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我的思想還停留在剛剛那漆黑世界里的冷漠判官那里,對他的無情有些憤懣。
下一秒,在看清了這個地方之后心里小情緒立刻消失不見。
隨之而來的并沒有什么幸福的新生,而是那個令我膽寒的輪盤。
怎么我好像記得,是誰說過跳下那奈何橋就能開始幸福的新生活了。
怎么偏偏到了我這里就要經(jīng)受輾軋。
也難怪,我怎么忘了,明明一進這宮殿,便見到了這輪盤,怎么能不來這里呢!
這里的視野很開闊,但是,也很荒涼。除了那輪盤上還沾染著的鮮紅血液,再沒有其它。
隨著我的掉落,輪盤開始緩緩轉(zhuǎn)動。
聽著輪盤咬合發(fā)出的擠壓聲,似是催眠的音響,又折磨的人頭腦發(fā)昏。
也許是那一口孟婆湯開始發(fā)揮作用了,我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不過聽著這響聲,想著自己的軀體將要經(jīng)過碾壓后才能重生,心里的恐懼倍增。
即可清醒。
那種感受著自己被輾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
孟婆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冥王,若不是他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應(yīng)該可以拉住那個女孩,然后給她補上一碗湯藥的。
要知道,這地府幽魂不喝了她這一碗孟婆湯,不忘卻前塵往事,又怎么能讓肉身和靈魂分離、沒有感知的安心投胎、重新開始做人呢。
只是不知道冥王又安的什么心思。
又是什么時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明明上空的那四位使者才剛走。
她本是想要叫著這長生殿里的一些大人們商量一下冥王這次闖下的禍該怎樣彌補的。
但是,她前腳才走,后腳便聽見了這縷幽魂在那做著臨別宣言。
她有些惴惴不安。
真是可笑。
這長生殿里什么時候還能進入這種幽魂的。
她竟然還能說話,她竟然還有思想。
難道……她在人間還沒死!
就在她駐足思索的片刻,一陣莫名的香氣從空中涌起,又落下,然后那縷幽魂便極其不正常的跌落橋下。
她總覺得那縷幽魂以及剛剛這件事好像都不太對勁。
看著碎裂一地的湯碗碎片,所幸灑落的湯汁不多,她喝下去的大概也足夠用了。
如果情況正常,這些幽魂都是一口就能喝完的,然后神形瞬間便會徹底分離。身形掉落到石輪上感受前世的消亡,神智掉落到下面判官那里飛身入胎。
說實話,他們這些幽魂能被分派到在這長生殿來轉(zhuǎn)世,應(yīng)該是極其好的待遇了。
這長生殿是地府六宮之首,只有功德圓滿的人才能進入。不像其它宮殿里那般,要經(jīng)受百般挑選、折磨、歷練后才能投胎。
所以這些魂靈來到這里,只要喝了她熬制的湯汁,大多都是沒有痛苦的樂于去投胎的。
但這縷幽魂明顯不同。
最后看著她下墜的眼神,似有萬般不舍和疑惑,難道她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并不是該死之人。
孟婆目光灼灼的審視著眼前的冥王。
還好下面的判官即使撒出大網(wǎng),拉回了那個女孩,不然,還不是她會掉落在哪里,又會有怎樣的奇遇呢!
這一年來,她最好的姐妹的兒子、她們這地府的新任的冥王從來都無心政事。
他本是一名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的大將,馳騁戰(zhàn)場,只因愛上了人世間的凡人,才被貶去兵權(quán),做了這地府的冥王。
本來只要他循規(guī)蹈矩的按照生死簿上的規(guī)程辦事,也不會讓他們的這個長生殿遠不如前。
只是,他總是做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尤其喜歡篡改生死簿。
剛剛那四位天神的到來就是因為,他又私改了生死簿。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縷幽魂是人間抗洪犧牲的一位兵士,冥王從小領(lǐng)兵,對兵士們極為看重。他可憐兵士為家國犧牲,家中又只剩孤寡老母,所以不惜自己的功德為他逆天增壽。
他是如何的沖動啊,這增加的幾年壽命又能解決什么事情呢,只是徒增更多人的傷心罷了。
孟婆看著地上還未干透的湯汁,一陣無奈……
“冥王,這可如何是好啊!”
孟婆慢慢蹲下身子,輕輕的撿起了那地上的一片青花海碗碎片。
然后起身,緩和了一下眼中的神色,對上冥王清澈的目光,正色的問道。
這冥王再不羈,也是天神的兒子,是他們這長生殿上的王,也是整個地府最大的王。他做任何事情,她們這些下屬都無權(quán)干涉。
她能做的,只是盡力的為他善后。
只是,這次這個女孩,她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希望判官能夠妥善處理,將她歸入正道。
冥王一臉得意的躲過了孟婆的目光。
“我說孟姑姑,那個是在你這里出的事,關(guān)我什么事?”
孟婆臉色一怔,隨后便是無盡的苦笑。
他倒是學(xué)聰明了,這次居然把事情歸結(jié)到她的身上了!
不過她卻并沒有半點要埋怨的意思,而是揮手命人撿起了地上那些青花海碗四散的碎片。
拿起了懷間的手絹,擦了擦眼角淡開的脂粉,低聲的說著,
“好,都是屬下看管不嚴,都是……”
“好了,好了……真是無趣!”
冥王見孟婆沒有要爭論一番的意思,屬實無趣,便一揮衣袍,飛身離去。
只是誰也不知道,此刻的冥王有多開心。
沒錯,那個女孩是他踹下去的,因為,她本就是一個命不該絕的人。
這里雖然是人人懼怕的生命盡頭,但是,他一直想要這里在自己的帶領(lǐng)下,生機盎然。
他撒下的那些彼岸花種子,還不是嬌艷的盛開了。就連他用彼岸花拼成的“忘川河”,如今也初見模樣。
只是這里再也長不出其它的東西了,不過已經(jīng)夠了,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看著那個懵懂闖入地府的女孩,像極了自己曾經(jīng)所愛。
冥王忍不住翻看了她的生死簿,突然就想給她一些人生的色彩,好讓她不再傻傻的不懂人世。
……
“你就想這么下去了?”
又聽到這個聲音,我渾身一哆嗦。
也許這聲音的主人不是我猜測的那位冥王,只是這石盤上的使者吧。
我好奇的偷偷抬起頭想要瞧瞧他長什么樣。
不過,不管我怎么使勁的揉著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臉龐。
明明他的身形就在眼前。
一身玄色衣袍,趁著他偉岸的身形讓我堅定,他一定長相非凡。
“你?是誰?”
“你想知道嗎?”
“我……你是冥王嗎!”
我堅定的站直了身子,心想,雖然現(xiàn)在站在他的地盤上,但是……我可不能隨意屈服。
反正我都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想問問他,我做錯了什么,讓我就這么死了。
剛進來后退了兩步就給我?guī)狭绥備D,多說了兩句便直接把我推下石橋,說好的幸福人生也沒有。
我才不怕你呢!
“哦?還挺肯定的!”
他一向喜歡聰明人,尤其是聰明又善良的好人。
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給一些正義的魂靈逆天改命的心,以申訴那些生命的不公。
不過,怎么辦呢,生死簿被那四個老不休收走了。
他是冥王,更是他父王的兒子。
雖然,他很想做父親的好兒子,幫助他管理好這陰司的一切??墒牵⒉幌氡灰槐拘⌒〉纳啦竞湍撬腊宓年幩景詸?quán)逼成人人畏懼的魔。
雖然他看清了,這女孩并不是他的舊愛,他仍然要給她一段特別的人生。
只見玄色的衣袍翻轉(zhuǎn),一陣狂笑在長生殿里久久的回蕩。
“喂,我還沒問你……”
……
轟隆隆……轟隆隆……
振聾發(fā)聵的雷聲響徹整個地府,看著那消失不見的身影,一陣耳鳴過后,沒等我的話說完,竟又開始頭腦發(fā)昏。
“這該死的人生……”我低低的咒罵著,可是嘴角到最后已經(jīng)溢不出一點聲音。
我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