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同意
陸放愣了下。
記憶中，除了剛開始在云樓宮的初次見面，顧婉清還沒對他這么生分過。
那時候，陸放已經來云玄宗半年多了，當時他還是宗門首席大弟子。云玄宗宗主劉景文突然帶了個小女娃進了云樓宮來找他，這個小女娃就是如今的顧婉清。
劉景文簡單介紹了下，說小女娃是他新收的徒弟，讓陸放幫忙照看著點，然后就撒手不管，徑自離開了。
陸放永遠都記得，那時候的顧婉清也是如今日這般淺粉襦裙。
那個冬日，小女娃還沒有如今“顧婉清”這個名字，顧婉清是后來陸放給她取的名字。不知為何，等人都走后，小女娃突然跪下來，哭著對陸放說有人要殺她，求陸放救救她。
第一次見面，非親非故，莫名其妙的，陸放沒管。世間苦難之人那么多，他自認無能為力。于是，等劉景文走后，他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當做不知道有這人的存在。
小女娃沒敢硬闖，跪在陸放房門前哭。
哭累了，跪疼了，也就沒哭沒跪了。不過她仍舊蜷縮著身子在陸放房門前，哪兒都不去。陸放去哪，她也去哪，寸步不離地跟著，好似陸放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好在那時候的陸放幾乎天天宅在房子里研究他的外掛，小女娃不用如何跟，只需要一直守在陸放房門前不離開。
那時候陸放還沒辟谷，一日三餐照舊，一到飯點就有專門的人把飯菜送到他房間。小女娃當時名義上已經是妙巖宮的主人，貴為小首席大弟子，當然也有專人給她送來飯菜，不過別人送來的飯菜她一概不吃。
陸放吃什么，小女娃就吃什么。不過兩人不是一起吃的，陸放也沒這心思跟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共進晚餐，小女娃只能吃陸放吃剩下的剩飯剩菜。
每次有人從陸放房間把吃剩的剩飯剩菜端走時，都會被小女娃截留住。小女娃是宗主徒弟，又是名義上妙巖宮的主人，年紀雖小，地位卻名列前茅。伺候陸放的人當然不敢違背，任由她截留住這些東西。
就這么過了十來天，企圖刺殺小女娃的刺客終于悍不畏死地出手。
不過悍不畏死的結果，當然也是死了。
刺客是一個伺候小女娃起居的女仆役弟子。當陸放反手把匕首刺進刺客胸膛前時，小女娃因為被刺傷了手臂，疼得眼淚吧嗒吧嗒直掉，不過沒哭出聲。陸放用紗布給她包扎傷口時，嘶啞的哭泣聲才終于從她的喉間發(fā)了出來。
這是陸放第一次看到一個小女娃哭得這么傷心。
后來，陸放找人帶她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美美地睡了一覺。
小女娃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后才沉沉睡去。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時不時就會從夢中驚醒，然后看到床頭前那個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身影后，才繼續(xù)睡去。
小女娃原先那身衣裙，那些仆役弟子自作主張地丟了。
對此，陸放和小女娃都沒說什么。十來天沒有洗換，汗液加上排泄物，使得那身衣裙惡臭難忍，早已經不能穿了。
......
剛走出陸放宅門的顧婉清面色陰沉得似乎要滴出水來，不過每跨出一步，她臉上的陰沉就消散一分，到得她走到陸放所在宅院的大門時，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散不見。
踏出宅院大門前，顧婉清還故意逗留了幾秒，眼見沒人追上來時，這才莞爾一笑，跨出門檻。
笑容燦爛，讓人如沐春風。
可能任誰都想不到眼前這個笑靨如花，明艷動人的女子，前幾秒還是那個滿臉泫然欲泣的可人模樣。
顧婉清走出門，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雪晴。
雪晴依舊是一手托著三瓣長春橘，一手托著小半個四季桃的模樣。沒顧婉清的吩咐，她不敢私自扔掉手中的東西，即便是一兩片顧婉清肯定不會再吃的水果。
在雪晴身旁，還站著一個本該在廚房里，為他們準備吃食的人。甘霖張著嘴，在顧婉清出來前，好像苦口婆心地一直在勸說著雪晴什么，隱約還能聽到一點諸如“衣服”，“責罰”等的字眼。
雪晴一直盡職地站在門外，自始至終都沒搭理過甘霖。她本來就很煩身旁這個傻了吧唧的人，一看到顧婉清走出，趕忙迎了上去。
甘霖也跟著走了上去，撓著頭，顯得很訝異，“顧師姐，你不留下來吃飯了？”
顧婉清對雪晴沒什么好臉色，反而對甘霖笑臉相迎，“不了，云樓宮那邊有點事得提前回去?！?p> 甘霖接過衣服哦了聲，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么話想說。
顧婉清忍俊不禁，“放心，是我中途傳音給雪晴，讓她不必幫我回云樓宮拿衣服的。她沒做錯什么，你也不必拐著彎兒想給她求情。”
說到這，她轉頭隨意瞥了眼雪晴。
雪晴頓時如墮冰窟。
甘霖撓撓頭，咧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說雪晴姑娘怎么沒回云樓宮呢......哈哈哈......對了，顧師姐你有事就快些回去吧，別耽擱了?！?p> 顧婉清朝他點點頭，這才大步離去。
身后雪晴亦步亦趨地跟著，腳步急促且細碎，大氣都不敢出。
云玄宗里，為了便于管理，相同職位弟子的宅院一般都安排在同一片區(qū)域，且三三兩兩地隔著不遠。當然，只限于內門弟子，外門弟子這些，再往上的真?zhèn)鞯茏雍褪紫茏佣加袑俚膶m宇。
比如首席大弟子的云樓宮，小首席大弟子的妙巖宮等。
內門弟子這個職位很一般，宗門里如陸放這樣的的內門弟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顧婉清作為宗門內第一天才，美貌與實力共存，是宗門內男弟子幻想的對象。午夜夢回，不知有多少男弟子為之征戰(zhàn)，手上沾染的，滿滿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此前，她突然登門造訪陸放，踏足這片專屬于內門弟子的宅院區(qū)域，已經引起過一陣轟動。這時候她的離開，引起的轟動，比之先前更甚。很多內門弟子奔走相告，越來越來的人退出入定修煉，聚集于此，只是為了近距離一睹女神的風采。
無數男弟子的目光，望著那個身著淺粉高腰襦裙的女子身影，開始議論紛紛：
“之前有人跟我說顧師姐來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這還是除了宗門大典和祖師堂議事外，我第一次在別的地方見到顧師姐?！?p> “沒辦法，早些年云樓宮因為出過好幾場刺殺，現在守衛(wèi)森嚴，顧師姐也因此輕易不出云樓宮。我好奇的是，顧師姐貴為宗門首席弟子，未來板上釘釘的女宗主。如今劉宗主有事，她身為代宗主管理宗門，平日里有事情甚至都是直接召見宗門長老去云樓宮，今天怎么突然來這里？”
“那好像是那個大騙子的宅院，叫陸什么的來著？”
“大騙子？以前鯤船事件那個陸放嗎？”
“除了他還有誰啊，在詐騙這方面，他也的確稱得上是天才了。竟然串通長老，做了個假七彩石，以此奪得首席大弟子的位置?！?p> “真是榮幸啊，我們竟然還能與首席大弟子住一起。哈哈哈......”
......
“誒，雪晴師姐好像朝我們這邊看了......啊啊啊，顧師姐好像也往這邊瞧來了......”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只見顧婉清轉身朝著這邊望了一眼，他們趕忙對著她揮手致意。
顧婉清身為一個金丹境中期的弟子，這些議論紛紛的話當然聽得一清二楚。她不動聲色地給身旁的雪晴使了個眼色，“那邊說陸放師兄壞話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貶為外門弟子。”
雪晴愣了下，本能地回頭望了眼那幾個弟子，顯得有些為難，“這么多人，恐怕戒律長老那邊......”
顧婉清眉頭一挑，
“我顧婉清處置幾個內門弟子，什么時候需要他張政同意了？他有意見，就讓他到云樓宮來找我理論?！?p> 雪晴還想說些什么，忽然身后有聲音傳來，
“咦，這不是顧師妹嗎？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呵呵呵。”
顧婉清眉頭一皺，得益于某人教她的一句話，于是脫口而出，
“呵你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