口,這個疤臉漢子,眼冒寒光,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其他人先是一怔,隨后面露狠色。
都是刀口舔血的漢子,在草原上殺的人還少嗎?誰又怕過?
徐巖還是搖頭:“韓炳業(yè)不能動,因為牽扯太大,我的意思是,以利害相逼,讓他不得不從!”
“此事事關(guān)虎子他們的性命,必須小心謹慎,不能出任何差錯,你們且聽我細細說來……”
*****
之后幾天,大理寺繼續(xù)審案,形勢對他們也越來越不利。
在充足的證據(jù)下,裴昉已經(jīng)認定是龐虎所為,哪怕他至今不肯承認。
裴昉正在整理卷宗,準(zhǔn)備上報給太后,所以,留給徐巖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
延康坊。
作為臨近西市的一處城坊,這里居住著許多商人,同時也產(chǎn)生了許多與之有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鏢局,長安城六大鏢局中,就有三家設(shè)在延康坊內(nèi),每日護送商隊進出,十分熱鬧。
坡子街,轉(zhuǎn)過彎來第一間大院,便是威武鏢局的總部。
木質(zhì)的大門半開著,門前插著兩面旗幟,上面寫著威武兩個大字。
透過大門往里看,一群年輕小伙正在院子里打拳,他們整齊排列,赤裸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身體,伴著陣陣呼喝,拳出如龍,充滿力量感。
威武鏢局共有鏢師八十六人,雖比不上六大鏢局那樣人多勢眾,但在長安城內(nèi)也屬于中等規(guī)模,加上鏢頭賀雷為人豪氣,結(jié)交廣泛,生意倒也穩(wěn)定。
又到了月末結(jié)算的日子,賬房先生歸納了所有賬目,遞給賀雷:“鏢頭,這是本月的盈利,跟上月比少了兩成!”
“為何?”
賀雷認字不多,掃了眼賬簿,便放下了。
“主要是有兩筆賬沒有收回來,一筆是城東貨商鄧家,說好月初結(jié)的,可拖到現(xiàn)在也沒聲響,另一筆是城南的陳家,他們家的情況鏢頭也知道……”
賀雷點了點頭:“陳家就算了,往北邊收皮子,遇到匈奴人,全死了,只剩下孤兒寡母,咱們也不好上門,至于鄧家,我去問問,鄧老板不至于欠咱們這點小錢!”
“該是如此!”
又說了些賬目的事,賀雷起身走出房間,見到院子里練拳的鏢師,便站在旁邊看了看。
“好好練,用點勁!”
“是!”
干鏢師的,就是拿命做買賣,護著商隊遠走千里,免不了會遇到危險。
就像上次他們護送黃老板,被一群山匪堵住了,要不是偶然遇到邊軍精銳,恐怕早就暴尸荒野了。
所以,武藝是立身之本,絲毫不能懈??!
鄧老板是做絲綢買賣的,在西市開了家鋪子,賀雷出了鏢局,直接往西市走去。
只是還沒走到地方,他就被一輛馬車攔住了,一個年輕人跳下車,笑著朝他拱手:“賀大哥,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啊……徐兄弟!”
來人赫然是徐巖,身邊跟著邢叔三人。
賀雷神色驚訝,趕忙還禮:“你們這是要去哪?”
“正要去鏢局找賀大哥,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賀雷聞言一愣,趕忙道:“徐兄弟盡管直說,但凡賀某能做的,絕不推辭!”
“那我就先謝謝賀大哥了!”
徐巖笑道:“其實也并非難事,前不久兵部調(diào)我等入左威衛(wèi)任職,算是在長安穩(wěn)定下來,只是有一些從北漠帶來的東西,不太方便帶入軍營,所以想找個地方存放,我們在長安人生地不熟,唯一認識的人,就是賀大哥了,想著你們鏢局應(yīng)該有一些倉庫之類的地方,便想暫時借用一下,等我們安置好了,便還回去,租金自然不會少!”
“嗨,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這個簡單!”
賀雷擺手一笑:“徐兄弟于我有救命之恩,租金之事萬勿再提,否則豈不是打我的臉?鏢局空置的倉庫有許多間,大小不等,徐兄弟有什么要求?”
“偏僻,安靜,不引人注意!”徐巖如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