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邊關(guān)的符光盛收到符韓君的家書已是兩日之后。他全程眉頭緊皺,讀完了兒子送來的那封信。
他先前已知曉兒子對邵大學士家的五姑娘有情意,所以他也沒有計較符韓君私自去邵家提親的那件事,甚至將終身大事全權(quán)交由兒子自己做主。
但是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失敗,邵大學士家的五姑娘不僅拒絕了這樁婚事,甚至還說出“看不上舞刀弄槍的莽夫”這種話來譏諷他們武將世家。
符光盛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兒子定然是著了魔,為何偏偏要對那邵府五姑娘這般執(zhí)著?甚至還向他提出不再承襲大將軍之位的請求。
清婉可就為他留下這么一個兒子,符家軍若不由他一肩挑,還能交托給誰?
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妥協(xié)。如今,邊關(guān)大局已定,蠻夷暫且不敢侵擾,他思前想后決定立刻上書一封,向圣上請求班師回朝。
符韓君做事情向來雷厲風行,他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棄武從文,就立馬吩咐管家去尋找合適的書院與夫子。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當今圣上和太后耳中。
“說來也是奇怪,小韓君為何會突然要去書院讀書?”太后在家宴上問了問身旁的皇帝陛下。
“回母后,此事的來龍去脈,兒臣也不太清楚?!被噬蠂@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本以為符韓君是最像樣的世家子弟,無論是武藝,還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他今后定是要承襲他父親的大將軍之位,統(tǒng)領(lǐng)千萬符家軍,為我大鄢征戰(zhàn)沙場,一統(tǒng)天下?!?p> 太后笑了笑,“小韓君是哀家一手帶大的,品行心性自然是沒話說。但是這孩子,向來有自己的主見,有些時候也是相當固執(zhí),不愿聽人勸。”
“母后,兒臣昨日收到了符大將軍的上書,他想要班師回朝,兒臣估摸著應該是為了符韓君的事情?!被噬险f道。
“那你可是應允了?”太后看向皇帝,詢問道。
“自然是應允了?!被噬闲χf道,“他們符家可就只有符韓君這一棵獨苗,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了不得。”
“哎,光盛也是個可憐人,早早地亡了妻,偏偏人又固執(zhí),不肯再續(xù)偏房。聽說你送往大將軍府的歌姬美人,全都被他給打發(fā)走了。”太后感慨道。
“若不是有符家軍的守護,大鄢也就不會如此繁榮昌盛。他們符家的確是功不可沒?!被噬闲χ隙ǖ?。
“皇上,雖說后宮不得干政,但哀家還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如今大鄢日漸強盛,但符家軍你可是動不得,千萬別因為顏面而傷了國之根本?!碧笊埔獾靥嵝训?。
皇上微微一笑,答道:“兒臣心中自有分寸,母后無需憂心?!?p> “皇上,小韓君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你可要派人去查探一番,適時地幫他一把?!碧笪⑿χ诘馈?p> “母后還真是偏心,這后宮中如此多的公主和皇子,竟都抵不上義妹之子?!被噬祥_玩笑道。
“你義妹也是可憐之人,當初若不是她的父親叛國投降,也就沒有今日的大鄢了?!碧笳f道。
“他們韓家的確是有功,但是韓家人太有倔了,除了襁褓之中的義妹,其他人竟然全部都自盡殉國。”皇上不禁感慨道。
“你也是知情者,對小韓君和大將軍府就多一些包容吧?!碧罄^續(xù)叮囑道。
“放心吧,母后,符韓君的事情,兒臣自會留意?!被噬闲χ鴳?。
“有皇帝你的允諾,哀家百年之后也該寬心了?!碧鬂M臉欣喜地說道。
“母后,您是有福之人,定然能長命百歲?!被噬瞎Ь纯蜌獾卣f道。
“皇上,哀家是想得開的,人的壽命早已注定,誰都不清楚上蒼什么時候就會收回?!碧罂戳艘谎鄞巴獾暮谝垢锌?,“時候也不早了,哀家該去佛堂了?!?p> “母后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早再去祈福也是一樣的?!被噬详P(guān)心道。
“禮佛一事,講求心誠。既然堅持了下來,那便是一日例外都不該有?;实鄄槐囟嘌?,哀家心意已決?!?p> 太后起身離開了宴會廳,只留下皇帝和眾嬪妃,以及一群隨侍的宮女太監(jiān)們。
“皇上,臣妾身體稍有不適,便先行告退了?!被屎笄埔娞笠呀?jīng)離席,便也有了去意。
皇上隨意瞥了皇后一眼,點了點頭應允。
“皇后娘娘,您今日為何要先行離席?”皇后身邊的女官皺眉問道,“您應該趁此良機多陪陪陛下的?!?p> “我只是一時想起了故人,便沒有繼續(xù)飲酒作樂的雅興罷了。”皇后的眼神變得幽怨了起來。
“您是指郡主?”女官小聲問道。
“不錯?!被屎髧@了一口氣,她自打進宮便知曉皇家薄情,也知道自己不往上爬,就會被其他嬪妃踩在腳下,皇宮又何嘗不是弱肉強食的地方呢?
“皇兒和符小將軍,從小便走得近,如今太子之位空懸,皇兒和大皇子便是最佳人選。他站在哪個陣營,將會影響太子之位的爭奪?!被屎罄^續(xù)說道,“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符小將軍近來都在關(guān)注何事,有沒有大皇子的人接近他?!?p> “下官明白,這就讓密探前去打探?!迸兕h首答道。
“你且退下吧,我獨自一人回宮便可?!被屎笮÷暦愿赖馈?p> 女官識相地離開了走廊。
皇后瞧見四下無人,便繞道前往太后的佛堂。她抵達目的地之時,就瞧見太后已經(jīng)在佛堂里誦經(jīng)祈福。她不忍打擾,于是一直站在門外候著。
“皇后既然來了,又何必藏在門外?”太后睜開雙眼,瞥見了門邊露出來的一截衣裙。
“母后的眼神還是這么好?!被屎笪⑿χf道。
“皇后有何事,且說與哀家聽聽?!碧笾阑屎蠖ㄈ皇菬o事不登三寶殿。
“母后,佑兒畢竟是嫡子,太子之位……”皇后欲言又止,“還望母后您看在韓郡主的情面上,幫上一幫?!?p> 太后皺了皺眉,審視著眼前的皇后。
“你倒是記得自己曾是清婉的好姐妹?!碧笳f道,“但清婉之死,當真與你毫無關(guān)系嗎?”
皇后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按理說,陛下提防韓清婉和大將軍府的事情,不可能被人泄露出去才對。當初參與那件事的人,除了她和陛下,其他人早就被陛下賜了毒酒。
“太子之位,是前朝大臣該議論的,不是我們后宮嬪妃應該干涉的。”太后一臉嚴肅地說道。
皇后聽到這話,便知曉自己已經(jīng)惹怒了太后,只好訕訕離去。
“太后,皇后娘娘她……”太后身邊的林嬤嬤皺起了眉頭,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初進宮的時候,倒也單純,和清婉合得來。”太后感慨道,“可這深宮終究是太可怕了,容易讓人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