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老實(shí)人不該總是受苦
如此殺伐果斷,就連閉目養(yǎng)神的陸放都小小訝異了一下。
甘霖張著嘴巴,滿臉難以置信,似乎很費(fèi)解為何先前還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轉(zhuǎn)眼間就這么突然內(nèi)訌起來。過了很久他才回過神,趕忙拿過身旁的一輪紗布和藥塵,遞過去給黃毛。
可他似乎忘記了,半個時辰前,帶頭對他拳打腳踢的,正是眼前的黃毛。
黃毛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接過這些東西,并向甘霖道了聲謝。
一行四人草草包扎好傷口后,相互扶持著就想往外走去。臉上的帶血巴掌印,肩窩子上深可見骨的傷口,讓他們幾個看起來好像奄奄一息的樣子。
陸放一直坐在門旁的紫竹藤椅上,等他們靠近,不僅沒有讓開,反而抬腳抵住門邊,擋住他們的去路。
“我的選擇里,好像沒有讓你們自殘這一條吧?”
四人錯愕了下,臉上的神情迅速由原先的平靜轉(zhuǎn)為驚訝,再轉(zhuǎn)為憋屈。與此同時,他們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
“欺人太甚,我們跟你拼了!”寸頭男鼓動著周圍的同伴出手。
陸放笑了笑。旁人還沒覺得有什么,黃毛卻從這個簡單的笑容中,沒來由地感受到了一種足可讓他起雞皮疙瘩的寒意。
直覺告訴他,再不出手,真的會死人的。
于是,他出手了。
抬腳,精準(zhǔn)擊中寸頭男的胸膛。
猝不及防之下,寸頭男轟然撞墻,癱軟倒地。喉嚨一甜,“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污血。捂著肚子的他還想起身,可掙扎了幾次,都是徒勞無功。
黃毛默不作聲,二話不說就跪下,朝著陸放“砰砰砰”地磕頭。漸漸地,他的額頭變得青紫一片,再從青紫變得鮮血淋漓。
甘霖早就趕了過來,此時眼見黃毛如此,也是一陣于心不忍。他過來扯著陸放的袖子,求情心思不言而喻。
“不后悔?”陸放轉(zhuǎn)頭盯著他。
甘霖?fù)u頭如撥浪鼓。
陸放猶豫不決。
他倒不是怕這些人的報復(fù),只是有些惱恨甘霖的性格。一輩子就是這么個濫好人性格,無論說話做事,都是隨便,全然沒有自己的原則,更沒有為自己想過。以前甚至在聽過幾句類似“眾生平等”的佛家偈語后,就被嚇得好長一段時間連肉都不敢吃。
此刻,陸放很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丫的是不是感覺自己與世無爭,特神圣,特偉大?”
只是,眼瞅著他那身傷,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都罵不出口。良久后,他才默默讓開道路。
黃毛頓時如釋重負(fù),他起身,對著甘霖和陸放深深鞠了一躬后,這才扶起角落里的寸頭男。一行四人,就這么互相摻扶著慢慢朝外走去。
“等下?!?p> 他們剛走出一半,就聽到身后傳來那如同魔鬼般的聲音,嚇得他們打了個激靈,腳一軟,差點(diǎn)就跪了下去。
陸放走出房門,淡淡道:“拳頭大就是道理,所以你們能欺負(fù)甘霖,我也能欺負(fù)你們。我也不想說你們?nèi)绻懜覉髲?fù),我就如何如何的,那些都是廢話。我只說一點(diǎn),你們是被我整成這樣的,要報復(fù),要找靠山,盡管來找我,我接著,沒必要欺負(fù)一個老實(shí)人?!?p> “老實(shí)人不該總是受苦的,”他在心里默默加了句。
隨后,沒等他們回話,陸放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
關(guān)門后,陸放默不作聲地坐回椅子上。
甘霖有些心虛,便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后,甘霖才開口道:“師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很丟人啊?”
陸放張了張口,終于還是沒選擇說出口。
陸放其實(shí)很很想質(zhì)問他為什么發(fā)生這種事,寧愿自己抗下都不跟他說,為什么面對幾個跟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人都狠不下心下重手,為什么活了小半輩子,一直都是這么一副萬事不上心,對誰都樂呵呵的濫好人模樣。
只是當(dāng)他看到甘霖身上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甘霖當(dāng)下的傷其實(shí)都是外傷,修養(yǎng)幾天就沒事,否則,陸放還真不會隨著甘霖的濫好人,放過他們。他確實(shí)懂什么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但那是建立在繼續(xù)打下去兩敗俱傷的基礎(chǔ)上的。
眼下,即便他不退,也能“海闊天空”。
甘霖耷拉著腦袋,“我都入宗門十多年了,其實(shí)算算時間,比師兄你還早入門。而且?guī)熜帜忝總€月的月俸丹藥都給了我,可我一直這么不爭氣,我......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筑基。
我一直以為我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可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真的不是這樣的,真的很殘酷。我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是真的很諷刺。我越努力修煉,境界提升反而越慢。好些跟我同批進(jìn)宗門的,早都筑基了。
功法......功法我也不會,連個最基本的御物,我到現(xiàn)在都做不到?!?p> 甘霖越說越急,眼睛一紅,眼淚嘩啦啦地一下就跟自來水一樣,掉了出來。
......
陸放不知道說些什么。
資質(zhì)這種東西,如同他前世那些對于他來說,僅存在于網(wǎng)上的名車游艇。出生的時候沒有,基本上以后也不會有了。
所以他此時是真的不知道說些什么,甘霖也不說話了,一時間房間里安靜了下來。
月光很亮,四下一片寂野。
靜夜中,沒毛的雛鳥叫得跟死了鳥媽媽一樣難聽。
......
良久后,陸放遞過去一瓶丹藥,“諾,給你的?!?p> “這是什么?怎么沒有標(biāo)簽?”甘霖接過,看了看,沒看出什么。
“筑基丹?!标懛抛熘型鲁鲞@三個字。
甘霖愣了下,握著丹藥瓶的手無力垂下。
陸放嘆了口氣,“我如今被罰了幾個月的月俸丹藥,短時間內(nèi)你都不會有丹藥了。所以你就把這些筑基丹當(dāng)做我對你的補(bǔ)償吧,反正你這身傷也是因為我才受的。
我很明確地跟你說,這些都是我買的。買都買了,一經(jīng)離柜,概不退換,沒有什么七天無理由。所以,就算為了不辜負(fù)我的靈石,你也應(yīng)該好好修煉,爭取早點(diǎn)破境。再說了,你老大我現(xiàn)在可有錢了,筑基丹你要是想當(dāng)飯吃,我都能保證你頓頓不能少?!?p> 良久沉默后,甘霖重重點(diǎn)頭。
他笑著,眼淚就流了滿面。
很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就像舞臺劇上用來渲染氣氛的燈光一樣。
“沒事,我會幫你的。”
伸出手掌,握緊,陸放似乎想要握住他頭上那片皎潔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