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一石激
高媛也被這許多夫人姑娘嚇了一跳,她沒準(zhǔn)備那么多禮物??!
呂相家送帖子的管事說的可清楚明白了,就請了她一個,外加華相的夫人。柴文道給她科普了呂相家的人口數(shù),在銀樓里換了“狀元及第”的小元寶,按人頭一人倆,還多出幾個來備用。
然后就只有給女孩子的兩份禮物了,一份是那個特別華麗的瓔珞,給呂開妍的,這是正主兒。還有一份是個玉鐲子,給有可能去的華相家的小閨女的,這時候正在她手腕上呢。
這一下子多冒出來的一二三四五個姑娘,就是把她頭上的首飾都摘下來也不夠啊,她就插了一根玉釵,一根金簪,呃,手上還戴了一個戒指,別的就沒啦。她總不能全都給她們當(dāng)見面禮吧?那不成披頭散發(fā)的瘋婆子了?那十幾對一模一樣的耳墜子,是數(shù)著呂相家的孫女人頭買的,沒有富裕的,這下也不好拿出來了。
得,反正也是失禮了,那就失禮到底吧。
高媛就挺不好意思地對給她行禮的某位姑娘道:“真是好孩子,只是我今天出來的匆忙,又是個山野村婦,實在是不知禮的很,也沒給你預(yù)備下好東西,只好先欠著你的啦!”
有本事你就到我家里去討好了。
蘇夫人和金氏這對婆媳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這是她們做主人的不是,明明說了就請人家一個的,誰知道這些人這么不要臉皮,為了搶個女婿連禮節(jié)都顧不上了。
好在金氏是個機靈的,立刻笑道:“咱們是一家子,你出我出有什么不一樣的?這個見面禮啊,我替你出了?!?p> 她那貼身的丫鬟跟了她多年,極為伶俐能干,早在這么多夫人姑娘不請而至的時候,就準(zhǔn)備了一大堆首飾,就是為了讓她賞人的。這下成了,連高媛的份兒也有了。
武英殿大學(xué)士常秋的夫人姓周,是個武將家出身的,性子極為爽利,笑著對高媛道:“高夫人,狀元郎和探花郎沒陪著你來啊?”
高媛不記得這位夫人的姓氏,看到人家頭上插著的一根箭頭般的釵子想起來了:“來啦,在前頭呢,說是找呂相說話去了。”
不是說男女大防嗎?他們倆不在這里才是正常的吧?
沒等周夫人說話呢,旁邊的王夫人就插了嘴:“狀元郎和探花郎才多大啊?很該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才是,看蘇姐姐家這滿院子花,多好看??!”
高媛對這位王夫人記得牢一些,因為她帶了一對雙胞胎閨女,長得可好看了。還沒等她回答,另一位夫人就說話了。
“王夫人說的有道理,我家那倆丫頭就喜歡養(yǎng)花弄草的,聽說高夫人也好這個?”
說這話的夫人姓楊,高媛記得她也帶了倆閨女來,好像年紀(jì)差的不多,長的,呃,她沒記住。
蘇夫人一看她們這架勢,就知道今天這一關(guān)怕過不去,便對金氏道:“派個人到前頭書房看看,把咱們家孩子們也叫出來見見人。”
金氏直接站起來道:“怕前頭下人們不好進去,我讓孟達走一趟吧?!?p> 蘇夫人知道她在這一堆閣老夫人堆里也說不上話:“成,你去吧?!笔沽藗€眼色給她。
金氏就笑著給一堆夫人屈了屈膝,告退下去叫人了。這么多人一下子蜂擁而至,廚房、車馬都得安排,她這個當(dāng)家的夫人,實在是沒法子躲清閑。
一屋子的夫人們便心不在蔫起來,有的還沖著自己的丫頭嘀咕幾句,很快,那些被呂家姑娘們陪著在外頭賞花的女孩子們都回來了,各自守著自己的娘坐著。
天可憐見,高媛這才看到了柴文道的媳婦,喲,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高媛就笑瞇了眼,一見蘇夫人把呂開妍指到自己身邊坐著,那孩子臉紅害羞,對自己行了個晚輩禮,小聲道:“開妍見過夫人。”
高媛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到我身邊來坐著,我還給你準(zhǔn)備了好東西呢?!?p> 總算是把東西送出去一半,兩個大盒子明晃晃地擺在旁邊的幾案上,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目光在上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來回去就得買下人了,要不然出門連個捧東西的都沒有。
高媛直接就把上面的那個扁平大盒子給了她:“這個可是文道挑的,我也不懂這些,回到家還說他怎么挑了這么個花里胡哨的,敢情那小子是給你挑的?!?p> 屋里的夫人們便都笑了起來,紛紛說狀元郎疼媳婦兒。
呂開妍的臉紅得不行,高媛急忙道:“可別逗她了,看把孩子臊的。好孩子,你拿著?!?p> 周夫人便笑道:“打開,打開讓我們看看狀元郎的眼光怎么樣?!?p> 旁的夫人也是這般催促,蘇夫人就對呂開妍道:“打開吧,反正都不是外人?!?p> 呂開妍這才紅著臉把盒子打開了,紅色的底布襯得金碧兩色格外華麗耀眼,引起眾人一小片驚呼。
“真是好看,狀元郎的眼光不錯?!?p> “正配她今兒穿的這身衣裳?!?p> “戴上,戴上瞧瞧?!?p> 高媛不忍呂開妍尷尬,急忙道:“咱才不戴呢,這么好看的孩子,我得搶回家自個兒慢慢看?!?p> 眾人哄笑,呂開妍急忙把盒子扣上,轉(zhuǎn)手給了自己的丫頭,一顆心跳的如擂鼓一般。
高媛低聲問她:“這些夫人們你都認得嗎?”
呂開妍感激她解圍,急忙道:“我都認得的。”
高媛笑:“太好了,這一大群人,又是娘又是閨女又是什么大學(xué)士的,我都弄暈了。你今天就陪著我好了,免得我認錯了人出丑?!?p> 呂開妍靦腆地道:“夫人才不會出丑呢,她們今天,今天是……”
后面的話有些不好說,雖然大家的目的都明晃晃地頂在了頭上,可人家都是找了借口的。
高媛笑:“我知道,文道和伐北回家說了,伐北的親事不著急,他才多大???這些女孩子們我都不熟,你幫我看著些。伐北性子活潑,你覺著活潑些的好,還是文靜些的好?太文靜了怕也不成,怕兩個人說不到一起去。”
呂開妍頓時覺得身上的責(zé)任重大起來,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屋子里坐著的這些女孩子們,只覺得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好,不知不覺把自己心頭的那份害羞給丟掉了九霄云外去。
蘇夫人見高媛三言兩語,就打消了自家孫女的尷尬,心里極為滿意,看來這兩個名為妯娌實為婆媳的兩個人,將來相處起來必是和諧的了。
楊夫人家的幼女今年才十歲,還帶著些稚氣,見呂開妍看女孩子們,便問道:“妍姐姐,你在看什么?”
呂開妍便笑道:“你長得好看,我喜歡你啊。”
小姑娘也甜甜地笑:“我也喜歡妍姐姐?!?p> 在座的夫人們都是人精,頓時大悟,不覺對這位高夫人格外地欽佩起來,看人家這份決斷,知道自己不熟悉了解這些女孩子們,直接就把未來的兄弟媳婦給派出來了。見呂開妍一反剛才的羞澀,更覺得這位高夫人極會揣摩人心。
也不知道自家的傻丫頭,剛才和這位未來的當(dāng)家女主人相處的怎么樣。
外面響起來細碎的腳步聲,想是他們要看的人到了。
眾位夫人們正襟危坐,還拿眼光掃過自家孩子,那些女孩子們臉紅低頭,眼光卻不斷地往門外瞄去。
只見一群個頭不一、穿著月白長衫的男子們簇擁著兩位身穿進士常服的少年郎進來,頓時忍不住把呂相的孫子們忽略到底,直接看向了個子稍矮些的那個,個子高的是狀元郎,已經(jīng)有主了。
呂相的孫子們太多,等他們給眾位夫人們見過禮,占據(jù)了座位之便的女孩子們,已經(jīng)把探花郎的眉毛有多少根都快數(shù)清楚了。
柴文道一進門就看到了自己的夫人,上輩子陪了自己幾十年,腦子里記得的是最后晚年的模樣,如今猛地看到一個妙齡少女版的夫人,心里便是一蕩,仿佛她那雙小手伸進自己的胸口輕輕摸了一下一般,便不由自主地沖著她笑了起來。
狀元郎臉上拂過的微笑,如春風(fēng)一般輕柔地吹進了呂開妍的心底,猝不及防地被他眉目傳情,呂開妍的臉又紅了起來,哪里還敢再抬頭看他一眼?
多少年沒見她這含羞帶怯的模樣了啊?柴文道很懷念。
柴伐北小聲地笑出了聲:“叔父,你悠著點兒,別把嬸娘嚇著。”
人家可不記得他。
柴文道這才轉(zhuǎn)過了眼睛,見嫂娘氣定神閑的樣子,知道她在此處待得自在,便放下心來。
柴伐北對明里暗里射到自己身上的眼光混不在意,只看著自家親娘,見高媛正笑瞇瞇地給呂相家的孫子們分荷包,便微微一笑。
耳邊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真是沒見識,光知道看皮相。
高媛一邊分荷包,一邊在腦子里對號入座。這兩天叔侄倆給她科普了不少呂相家的事情,呂家的這些孫子們都很守規(guī)矩,按照家里的排行列的隊。
這個是老大,說是二十多了,去年剛中的舉,名次不高,會試就沒參加;
這個是老二,也是二十出頭,這個不如老大,連舉人也不是;
老三怎么小這么多?這個好像也是個秀才;
老四跟老三差不多啊,這個是秀才嗎?
這是老幾來著?
呂相家怎么這么多孫子啊?
嗯,好像孫女也不少。
高媛知道科舉難,見了呂相家這些孫子更是加劇了這一論斷。據(jù)說呂相教子有方是出了名的,四個兒子都是進士,可了不起了。世人一提起一門五進士的呂相家來,誰不夸一句書香傳世、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就這樣,這么一大堆孫子,還沒一個中進士的呢。
要不是沾了重生的光,人家呂相家的這些孫子們才是正常表現(xiàn)。
因此,高媛對著人家的孩子,夸得可真誠了,她是真心的覺得人家的家風(fēng)好,怪不得柴文道惦記著,這樣人家養(yǎng)出來的女孩子,的確值得人惦記。
面對著她的真誠夸贊,歲數(shù)小的還好,歲數(shù)大的幾個就比較尷尬,最尷尬的就是呂孟達了,他今年二十三歲,才剛中了舉人,未來的妹夫才十六,已經(jīng)是狀元郎了,還是個連中六元的。最要人命的是他侄子,才十四,就已經(jīng)是探花郎了。剛才他們見面的時候,稱呼上就犯了難。叫人家侄子吧?他沒那個臉;叫賢弟吧,輩分又不對。后來還是柴文道說他們各自論各自的,這才按序齒稱呼。就這樣,叫人家一聲賢弟他也叫不出口,干脆就稱呼字了。
等到他們見過了客人,自動就閃過了一旁,都知道今天別看是自己家的主場,可這主角絕對不是自家人。
柴文道和柴伐北這才上前見禮,立刻收獲無數(shù)贊美,那些夫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連見面禮都準(zhǔn)備好了。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呂家的第三代就已經(jīng)和叔侄倆很熟悉了,見他們倆拿不過來,幾個小的還上去幫忙。
畢竟還有許多女孩子在,男子們不好多留,見過禮之后就撤退了。呂孟達陪著叔侄倆回祖父的書房,其他人都沒有資格進去。如今的書房里頭,可都是閣老。
就連呂孟達,若不是托叔侄倆的福,也是進不去的。他爹和四叔在里頭都是敬陪末座的份兒,這還是呂相提攜兒子??纯?,自己還是個勉強夠格端茶倒水的,人家就已經(jīng)有和閣老們對話的資格了。
不僅如此,柴文道還在氣氛正好的時候掏出一封奏章來,請呂相轉(zhuǎn)交上奏。
呂相有些奇怪:“這是什么折子?”
柴文道恭敬地道:“是孫婿為母請封的折子,想請祖父指正?!?p> 為母請封?這個倒是符合朝廷禮法的事情。只是,柴文道你親哥是真武侯啊,你娘早就被你哥請封了啊,超品的侯太夫人呢,比你如今能給的六品安人高多了。這個又不能累加,沒用啊。
別說呂相了,就連其余幾個閣老也搞不明白,華正茂分管禮部,這正是他分內(nèi)之事,便出聲道:“司直,你大可不必如此啊,你母早已有誥命在身了?!?p> 柴文道向他鄭重其事地施了一禮道:“是下官沒說清楚,下官是要為養(yǎng)母請封。”
“養(yǎng)母?你不是你嫂嫂養(yǎng)大的嗎?”華正茂問。
柴文道:“正是為嫂娘請封。”
幾個閣老面面相覷,這,這從來就沒聽說過啊,哪有小叔子為嫂子請封的?!
呂相皺眉:“司直,你可能不清楚朝堂律法,按制,只有官員母親和正妻方能得封?!?p> 柴文道耐心地道:“祖父,孫婿自幼被嫂娘養(yǎng)大,名為嫂叔,實為母子,只是囿于禮法所限,方以嫂娘稱之。只是如今,我兄長已與嫂娘和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