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睿沙啞的話語似乎是這些所有被冒充的官吏此時內(nèi)心深處共同的話語,每一個都是那般淚水無休,血灌瞳仁,悲痛至極。這里只是寥寥十六個人,而在這四年當(dāng)中又有多少家庭如同這樣一般痛哭。
林炆站直了身子,閉上了眼睛,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對邢俊榮說道:“邢將軍,華亭縣的府衙修建的如何了?”
“回大人!修繕了一半!大堂和二堂倒是能用!大人問這個干什么?”
“自然是升堂!”林炆臉色陰沉的如水一般,那股不久前才壓制下煞氣又再次的騰升了出來?!鞍炎锓笚钍饭猓瑒⒑榈热肆⒖萄和h城府衙!還有,邢將軍,你找?guī)讉€人把對面翠香樓給我點了!不用進去人!直接燒就行!本縣看著心煩!”
林炆說罷,將身上這身衣服咔嚓一聲撤了下來,從乾坤袋里取出官服,在二順、穗子和邢俊榮等人的幫忙之下穿戴整齊。龍行虎步,在眾人圍攏之下趕奔縣城府衙。
半柱香之后,縣城府衙威武聲震耳欲聾,林炆正坐于公案之后,縣丞主簿等等官吏陪坐兩旁,葉無肖執(zhí)筆在側(cè)。前有八名衙役分列兩廂,后有五十名精壯兵卒懷抱刀斧垂守于庭。
城中百姓聽聞多年破敗的府衙今日要升堂申案馬上奔走相告,不一會兒,衙門門口就圍攏上了一大群老百姓。
林炆將手中驚堂木一拍,斷喝一聲:“左右,將楊史光、水賊劉洪押上堂來!”
“是!”
時間不大,除卻太守府派來的那名修士,一共十八名罪犯身帶枷鎖被提點上堂。楊史光與管家的腳筋已經(jīng)被林炆割斷,拖上大堂后就像兩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喘氣。至于那些水賊,身上的傷雖不知道被人用什么方法治好了,但除了冒充縣丞的劉洪之外,一個個都如斗敗的公雞一樣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林炆掃了一眼劉洪,把桌子一拍,正聲喝道:“大膽水賊劉洪!見到本縣因何不跪!”
劉洪此時仍舊是陳光睿的模樣,看著林炆用鼻子冷哼一聲,冷笑著說:“林大人,你在叫誰?。∧兴\劉洪跪!可卑職是縣丞陳光睿??!您是不是搞錯了!”
陳光睿在一旁氣得是渾身栗抖,扶著桌子就要站起來打劉洪一頓。
林炆微微擺手,強行讓陳光睿坐下,旋即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頭上高懸的“明鏡高懸”匾額,冷眼看著劉洪問道:“既然你說你是陳光睿,那這匾額上面所寫何字!”
“明鏡高懸嗎?”劉洪眼帶戲虐的看著林炆,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囂張,似乎是勝券在握?!傲执笕四愕降滓f什么!還有你找來這些假貨誣陷卑職到底為何?你別忘了!你頭上可還有太守大人呢!你不要太放肆了!”
林炆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子走到堂下繞著劉洪轉(zhuǎn)了兩圈?!霸瓉砟阌谐譄o恐是因為太守大人?。∵@樣說我確實拿你沒辦法!”
“呵呵!姓林的,你不過是芝麻大的臭蟲而已!就憑你也配審我!可笑!可笑??!”
林炆回過頭來看了看,堂上坐著的各班官吏,又看了看門外的百姓,頓時仰天大笑起來。“我不配??!我不配!”
林炆大笑多時,猛然回身,一個耳光重重的抽在劉洪的臉上。劉洪頓時口吐鮮血,橫飛了出去,直挺挺的撞在了大堂的梁柱之上,骨斷之聲隨之響起。
二順等人立刻涌了上去將劉洪扶了起來,直接架到了林炆眼前。
劉洪口吐著鮮血,眼中寫滿了不敢置信的憤怒,他立刻咆哮起來?!靶樟值模愀掖蛭?!太守大人是不會繞過你的!你死定了!”
林炆沒有理會劉洪,轉(zhuǎn)身就問正做筆錄的葉無肖?!叭~先生,太守是幾品官職?”
“稟大人!從四品!”
林炆又問道:“那我呢?”
“大人自然是六品!”葉無肖知道林炆到底要干什么,所以面帶笑容的假做遲疑了片刻,旋即說道:“不過,大人作為當(dāng)朝駙馬,自然也是一品!”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嘩然一片,尤其是劉洪更是瞠目結(jié)舌。
林炆轉(zhuǎn)身回到公案之后,將手中驚堂木再次一拍,大聲說道:“罪犯楊史光,劉洪爾等殺害四任知縣,冒充官吏,魚肉鄉(xiāng)里,與邪教勾結(jié),殘害少女鄉(xiāng)親四年有余!本縣在此宣判,案犯一十八人死刑,于七日之后菜市口凌遲處死!府中惡奴為虎作倀,監(jiān)押期滿斬立決!余下親眷知情不報,是謂不仁,十四歲以上男子刺字充軍,余下老弱婦孺酌情審理!”
林炆宣判完畢之后,堂下好幾個人頓時昏倒在地,剛才硬氣的劉洪更是癱軟在地,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重復(fù)說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兩側(cè)官兵也加多話,左右一上就把這一十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了下來。
人剛被拖下去,就有人從堂下官兵的阻攔中沖脫出來,跪在堂下不停地磕頭。有一個就會有第二個,不一會兒就有男女老少十好幾沖上了大堂,跪在地上。
為首的一個白發(fā)老者,已經(jīng)將頭磕破了,嘴里不停地高喊著:“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請給小老兒做主!”
林炆俯身下看,門外還有很多百姓在翹首以盼。林炆長嘆一聲將衣冠一正,將手中驚堂木一拍,朗聲說道:“眾位鄉(xiāng)親父老,但凡有冤情,通通說來,下官定然竭盡所能!”
從清晨到黃昏,林炆與整個府衙的官吏們水米未進,都在堂上登記百姓上報的案情。不出林炆所料,這些百姓都是來狀告楊史光和劉洪等人的。
諸多惡行記載了厚厚好幾十本案宗,單侵占房屋田糧資產(chǎn)就八千余萬兩白銀,害死就有人命七千條。這些駭人聽聞的數(shù)字竟只是這一天的所收錄的案件。林炆看完之后更加是坐立難安,迫切的要將幕后黑手圣陰教鏟除,還這一方百姓安寧。
夜色如稠,林炆等人稍稍的吃了一點東西就回到了客棧,在客棧廳堂里呆坐著。對面的翠香樓已經(jīng)被燒的干干凈凈,就連灰燼也已經(jīng)被老百姓嫌棄的鏟掉丟出了城外好遠,像是怕玷污了一方的土地一樣。
二順和穗子八個人坐了一會兒回去睡覺了,巡防營的邢俊榮也將人馬調(diào)去了監(jiān)牢做看守,防止有人在處刑之前將楊史光等人殺掉。
到了三更天縣里的官吏們才開始一個個的都疲憊且失魂落魄的回房休息。在悲痛欲絕的狀態(tài)下審了一天的案子對于陳光睿等人來說,每一秒、每一個案子在拿刀子割他們的傷口,在體味自己痛苦的同時又品嘗了別人的傷感。
最后空蕩蕩的客棧廳堂里就剩下了林炆和陳光睿兩個人。陳光睿一直在低頭喝悶酒,喝到最后就開始又哭又笑,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林炆怕陳光睿再這樣喝下去會死,便一把按住了陳光睿手,將他手里的酒搶了下來。陳光睿立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哭鬧起來,晃晃悠悠的要到林炆手中把酒搶回來。
林炆連忙說道:“陳大人,你別喝了!再喝你可能會死的!”
陳光睿咧嘴笑了笑,打了一個酒嗝,說道:“死了好!死了好!一死百了!”
陳光睿的舌頭已經(jīng)不聽了使喚,說話時鼻子里還會流出鼻涕來,一直流到嘴唇上面。
“你醉了!”
林炆長嘆一聲,想要把陳光睿拉起來,可是陳光睿挪了挪,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嚎啕大哭起來。