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龍遇白圣
白鴻沒有吭聲。
此時尤朧的目光十分坦然，即便再如何仔細(xì)分辨，從那雙深眸中也尋不出半點惡意。
安靜地立于江邊礁石上，白鴻似乎陷入了沉思。
而尤朧也不催促，他負(fù)手而立，周身氣勢幾乎與近旁的滔滔江水融為一體。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良久，白鴻突然開口道。
尤朧嘴角一揚(yáng)：“我觀閣下雖然體內(nèi)毫無靈力，但卻好似隱隱融入天地之間，若非有意觀察，幾乎無法被人察覺?！?p> “而這種感覺，我只在寥寥數(shù)人身上見到過?！?p> 這話沒有說透，但白鴻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只見他眼中神光黯淡，似乎有些無精打采：“你境界如何？”
“地虛境七重天?！庇葨V回答得毫不遲疑。
白鴻瞥了他一眼：“以你的修為，不應(yīng)該接觸到那個層次才對。”
聽他這意思，竟是說這青衫河伯的修為太淺。此言若是被蘇謫聽見，還不知會驚訝成什么樣。
但尤朧看上去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臉上笑意更濃。
“不瞞閣下，我之所以知曉此事，是因為我出身的緣故。”
“哦？”聞言白鴻又朝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如此說來，你的身世不簡單吶?！?p> 尤朧灑然一笑：“此事容在下賣個關(guān)子?！?p> 隨后，他一拱手，身子微微前傾：“敢問閣下名號？”
“白鴻?！?p>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卻令尤朧渾身一震。
只見他面露激動之色，急忙追問道：“難道……是白鴻尊者？”
“看來你知道得確實不少?！卑坐櫽行@訝地看向他。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尤朧長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竟會在此地遇見尊駕?！闭f著，他躬身垂首，言語中更是添了一絲恭敬。
“算了，不必客氣。”白鴻沖他笑了笑。
“現(xiàn)如今我修為盡失，連化為人形都做不到，可受不起你這恭維?！?p> 說著，他又瞅了瞅?qū)Ψ?，心中好奇萬分。
“話說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出身何處？”
尤朧直起身子，沖白鴻爽朗一笑。
“北海。”
說罷，他身上忽有靈氣噴涌，與此同時，江上倏爾風(fēng)起。
“這是……”白鴻驚訝道。
值此東方日出之際，燈雪江畔卻忽然下起了雨。
江面不見驚濤駭浪，古松靜立斜風(fēng)細(xì)雨，若有騷人在此，定能寫一卷令世人喟嘆的文章。
但白鴻卻沒有這個心情，他的目光一直被頭頂?shù)纳碛拔?p> 一身凌云千鱗甲，煙雨之處有龍吟。
即便他閱盡世間奇異，卻也未曾想到，這青衫河伯眨眼間就變化成了一條青龍。
眼前這條青龍自然比不上傳說中那隸屬天之四靈，司掌東方七宿的孟章神君，但也有其神異之處。
云煙環(huán)伺，流霧繞體，吞吐間喉中隱隱有雷鳴。這不是那只能在江河中興風(fēng)作浪的蛟獸，而是一條血脈純粹的龍族。
“龍族之傳說，常記載于古籍中，然近千年來幾乎絕跡，世人難覓其蹤影，便只當(dāng)此族滅亡。沒想到，今日我竟有幸見到了一尊活生生的龍族河伯。”
……
說起來，蘇謫水性還不錯，即便不動用靈力，他也不會溺死在這燈雪江中。
但當(dāng)他被那旋渦吞噬之時，卻感覺下方有一股龐大的吸力傳來，撕扯著他，似是要將他卷入江?。
更令他恐慌的是，此時他不僅體內(nèi)靈力被封禁，身體好像也被禁錮住了。
他睜大著眼睛，眼睜睜看著上方的光亮消失，冰寒刺骨的江水縛住他的手腳，溫柔而無情地將他拉向死亡。
眼前漆黑如墨，恍惚間，他感覺喉頭涌上了一股腥甜。
最終，他墜在了江?，平躺在一片用白石勾畫成的陣法當(dāng)中。隨后，此處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蘇謫當(dāng)然沒有死，他只是睡著了。
他這一覺睡得好長，好像有半輩子這么長。
睡夢中，他仿佛借著另一雙眼睛，目睹了種種風(fēng)云變幻，光怪陸離，還有令人心神顫抖的恩怨情仇。
沒有人來打攪他，他蜷縮在背后的一團(tuán)鳳凰虛影懷里，沉浸在青衫河伯贈予他的半次輪回中。
……
直到晌午巳時，江心忽然水花四濺，猛地冒出了一個腦袋。
“呸呸呸！”
將灌入口中的江水吐出，蘇謫只覺得滿嘴泥沙味道。
下意識向岸邊一望，古松猶在，一只白色鳳鳥正立于樹梢，但那一襲青衫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嘿！”他咧嘴一笑，揮手打了招呼。
白鴻掃了他一眼：“上來吧，這里天寒地凍，病倒了可沒人救你?！?p> 自江心游上岸來，蘇謫渾身濕透，被冷風(fēng)一吹，不禁打了個激靈。
“那位河伯前輩呢？”
“走了?！卑坐櫜淮蛩愀嬖V他兩人交談之事。
隨后，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發(fā)現(xiàn)他氣息并無變化，境界亦無長進(jìn)。
“那輪回完成了？”他問道。
蘇謫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雖然只是半次輪回，但也的確妙不可言?！?p> “可有收獲？”這才是白鴻關(guān)心的問題。
“收獲極大?！碧K謫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好?！闭f著，白鴻習(xí)慣性地飛回到了他肩上。
“既然如此，這里的事便算了結(jié)了，我們也該離開了?！?p> 靈力悄然運(yùn)轉(zhuǎn)，蘇謫身軀逐漸溫?zé)?，繼而變得滾燙，引得身上濕漉漉的衣衫升騰起縷縷白氣。
他下意識向白風(fēng)城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頭忽然涌出一股感慨。
“這兩日，可真是恍若隔世啊?！?p> 白鴻輕笑：“這回你親眼目睹了大妖出世，也算是長見識了。怎么樣，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蘇謫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的確，見到了那陰虺騰空之象后，他清楚地感覺到，在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自己這點修為實在不夠看。
“不過也沒什么，”他倒是也很灑脫，“等我再回到這個地方時，定然也能達(dá)到那等境界?！?p> 白鴻輕嘆：“那怕是要等到五百年以后咯！”
“去你的！”蘇謫笑罵。
白鴻又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之前不是說過了么，去血衍王朝找我?guī)煹??！碧K謫想也不想地答道。
他指了指東南方向：“往這個方向幾里路的腳程，便出了天御王朝的地界了?！?p> 隨后他又指向西南：“但是進(jìn)到血衍王朝之后，我們要轉(zhuǎn)向這邊，繞過一片群山峻嶺，才能到達(dá)我?guī)煹芩诘臒o心城。”
“聽起來是好遠(yuǎn)一段路程，”白鴻打了個哈欠，“那就快走吧，估計用不了多久白風(fēng)城里發(fā)生的事情就會傳出去，說不定風(fēng)炎宗的人和妖族還會再來?！?p> 蘇謫點點頭：“好，不過還要再等一會兒。”
“等什么？”
“一個朋友?！碧K謫微笑著，看向江心處的眼中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