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虎落平陽大主任淪為小學徒，生意難做小飯店也有大學問
田彩娥罵道:“你這個記吃不記打的東西，犯錯了咱認錯就行，大不了賠他們幾個錢，你慫娃把蠅子吃到肚子里，萬一得病了怎么辦？你媽把你交給我，你要是有個啥差錯，我咋跟人家交代呢。上次你就弄了一回這事，說了你，我還后悔說狠了呢，這會才知道你根本就沒記到心里去。今兒個不打你，那就對不起你媽的重托?！碧锊识鹫f著話，用眼睛四下轉(zhuǎn)著在找稱手的家伙。小伙計趁她不備，從她的身后一個猛竄，逃之夭夭了。
田彩娥氣得正想追出去，王石頭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彩娥別追了，大馬路上車來車往，小心孩子被追急了有危險?！碧锊识鹈偷匾惑@，急忙停下腳步，扭頭對王石頭說：“表哥多虧你提醒，這慫娃太搗，我操不起捏這心了，不行這回你把他帶回去算了?！?p> 王石頭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訕訕地說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唉，回不去了，我計劃在你這實習幾個月，把這一切流程都弄清楚了，就到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找個地方，到那時這小伙計你不要就交給我吧，到我手里犯一回錯給兩巴掌，不信他記吃不記打?！?p> 這時，田彩娥撥走王石頭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呵呵”一笑，用眼睛白了一下王石頭，臉上飛起了一朵朵紅云。王石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抓在人家田彩娥雪白的胳膊上。他急忙將手挪開，后退了兩步。
田彩娥很快恢復了平靜，微笑著問：“表哥，你決定不當村干部了？你不是說你再干幾年就符合標準，以后老了就能領什么錢，這就不要啦？都放棄了？再說你這幾年在村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你會干個啥還開飯店！？”
田彩娥說著話不斷地用眼睛瞟著王石頭，見他臉上紅一陣子，白一陣子，想想他這幾年當村長的威風樣子，如今落到這步天地，真是虎落平陽不如犬啊。
田彩娥看著王石頭表現(xiàn)出的那一副窘迫樣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許久王石頭臉憋得通紅，才說：“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回去啦！這飯店我還開定啦。”
“好，表哥，算你有志氣，只要你有決心學，我就把全套技術都教給你?！?p> “好，謝謝妹子，全靠你啦。”
田彩娥心里突然覺得高頭大馬的王石頭今個在這后廚房站著是這樣矮小，他那威武的小胡子今日看著也可憐巴巴的，像一撮亂蓬蓬的狗尾巴毛。
人??！說好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呢？怎么十年不到就風水輪流轉(zhuǎn)了??？
從此昔日的王大主任就變成了茍永澤和田彩娥兩口子的徒弟。他們倆悉心教授著這個笨拙的徒弟，光和面這一項簡單的技藝，王石頭就足足學了一個禮拜，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小的面盆里竟然有這么多的道道。首先要掌控每日和面的量，基本上一大碗面包多少餃子那是死死的，放多少水，放多少鹽，甚至捶打多少下，轉(zhuǎn)動多少下，那都是死死的。
和完面后高把式講究的是，和好的面光潤如膚，勁道無皺；用過的面盆干凈如初，一點面絲也不沾；最后還講究這和面的手也是干干凈凈，這幾樣都做到了才算是把面和到位了。
公式是死的，技術是活的，干活要憑感覺、憑理解、憑領悟、憑你能舉一反三、善于琢磨。而這些王石頭恰恰都不擅長，他的長項是劃拳劃的好，酒量特別大，喝完酒后能海闊天空的吹牛聊天。唉...然而這些“長處”在這兒那實在是無用武之地啊。
但王石頭這人倔、不服人。晚上大家都睡著了，他躺在床上睡不著，便拿出本子在上邊畫啊畫，把今天的心得和昨天的心得比一下，嗯，慢慢地也有了些進步。
一個多月一晃就過去了，王石頭在這學會了包餃子的整套技術，也學會扯面了，甚至還能調(diào)幾個涼菜。但為了保證顧客的口味，田彩娥一般不讓他進去做，怕萬一做砸了影響生意，畢竟這些老顧客們就是小店實實在在的上帝啊，如果不把上帝們伺候好了，小店隨時都有倒閉的風險啊。
田彩娥不愿讓王石頭給顧客做菜，這讓已覺得自己手藝不錯的王石頭，憋得心里猴急猴急地，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是時候該獨立門戶了。
其實開一個飯店也花不了多少錢，難就難在開店容易守店難。一般這飯店剛開起來，最危險的是三個月之后，這飯店行不行，有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價值以及暴露出來的問題，都在這個時間段顯現(xiàn)了出來。
結(jié)果是王石頭的第一個飯店就像無數(shù)永州出來開飯店的那些人的第一個飯店一樣，在第三個月的第三個星期宣告關門了！
幾個月來，王石頭前前后后只賣出了不到一百碗餃子和扯面，多虧他心眼兒多，沒雇人，先自己一個人試著干，也沒其他的人工費用，就是飯店里置辦東西花了幾千塊以及交了半年的房租。鄉(xiāng)鎮(zhèn)的房子，也不值什么錢，半年才交了一千多塊房費，總共下來投資了五千元左右。
但這一切都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對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滿腔熱情的迎頭痛擊！
王石頭把開飯店想得太簡單了。這里邊的道道兒深了去了，剛開始選這個地方時，茍永澤過來一看覺得有點偏了，建議他往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挪一挪，把這個房子退了。王石頭心想兩間房就差這幾步路，而越到路口那邊房子的價格越高，茍永澤相中的十字路口的那個房子，他去問了一下租金是這邊房子的一倍多。他心想，“至于嗎？兩間房差了不到二百米，生意能差到哪兒去？”因此他堅持就在這邊租的房子里干。茍永澤看說不動他，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便由著他不再說他啦。
如今這飯店開成這個樣子，自然在茍永澤的意料之中。
看著王石頭灰頭土臉的樣子，茍永澤實在不忍心再說他，像王石頭這樣的失敗者他見多了，在他的心里覺得很正常。田彩娥端過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說：“哥，沒事先吃點，多大的事呢，過兩天讓你家永娃子兄弟幫你把外飯店倒騰出去就行了，你心里別熬煎啊。咱那邊出來找飯店的人多著呢，為圖便宜不懂行道的人多著呢。你看著，過不了幾天你的飯店就能租出去，弄回你的本錢應該沒問題，先吃飯吧。”田彩娥的話讓王石頭差點眼淚流出來，一陣溫暖從心頭涌起。他感激地沖田彩娥一笑說：“妹子，那我就只有暫時先住在你這兒了，你別嫌哥煩啊，哥不要工資你有啥活就盡管派我去干，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