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著石階走上了山坡，腐朽的樹洞外沒有一絲風(fēng)，云被他們踩在了腳底下，和煦的陽光照的人渾身舒泰，小徑的兩旁盛開著淡粉色和黃色的小花，那古老的廟宇佇立在峰頂，一株古樹參天綻放，朱紅色的葉片紛紛灑灑。
“扶桑......”
臧小禾伸手接過了一朵飄落的花瓣，它呈燈籠狀，與傳說中扶桑神樹的花朵別無二致。
“這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后一株扶桑樹了?！彪x離舟在前面引路，“快走吧，前面就快到了?！?p> 臧小禾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一道孤魂一樣帶著帽兜的身影悄悄飄了過來，臧小禾心中一緊，不過離離舟跟穆斯云卻乖巧行了一禮：“使徒離離舟（穆斯云），奉滄瀾上師之命，帶臧小禾前來接受試煉?！?p> “鬼魂”略微抬起頭，用枯瘦的手指劃了一個純白的法印，片刻后他才點點頭，示意三人可以過去了。
臧小禾稍稍看清了他臉，那其實一個年邁的老者，雙眼渾濁。
“剛才那位是’守門人‘，他們年輕的時候都曾是獨當一面的行者，退休以后無牽無掛，自愿來替恪心寺駐守大門。”離離舟悄悄道：“別看他們年紀大了，但在【法印】上的造詣絕非年輕的行者可比，如果真的有人膽敢入侵恪心寺，那他們便是第一道防線?！?p> 聞言，臧小禾不由得肅然起敬。
踏過朱紅色的門檻，臧小禾與所有第一次來到恪心寺的人一樣，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然而這座兼顧“行者的核心圣地”以及“上師居所”的寺院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規(guī)模，兩進門的庭院，三四座姿態(tài)不一的閣樓，環(huán)境倒是很雅致，山頂一覽無余的風(fēng)景令人感到心胸寬闊。
就在臧小禾陶醉于繽紛落下的扶桑花時，他的身邊卻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譏笑：“嘿，離離舟，你帶一個病秧子來做什么？”
“你最好趕緊離開，半死鬼，別讓你身上的病菌污染了恪心寺。”另一名較為年輕的女孩兒捂住了口鼻，裝作嫌棄的樣子。
“嘿，岑梓明，岑梓寧！”離離舟高興地打了個招呼：“這是我的朋友臧小禾，我是帶他來參加考核的。”
兩人嗤笑了一聲，似乎是對離離舟習(xí)以為常了，岑梓明轉(zhuǎn)頭問道：“你覺得的，穆斯云？”
“別來煩我，”穆斯云皺了皺眉，他呵斥道：“管好你們自己就行?！?p> 姐弟二人剛準備反諷兩句，一道身著明黃色長袍的身影從他們身后走來，呵斥了一句：“在恪心寺都別給我胡鬧！”
兄妹二人立馬閉上了嘴，臧小禾剛對這個長得跟瘦猴似的行者心生感激，可這家伙卻用譏諷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冷冷道：“果然是個累贅。”
看著三人趾高氣揚地離開了恪心寺，離離舟聳了聳肩：“這對兄妹平時不是這樣的，說不定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吧。”
“一定是斬業(yè)跟他們說了你的事，”穆斯云用歉意的眼神看向臧小禾：“剛才那個行者叫冥空，在所有行者里就屬他和非明跟斬業(yè)最要好了，岑梓明和岑梓寧都是他的徒弟。”
“沒事的，我早就習(xí)慣了?！标靶『毯敛辉谝獾匦α诵Γ故怯行┖闷娴貑柕溃骸罢f起來你不是斬業(yè)的徒弟嗎？你就不怕那對兄妹通過冥空給斬業(yè)打小報告？”
“我能決定誰是自己的朋友?！蹦滤乖茖W(xué)著離離舟的樣子聳了聳肩。
臧小禾回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三人來到前院，此時空地上此時已經(jīng)站著十幾個人，有男有女，年齡也各不相同，大抵也是來參與考核的。見一行人走了過來，他們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臧小禾。
“快點，離離舟穆斯云，你們是最后一個了?！?p> 中年行者沉聲道，他容貌普通，身材強壯勻稱，形如肅穆的武士，一看就像是類似教官的角色。
離離舟和穆斯云連忙帶著臧小禾入列，二人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是一玄，你運氣不錯?！?p> 臧小禾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他的目光同樣在參與考核的人群中掃過，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居然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
他愣了一下，那雙剪影般的眸子，清秀中卻帶著冷漠的小臉兒，不是那個在大明寺前搶他背包的女孩兒是誰？
“嘿。”
臧小禾悄悄打了個招呼，可人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這讓他有點小小的郁悶。
到底是誰搶了誰?。?p> “肅靜。”一玄法師開口了，他用威嚴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既然你們來到這里接受試煉，就說明你們已經(jīng)做好了成為門徒的準備。擺正你們的心態(tài)，因為我會把你們當作門徒來對待?！?p> 聞言，臧小禾不由得站直了些，稍稍挺起胸口。
“我已經(jīng)擔任十幾屆選拔考核的考官，因此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盡量做到公平公正?！币恍◣熉曇舴啪彛骸坝嘘P(guān)考核的內(nèi)容想必你們中的不少人也已經(jīng)聽說了，我會教你們?nèi)绾握莆铡景遵x】的竅門，然后把你們送到不同的地方。只要你們能通過【白駒】的力量再次回到這個廣場上，就算你們通過了考核。
沒有時間限制?！?p> “這倒是跟離離舟說的一樣?！标靶『淘谛睦稂c了點頭。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一玄法師向在場的學(xué)徒們展示了【白駒】，不出意外地引起了陣陣驚呼，不過也有幾個人表現(xiàn)的相當?shù)?，看樣子是早已見識過了。
“看起來她也知道了?！?p> 臧小禾瞄了瞄那個女孩的方向，她的側(cè)臉表現(xiàn)的很平靜，但眼神里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
“然后是你們需要掌握的竅門......”一玄習(xí)慣性伸出了一根手指。
“集中精神，摒棄雜念，進入冥想狀態(tài)?！标靶『淘谛睦锬?。
“用精神描繪出你們想要回到的地方......”一玄繼續(xù)道。
“越細致坐標就越容易標記?！标靶『淘谛睦锇底匝a充。
“將精神集中在你的腳下......”
“用精神丈量每一步走出的距離?！?p> “將萬物視為虛妄......”
“將自己視作唯一?！?p> 這些竅門臧小禾在路上都聽穆斯云詳細地講解過，他形容行者的腳其實就是“卡尺”，而他們的腦子就是一部能隨時記錄和存儲的計算機，組合起來就是一副導(dǎo)航地圖。他倆還爭相給臧小禾形容了一下開啟【白駒】時的狀態(tài)。
“你會先看到周圍的顏色開始褪成灰白色，時間也會逐漸趨于靜止，聲音消失，萬物的軌跡開始在你眼中呈現(xiàn)，你甚至能看到風(fēng)吹過的痕跡......”離離舟聲情并茂地描述著，眼中迸發(fā)出興奮而熾熱的神采：“然后你就能看到你走過的腳印逐漸被點亮，淡金色的熒光飄蕩在腳印上方，那條路將會是你見過最美的景象?！?p> “等你們熟練之后就不需要這么多麻煩的過程了，一個‘暗示’就能讓你們瞬間完成【白駒】......但前提是你們得先成為門徒?！币恍◣熤v解完畢，在確定所有人都沒有問題后，他朝旁邊點了點頭，“請?！?p> 嘩——
暖風(fēng)卷起飄落的扶桑花，
一名少女端著一個石碗走來。
她生的也就一般的好看，
身姿也就一般的高挑婀娜，
僅僅是讓在場的男性們瞪大了眼睛，忘記了呼吸。
離離舟和穆斯云相互擠眉弄眼，饒有興趣地看著臧小禾，也不知道期待些什么。
少女走到第一個人的前面，用青蔥手指沾了些碗里的水，然后輕柔地涂抹在對方的眉心，待到她離開，那人便像是忽然晃過神來，鼻子開始有了氣，但目光仍是自顧自地追隨著她的背影而去。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就連那個與臧小禾產(chǎn)生過瓜葛的女孩兒，也不禁與她錯開了目光。
少女終于走到了臧小禾的面前，手指依舊沾了點水，不過她倒是沒著急涂抹在他的額頭上，而是細細打量起了他的臉龐。
臧小禾垂下眼瞼，他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有股草藥的清香和陽光曝曬下的梔子花、暖融融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擁進懷里。
“我可能對她身上的味道過敏。”
臧小禾心里嘀咕了一句，他只覺得自己的鼻子癢癢的，臉上也有些發(fā)燒。
“加油通過考核吧?！?p> 少女開口了，她磁性的聲音勾著人的魂兒，聽的臧小禾內(nèi)心一陣搖曳，她柔聲道：“你會需要我的幫助的?！?p> 她柔柔地將玉指點在了臧小禾的額頭上，霎時間，像是有一粒光點融入了他的腦海，緊接著順著神經(jīng)組織，照亮了大腦的每個角落。
臧小禾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腦變得異?；钴S，思維網(wǎng)絡(luò)爆炸式的發(fā)散開，卻又能保證高度的集中，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世外高人“醍醐灌頂”了一樣。
“給你們涂抹的是稀釋過的‘心靈草’粉末，它能讓你們更容易找到冥想的狀態(tài)?！币恍◣煷蟛阶叱隽怂麻T：“現(xiàn)在，跟上我的腳步?！?p> 不少人還戀戀不舍地盯著少女，不過女孩兒一點兒都不給他們窺伺的機會，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嗯？
臧小禾忽然間覺得身邊的氛圍有些不對，旁邊那個哥們兒似乎對他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不對，不止他一個，整支隊伍里的男性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兒。
自己做了什么？
他感覺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只不過跟自己多說了兩句話而已，難不成這就是紅顏禍水？
這些人真的是......
唉。
他抬起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
心中卻有些小小的雀躍。
他第一次覺得，這病也不全然是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