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蘆山腳下,朝陽映照。
青磚的地面,人影交錯。
“你來了?!?p> “對,我來了?!?p> “我知道你會來?!?p> “既然知道,為何不走?”
低頭掃地的石康,動作忽而一滯,目光幽幽,凝視著腳下長了苔蘚的青石臺階。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走?能去何方,天下何其大,卻是無我容身之地,何況身體離開,心也是舍棄不下?!?p> 這番感人肺腑的話語,讓太玄眼眶冷不丁的有些濕潤。
六峰首座聯(lián)想到山門接下來的命運,心中也是不由的萬分戚然,頓時泣不成聲。
一個個哭得像上百歲的孩子那樣。
為何他們的眼中常含淚水,只因?qū)@座山愛得深沉。
可有一人不是。
石康拎起掃帚,擱在肩上,轉(zhuǎn)身便準備離開。
「這個鬼地方,走慢一步怕不是要受到牽連,還是先溜了?!?p> 不料,他前腳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后頭則是出現(xiàn)一群不速之客。
“太玄,這是領(lǐng)著無極門上下等候受降么?哈哈,識時務者為俊杰?!?p> 周浩氣焰囂張的笑道。
“老賊,休得放肆,我們小師叔在此,容不得你來玷污本門?!?p> 太虛憤慨的呵斥。
“小師叔?”
周浩暗地大吃一驚。
正因他知曉無極門唯一結(jié)丹后期的李霄身亡,這才敢率領(lǐng)一眾魔道中人前來圍攻。
想不到對方竟然還隱藏了一名強者。
若此人也是結(jié)丹后期的修為,搶奪解蘆靈脈一事將會變得極為棘手。
“呵,休想來唬我,你們無極門李霄這一輩早死清光了,從哪里冒出一個?”
周浩故作輕松的試探。
“睜大你的狗眼,這就是我們的小師叔!”
太虛指著石康的后背,厲聲回應。
“咦!”
周浩一驚,于是仔細端詳此人。
樸實無華的一介素衣,烏黑的長發(fā)也只是用一條麻繩束起,布鞋上仍沾著些許草渣和泥土,肩上擱著一把破舊的掃帚。
初看上去,跟普通的山村野夫并沒有多大差別。
個子也不高,要說有什么特別。
或許是那個身影有一種玄之又玄、難以言喻的獨特氣質(zhì)。
那個感覺就像是在面對一處深不見底的寒潭,隨時從潭底撲出毀天滅地的洪荒巨獸。
越是平平無奇,越會是隱世潛修的大能。
這是周浩縱橫正邪兩道多年所得的經(jīng)驗。
不過無極門的護山大陣已破,叫他空手而回,又是心有不甘。
“你……”
“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試探我的底細?”
“我……”
“我什么我,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出手,不想死的話,限你們一刻鐘之內(nèi)撤離,否則讓你們盡命喪于誅仙劍下!”
“什么,消失萬年之久的誅仙劍,難道又要重現(xiàn)人間?”
誅仙一出,誰與爭鋒!
六道不輪回,陰陽可顛倒,正邪不兩立。
下探九幽,上問蒼天,求長生之道。
關(guān)于誅仙劍的傳說。
即便過去了悠悠萬年,仍如九天上的日月星辰那樣亙古永在。
當年七大魔道圍攻正道領(lǐng)袖的無極門,匯聚十大元嬰期強者,五十余結(jié)丹期高手,數(shù)以萬計的魔門修士。
聲勢之浩大,仿佛要將解蘆山夷為平地。
無極一脈,危在旦夕。
可七大魔道不曾料到,本以為垂手可得的勝利果實,居然驚動了無極門一名隱世千年的神秘修士。
此位絕代修士無名無姓。
一襲如雪般潔白的長衫,如瀑布的漆黑長發(fā),僅用一枚青玉釵結(jié)起,手持三尺青鋒,簡潔得不似凡間的人。
不過自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像是宮殿里睥睨天下的帝王,劍道中的無上至尊!
摘自——《天南風云志》
書中沒有記載那一場正邪大戰(zhàn)的慘烈過程,只有一句依舊是極簡的描述:
日月齊暗,通天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七大魔道十大元嬰期強者,全部陣亡!
五十余結(jié)丹期高手,無一幸存!
數(shù)以萬計的魔門修士,傷亡十有七八!
一劍扭轉(zhuǎn)乾坤。
誅仙一劍,從此名垂千古。
周浩一聽到誅仙劍,旋即不寒而栗。
若是歷史重演,包括他在內(nèi)的所有人,下場恐怕就是灰飛煙滅。
只是,只是……
煮熟的鴨子,遞到嘴邊,不吃?
娘見。
會打的!
“道友,在下久聞誅仙劍的傳說。
今日雙方的恩怨姑且放在一邊。
在下也不愿看到生靈涂炭,禍及無辜,所以希望能跟你比斗一場。
若是我敗了,立即率眾人離去,并且有生之年,絕不踏入解蘆山方圓千里之內(nèi)?!?p> 無恥!
不要臉了。
太虛和諸峰首座心底暗罵。
狗屁的不愿生靈涂炭。
剛才還說血洗無極門,分明是忌憚小師叔的實力。
“道友,一戰(zhàn)分勝負,你覺得如何?”
周浩之所以約斗,就想借機試下石康的實力。
贏了,自然最好。
輸了,改天再來。
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其實他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因為他居然看不清石康的修為境界。
全身上下竟無一絲靈力浮動的跡象。
要么他是一個毫無修煉根基的凡人,要么就是一個修為遠遠高出自己的大能。
前者絕無可能,畢竟太玄等人都尊稱此人是小師叔。
跟結(jié)丹后期的李霄同輩。
即便是四肢不全、腦袋長瘤、天生弱智、眼盲耳聾的絕品廢物,也不可能連一絲靈力都修煉不出。
那就該是后者。
實力高深莫測卻不為人知的隱世強者。
具體有多高?
周浩暗自思忖。
至少也得有四五層樓那么高吧。
“不?!?p> 沒有想到,石康竟是一口拒絕。
嗯?
周浩不由地猜疑起來。
莫非這個家伙說的誅仙劍是虛張聲勢,目的只是想嚇退自己?
還是說,他不屑于跟自己比斗?
到底是哪一個呢?
“難道你怕……”
“我要加注!”
“加什么注?”
就在周浩困惑的時候,石康卻是緩緩轉(zhuǎn)過身子。
素色的長衫,普通的草鞋,但是掩蓋不住那一張劍眉星目、驚天動地的英俊臉龐,以及豐神俊朗的無雙氣質(zhì)。
別以為他穿著樸素,扛著一把破爛掃帚,就覺得他只是一個卑賤不堪的掃地小廝。
沒用的。
像這么出色的男人,無論在任何地方,他都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那樣鮮明,那樣出眾。
那憂郁的眼神,唏噓的須根,放蕩不羈的褲腰帶,還有嘴里叼著的那一根狗尾草,都深深的迷住了眾人。
修士的世界里,樣貌俊秀的人不知多少,唯獨氣質(zhì)這一塊卻是難以兼有。
他,是不染一絲人間煙火的隱者。
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瞧!
山上的彼岸花見了也變得羞紅。
瞅!
水池里的錦鯉紛紛浮出水面,吐出一個個氣泡來迎接。
所有人皆是露出一副癡呆的神情,目光如江河歸海一樣匯聚在石康的身上。
男人看了會沉默!
女人看了會流淚!
男的心想。
世上已有我如此俊朗不凡的男子。
為何還要出現(xiàn)此人?
恨?。?p> 女的則是想著。
太帥了!
從未見過這么風度翩翩的俊男。
救命啊~~~~
精雕細琢的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
而且嘴唇的弧角近乎完美,似乎隨時都帶著溫文爾雅的笑意。
再配合超塵出俗的獨特氣質(zhì)。
??!
這男子太俊了!
塵世間已經(jīng)沒有任何詞語足以形容得了他!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p> 為什么要讓我看到這張獨一無二的完美臉龐。
如果我以后再也見不到該怎么辦?
噢~~~(暈倒)
待眾人回過神時,心中不約而同的浮現(xiàn)一句話:
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周浩不愧是修煉數(shù)百年的老怪,很快便從呆滯中清醒過來。
哼,帥又如何!
長得帥就能為所欲為嗎?
周浩表情不慍的問道:“你還有什么可以加注?”
如今他們這邊形勢大好,除非對方真有誅仙劍,否則解蘆山上下寸草不留。
況且,他自恃結(jié)丹后期,哪怕對方也是一樣境界,未必能贏得了自己。
石康微微一笑,指著自己說:“我——這條命!”
周浩驚道:“什么?”
石康道:“如果我輸了,當場自斃,而你輸了,就把性命留在解蘆山,那么你比,還是不比?”
“我……”
周浩猶豫了。
修行數(shù)百年,經(jīng)歷無數(shù)生死考驗,終于達到結(jié)丹后期的境界,離元嬰期也僅有一步之遙。
贏了,固然將解蘆山收入囊中。
只是輸了,卻要沒了性命。
為了一場比斗,賠上自家性命,實在令他難以抉擇。
“你跟不跟注?”
石康不禁講出上一世的口頭禪。
周浩吞咽了一下口水,緊緊盯著石康。
自己是結(jié)丹后期的實力,他應該是知道的。
不但一點也不畏懼,反而還要加重注。
他真這么有把握?
“時機到了?!?p> 石康心念忽而一動,抬手直指萬丈天穹。
咻!
陡然,天地之間,劍吟長空。
方圓百里的生靈,靈魂深處倏然間無不是為之悸動,并且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威壓。
那種無力感,仿佛面對恐怖如斯的天罰一樣。
通天峰上,一道紫青劍芒突然刺破天際,席卷萬里云霄,映照萬千霞光。
頓時,風云變色,狂風大作。
乍看之下,仿若滅世。
“誅仙劍!
一定是傳說中的誅仙劍!
快撤。
所有人立即撤離解蘆山!”
周浩目睹這番攪動天地的駭然異象,以為是誅仙劍顯威,旋即當機立斷,命令修羅魔宗弟子全部撤離。
而他也是駕著本命法寶極速遁走,時刻提防不知何時會出現(xiàn)的致命劍芒。
不一會兒的工夫,解蘆山外的魔道賊子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弟子們見狀,先是呆愣當場。
一時間茫然無措,不知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可他們看到敵人落荒而逃,便知全滅的危機解除,隨即爆發(fā)響徹解蘆山的歡呼。
“無極萬古!”
“無極萬古!”
太虛、諸峰首座更是喜極而泣,朝石康躬身拜道:“小師叔,多虧有您力挽狂瀾,拯救了無極門瀕臨覆滅的命運?!?p> 這位籍籍無名的神秘小師叔,顯露出來的絕頂實力,已然把他們一干人等徹底征服。
與其他人歡欣鼓舞不同,太玄掌門神情則是顯得格外嚴肅。
別人不了解這位小師叔,他卻是一清二楚。
太玄站在石康身邊,用旁人難以聽見的細聲詢問:“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后手?”
石康搖了搖頭,淡淡的回答:“沒有?!?p> “???假如周浩真的答應比斗,不但你要被識破。
就連無極門也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不怕嗎?”
太玄聞言,立時驚得瞠目結(jié)舌。
石康拎著掃帚,神態(tài)則是輕松自若,慢悠悠的轉(zhuǎn)身而去,只留下平淡的一句話:“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