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碎碎平安
“免禮!”
熟悉的聲音響起,比以往多了些輕柔。
徐巖順勢站起身,微微低頭,目光盯著前方的臺階看。
“你就是那個千騎破匈奴的大將軍?”
小皇帝周烜坐在母后身邊,好奇地望著他,聲音還帶著稚嫩。
徐巖神色猶豫,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按照‘官方’說法,領(lǐng)兵的將軍是韓元宏,不是他,所以不能答應(yīng)。
可事實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他也不能反駁,不然有欺君之嫌。
徐巖陷入兩難。
就在他糾結(jié)的時候,太后沈檸開口了:“陛下雖然年幼,卻已知匈奴之害,得知榆林軍千里奔襲草原,重創(chuàng)匈奴王室,心中大為震動,此次召你過來,便是想詢問其中經(jīng)過……你不必有所顧慮,只管道來!”
小皇帝忙不迭的點頭,目光期待的看著他。
徐巖松了口氣,抱拳道:“陛下圣明!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關(guān)于北漠戰(zhàn)事,微臣自當知無不言!”
“匈奴最厲害的莫過于騎兵,組成騎兵的是草原牧民,他們自幼生活在草原上,惡劣的環(huán)境造就了他們強悍的體魄,剛會走時就要學習騎馬,他們一生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每當出現(xiàn)戰(zhàn)事,幾乎不用訓練,上馬就可為兵……”
“當日松州大敗,臣等敗退長宛縣,后又聚集士兵,在涿州附近襲燒糧草,不與匈奴人硬碰硬……”
上次在朝堂講述,因為要隱瞞韓元宏的死因,徐巖只講了一個大概,如今卻不同,當他以親身經(jīng)歷講述那場千里奔襲的慘烈廝殺,顯得格外震撼。
其中有殺敵建功的豪氣,狼狽逃竄的無奈,面臨絕路的悍勇,百騎斷后的果決……
那些鮮活的生命,一個接一個的逝去,最終身埋異地,悄無聲息。
小皇帝都聽呆了,沈檸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敬重。
待徐巖講完,她溫聲道:“你們且留在宿衛(wèi)軍中,好好當值,朝廷是不會虧待有功之臣的!”
徐巖躬身應(yīng)諾。
“母后,讓他跟著我好不好?”
小皇帝突如其來的請求,讓沈檸微微一愣,沒有說話。
小皇帝拉著她的手,仰臉問:“不行嗎?”
沈檸倒沒有一口否決,而是想了想,看向徐巖:“徐校尉覺得如何?”
徐巖能說什么,壓下心中的驚愕,再次躬身:“能跟隨在陛下身邊,是微臣的榮幸!”
“唔……也好!”
也不知道沈檸想到了什么,竟然點頭答應(yīng)了。
于是乎,徐巖這個剛上任不過半天的御營宿衛(wèi),一下跳了好幾級,直接成了小皇帝的貼身侍衛(wèi),可謂一步登天!
……
小皇帝周烜今年四歲,在后世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年紀,他卻已經(jīng)開始在崇文館讀書了。
皇家教育向來嚴格,儲君更是如此,早上卯時初刻(5:30)開始上學,一直到未正二刻(14:30)散學,這是文科的學習,散學之后還有禮儀、武學、騎射等學習,算下來,每天要學十幾個小時,風雨不輟。
崇文館內(nèi)的老師都是從集賢院中選出來的當世大儒,品行端正、學識淵博。上課時,老師和學生同席對坐,老師讀一句,學生跟著讀一句,反復(fù)誦讀直到朗朗上口,差不多要讀上百遍,然后是復(fù)習時間,今天學習的內(nèi)容加上過去四天的內(nèi)容再讀上百遍,五日一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
至于假期,當然是有的,不過一年只有11天,分別是元旦、端陽、中秋、萬壽、自壽。除此之外,什么寒假、暑假、周末完全不存在。
徐巖作為貼身侍衛(wèi),作息自然要與小皇帝相同,萬惡的帝國主義??!
第一天當值,隨著小皇帝離開玉華殿,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小皇帝的第一個貼身侍衛(wèi),其他人全是內(nèi)侍。
左右分為兩班,一班宮女,一班太監(jiān),職責分明。
宮女那一撥,領(lǐng)頭的女官叫紫屏,三十多歲年紀,樣貌并不如何出色,但自有一種穩(wěn)重平和的氣勢,領(lǐng)著五個宮女,名字很好記,如字開頭,桃梅蘭菊蓮,全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精明妥帖。
太監(jiān)這一撥,領(lǐng)頭的宦官叫賀升,一個瘦臉高個子,面對小皇帝時,總是笑瞇瞇的躬著腰,十分和氣。
他同樣領(lǐng)著五個小太監(jiān),全字開頭,一溜的福祿康壽德,聽著就很喜慶。
這還只是貼身侍候,另外跑腿傳話、筆墨紙硯、洗浴如廁等,都有專人負責,加起來足有五六十人,堪稱豪華。
這樣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免不了勾心斗角,但都是在宮里混的,彼此熟悉,如今突然加了徐巖這么個外人,頓時有些不適應(yīng)。
徐巖深有同感。
大家不是一類人,職業(yè)發(fā)展不同,根本說不上話!
于是乎,他很快便被排擠在外,只得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穿過一道宮門,猛然看到虎子站在一側(cè),正朝小皇帝抱拳施禮。
待小皇帝走后,虎子抬起頭,立即看到了他,神色驚愕。
徐巖朝前面努了努嘴,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東平樓西側(cè)有一個寬大校場,便是小皇帝每日習武的地方,旁邊建有亭臺院落,又有溪水環(huán)繞,格外清涼。
武術(shù)教習霍濤早已在等候了,他大約五十多歲年紀,須發(fā)灰白,面堂紅潤,身材并不高大,但骨架極寬,站在那里,猶如一座矮山,臨淵峙岳,一派宗師風范。
這位霍師傅乃是河北滄州人,自幼練武,拜八極拳宗師李泰來為師,后又學習槍術(shù),得‘神槍’陳岸生真?zhèn)?,一手槍術(shù)無人能敵,素有武學泰斗之稱。
這個世界是有武林的,雖然沒有武俠小說里寫的那么夸張,什么內(nèi)功心法,飛來飛去,但真正的武學大師,殺人也如捏蒼蠅般輕松容易。
他們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訓練,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反應(yīng)力,都已經(jīng)突破普通人的極限,或許無法做到百人敵、千人敵,但十幾人還是很難近身的。
小皇帝先去換了身短衫,然后站在校場上,隨著霍濤學拳。
霍濤先是講武術(shù)要義,許多方面都與儒家相契合,大致就是俠義為本,心懷仁善,強身健體,救國安民。
然后講起了拳法,以身為本,以術(shù)為輔,奇正相合,隨心所欲。
霍濤演示了幾個發(fā)力動作,隔空猛然打出,果真是快如奔雷,拳拳帶風,絲毫不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
徐巖在旁邊看的眼睛發(fā)亮,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無奈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