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轉(zhuǎn)機(jī)
經(jīng)過昨晚的事情,高媛更是不放心把倆孩子放在家里。院子里陳娘子和周大娘的爭吵已經(jīng)告一段落,雙方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各自回屋做飯去了。周老丈已經(jīng)離開,宋秀才不知所蹤,正好趁著院子里沒人趕緊走。
在得知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董掌柜格外愧疚,對著高媛彎下腰去:“都是我董家無能,讓柴娘子遇到這等兇險之事?!?p> 人家都承認(rèn)自己無能了,高媛還能說什么呢?只能苦笑罷了。
好在董家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家,也沒非得要高媛繼續(xù)供貨不可,還提出要不要董家提供些幫助。
高媛路上還真想到了一個主意:“不知道董掌柜知不知道,這城中還有什么地方是賃房子的?”
那個院子是不能住了,董家酒樓的生意她又舍不得丟下,換個地方住好了,好歹能搪塞一些日子。
董掌柜倒是很熱心,很快就提供了幾處比較僻靜的房源。高媛小心翼翼地去看了,對其中一戶比較滿意。跟周老丈說清楚了,過幾日便搬走。
周老丈嘆息一聲:“罷了,你一個婦道人家?guī)е鴤z孩子,我小老兒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搬就搬吧。”
比起爭吵了數(shù)天,終于成功地將租金降了二十文的陳娘子來說,這個不爭不鬧的柴娘子,算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了。
到了搬家那一天,董掌柜派了人來幫忙。把高媛房里的家具等物一概裝到車上拉走,走了半日才到新的租住地。高媛見人家把東西放下,一一道謝之后,還給了些腳力錢。見那些人走遠(yuǎn)了,卻把東西全都收進(jìn)空間,自己也進(jìn)去,等了半日之后才出來,從側(cè)門離開了。
這么大張旗鼓地搬家,靳家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這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是董掌柜的私產(chǎn),并不要她的租金。高媛一來不愿意占人家這點兒便宜,二來也沒打算在這里居住,只是拿這個地方當(dāng)幌子罷了,連鑰匙都沒有拿,打個過場便算了。
對于她這招聲東擊西,董掌柜佩服得很,卻也不免遺憾,因為高媛要搬到哪里,竟是連他也不知的。
他自然不知,因為高媛想好了,既然免不了被靳家發(fā)現(xiàn),那就干脆采取游擊戰(zhàn)術(shù),學(xué)著革命前輩,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好了。
晉中府作為河?xùn)|省的省府,客棧林立,她只要隨便找家價格低廉的就好了。若不是帶著倆孩子,她連這樣的落腳之地都不用。隨身帶著空間,什么地方她去不得?
她還跟董掌柜說好了,將每天送一次貨改成隔天送一次,減少出門的次數(shù),被靳家遇到的幾率會更小一些。她甚至將從那男子身上扒下來的男裝收拾了一番穿在了身上,扮成個男人出門,更是降低了不少風(fēng)險。
為了活下去,她容易么?
也不知道是她的法子起到了作用,還是董家酒樓配合放出的煙霧彈有了效果,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風(fēng)平浪靜。而且隨著年關(guān)的越來越近,新鮮蔬菜瓜果的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董家還特地從她這兒訂了不少韭菜,說是過年的時候包餃子的。
給董家送韭菜的時候,高媛發(fā)現(xiàn)了麻煩,十來個滿臉橫肉的壯年男子大刀闊斧地坐在了酒樓里,桌子上不過最便宜的幾樣小菜,十幾雙眼睛不斷地審視著前來酒樓就餐的客人,除了身材明顯不符的小孩子,就連老人也不放過。
董掌柜沖她使了個眼色,高媛立刻背著筐子進(jìn)了后院??鹱由厦娣胖粚幽咎?,是董掌柜給她做遮掩之用的。高媛現(xiàn)在的角色,就是個給董家酒樓送炭的小販。
將背筐放下,董掌柜如數(shù)給了銀錢,苦笑著道:“真是難為柴娘子了?!?p> 這十來個大漢是今天一早就到的,著實影響了不少生意,看來靳家搜尋高媛無果,這是來了個守株待兔,定要找到她不可了。
董掌柜勸她:“柴娘子,你還是躲一躲吧。眼下便是小年,我家酒樓尚可支撐幾天,等到了年底,卻是要關(guān)張的。等到了大年初五開張的時候,你再來?!?p> 看來董家也快堅持不住了,也不知道靳家到底是什么來頭,連地頭蛇董家都無能為力。高媛點頭道:“那好,等過了大年初五,我再來?!?p> 董掌柜沖她抱拳施禮:“是我董家連累柴娘子了?!?p> 高媛也屈了屈身:“董掌柜客氣了,是那靳家無禮,與董家何干?若按照董掌柜所說,又何嘗不是我給董家招來的禍端?”
董掌柜苦笑著搖頭,見高媛要走,又喊住了她,急匆匆到廚房拿出一個包袱來:“這是我家東家給柴娘子的年禮,這一年承蒙柴娘子的照顧,我董家承惠不少。一點小小心意,還請柴娘子莫要嫌棄?!?p> 高媛再次道謝,覺得自己能夠遇到董家這樣好好做生意的人家,其實已是自己的幸運(yùn)了。
董掌柜眼看著高媛離開,卻見坐在酒樓里的大漢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幾人立刻起身跟了上去,不覺暗叫一聲不好。自家這個酒樓因為地形緣故沒有后門,所有人來往都須經(jīng)過正門,正給了這些人監(jiān)視的便利。難不成柴娘子露出什么馬腳,讓這些人發(fā)現(xiàn)了不成?
他不由地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臉上故作鎮(zhèn)定。只是出去了幾人而已,沒有全數(shù)跟上,應(yīng)該是無礙的吧?自己可千萬要鎮(zhèn)定自如,莫要讓這些人確認(rèn)了柴娘子的身份才是。
多日練就的警覺讓高媛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后面跟著的人,她疾步走過轉(zhuǎn)角,也顧不得前方胡同里有沒有人,立刻進(jìn)入空間。反正倆孩子也在空間里沉睡,大不了,她就等上一兩個時辰好了。
幾個大漢轉(zhuǎn)過拐角,面面相覷,剛才那人呢?
“不好!”一個人急忙轉(zhuǎn)身,回去叫人了。
剩下的人也反應(yīng)過來,這個突然不見的,必是那柴娘子無疑,要不然怎么會有如此警覺的意識,一見事情不妙,就立刻離開?
大漢們很快聚齊,分頭搜尋。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多快的腳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愣生生地溜走了,這讓他們回去怎么見人?
誰知將附近都搜遍了,竟紛紛無功而返。十來個大漢垂頭喪氣,這么一點兒事情都辦不好,還不知道會面臨什么樣的處罰呢。
僥幸逃過一劫的高媛當(dāng)天就搬離了原本的客棧,本著越靠近官府越安全的心理,她直接去了北城,在知府衙門和驛站之間,找了家繁華的客棧。要了間最便宜的房間,也得五百文,為了安全起見,只好咬牙付了錢。她只打算住一晚,等今天晚上的風(fēng)頭過去,明天再去換家便宜的客棧好了。
眼睛一閉一睜,地方就換了。對于這一點,伐北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全然不知,只看到娘在身邊,便照舊開開心心的。只有身體里藏了個老鬼的柴文道,才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蹊蹺之處。
他也試著問過,高媛拿哄孩子的話騙他:“文道睡著了啊,伐北也睡著了,可把我累的不輕,一個人抱倆孩子?!?p> 好吧,既然嫂娘不說,他便不問就是了。就算是嫂娘的秘密又如何?反正嫂娘是盡心盡力地照顧他的,就連遇到那么大的危機(jī),也沒把他扔下不管。嚴(yán)格說來,他和嫂娘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憑那個不在家的兄長嗎?別開玩笑了。
他裝的太好,高媛一來想不到自己的話和行動引起了他的懷疑,二來她一個涉世未深的,還真的不是一個浸淫官場數(shù)十年之久的柴文道的對手,還在渾然未覺地拿出董掌柜給的年禮來,打開包袱里的油布包,把里頭的點心分給兩個孩子吃。
董掌柜給的年禮都是吃食,就地取材,都是董家酒樓自己做的。拿油紙一一包了十幾個小包,里面有各類點心和肉食,正解決了高媛的燃眉之急。她訂的這個房間太過便宜,人家小二是不管送酒菜來的。她剛才在飯?zhí)靡耸畮讉€熱饅頭,別的吃食一概沒舍得要。這個客棧不僅房價貴,就連吃食也比別的地方格外貴些,也就是饅頭還和外頭一個價了。
倆孩子今天在空間睡久了,又加上換了個新環(huán)境正興奮著,遲遲不肯去睡。高媛見他們吃飽喝足,精神正好,自己今天在空間里也多少睡了一覺,便由著他們倆在自己的懷里嘰嘰喳喳地說話。
伐北正是學(xué)話的時候,高媛和文道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他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個字來,惹得高媛一陣陣發(fā)笑。只覺得有了這兩個可心的小人兒,再難的日子也不難打發(fā)了。
柴文道正在彩衣娛親,既然自己暫時什么都干不了,那就盡力讓嫂娘開心些好了。他站在床上,在高媛后面給她捶背,居然也像模像樣的。
還時不時問道:“嫂娘,你還累不累?”
高媛笑:“不累啦,不累啦??梢x謝我家文道呢,咱們歇會兒吧?!?p> 柴文道搖頭:“文道不累,接著給嫂娘捶?!?p> 必須捶啊,他想起來了,上輩子嫂娘可是說過的,她就是在一家客棧里遇到去京城送年禮回轉(zhuǎn)的吳媽媽的。這家客棧一看擺設(shè)就知道很貴,嫂娘定舍不得多住,沒準(zhǔn)兒就是在今天,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
他得讓嫂娘趕緊休息過來,自己也得保持清醒。這一回,他定要瞪大眼睛,好好地看個清楚,記個仔細(xì)。嫂娘那般至誠至純之人,哪里知道這人間的陰險丑惡?他越來越大,得擔(dān)當(dāng)起一家子的未來呢。
他猜的沒錯,很快高媛就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聲音,不覺側(cè)耳傾聽,這外頭的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呢?
聽聲音,是一位中年婦女。到底在哪里聽過呢?她認(rèn)識的人里頭,中年婦女雖然不少,可大都是時家村的人,都在那場時疫里喪生了??!
柴文道給她解了惑:“外頭好像是有京城里的人在說話呢,我在街上聽到過?!?p> 高媛大喜,可不就是!
她立刻就想起了對方的身份,不正是肅國公范府的吳媽媽么?她可是跟人家打了兩三個月的交道呢。
她所處的房間正緊靠飯廳,只因為太過吵鬧,所以才不得不按下等房收錢的。誰知道這給了她極大的便利,打開房門一看,柜臺前筆直站立的氣派中年婦女,不是吳媽媽又是哪個?
聽到有人喊自己,吳媽媽尋聲望去,一見之下大為驚喜:“柴大娘子,怎么是你?”
高媛立刻走上前去,屈身行了個禮:“吳媽媽,果真是你老人家。你怎么回來了?夫人呢?”
吳媽媽笑著擺手:“不忙,不忙?!鞭D(zhuǎn)頭對著掌柜道:“讓廚下慢慢做著,我正好和熟人閑聊會子,等酒菜好了,你喚我便是?!?p> 掌柜的應(yīng)了,吳媽媽這才對高媛道:“你在這里住著?”
高媛急忙請人家進(jìn)屋,還對著小二喊道:“麻煩小二哥,送壺茶來?!?p> 店小二看在吳媽媽剛才要了不少酒菜的份兒上,很快就端了一壺茶進(jìn)屋。知道高媛是個窮的,用的是最差的茶葉。
高媛給吳媽媽斟了茶,吳媽媽一看那茶湯便停住了伸出去的手,只是跟高媛說話:“柴大娘子不是返鄉(xiāng)了嗎?怎么在客棧里住著?這孩子又是哪個?”這家客??刹槐阋耍幌袷撬茇?fù)擔(dān)的起的。
高媛嘆了口氣:“本來是返鄉(xiāng)的,只是回去之后才知道,我們村子遭了時疫,被官府封了村。我也不敢進(jìn)村,幸虧老天保佑,我家小叔子跟大孩子出來玩耍,在山里迷了路,喏,就是這個孩子,徑直讓我遇到,這才撿了一條小命。我家公婆和村里上百口子人,竟無一人幸免?!?p> 吳媽媽嘆了一口氣:“你也是個苦命的?!?p> 高媛擦擦眼淚:“好在夫人仁慈,給我不少銀錢,我也能在這府城勉強(qiáng)度日。想著要養(yǎng)兩個孩子,沒有掙錢的門路是不行的。便重新進(jìn)了山,在那溫泉邊上灑了些菜蔬種子,趁著冬日天寒,些許賣幾個錢維持家用。誰知道這糊口之物竟引來大禍,有一大戶,見我能弄來新鮮菜蔬,定要拿了我去,讓我說這東西是從何而來的,好為他家酒樓盈利。這是我傍身之物,說出去自家三口的日子就沒了著落,哪里能說?那大戶不依不饒的,仗著家里有錢,竟是找到了賃房子的地方,逼上門來。我?guī)е鴤z孩子,不敢與人硬碰,只好躲了出來。正打算躲過這一日,明日一早便回鄉(xiāng)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